這動作自然得不能再自然,好像自她的潛意識里,就應(yīng)該這么做。但卻忘了魏吳緒的身份。于是,她倏地一下就收回手,顯得有些局促。魏吳緒已經(jīng)想要轉(zhuǎn)頭說些什么,更是讓她心慌意亂。
話便如此地脫口而出了:“你說得對,這地方果然詭異無比,我,我們當真要小心點?!?p> 魏吳緒沒有再轉(zhuǎn)頭,慕紅嫣暗自舒了一口氣,正兀自咬著嘴唇。卻不料,魏吳緒硬是側(cè)頭,看著她的隨風翻飛的兩三縷發(fā)絲,說道:“你還想說什么?”
慕紅嫣聞言一窒,又是脫口而出道:“沒有。”隨即,又說道:“就只是覺得,你今天比較反常,會不會受了這里亂狀所致?!?p> 察覺到一股異狀的魏吳緒頓時沉眉,低聲道:“沒有?!?p> 卻不知為何,慕紅嫣顯得十分高興,雖不知這股愉悅從何而來,但就是飄飄然了起來,語氣十分輕快:“嗯,那挺好。但你的修為,如今應(yīng)該在玄武之上了吧?!?p> 魏吳緒正要說話,腳下忽然一沉。他看向橋面的眸光突然變得幽暗深沉,臉色簡直難看到了極點。忽然之間,一陣烈風刮了過來,瞬間就將照水河卷起一道道翻滾的波浪,一條條紅魚被風卷著飛上了天。然后,于旋風的中央,消失不見。
慕紅嫣忍不住失聲叫道:“這是被風吃了?還是卷飛了?”
魏吳緒箍緊雙臂,一邊用更快的速度往前走,一邊說道:“被風吃了!”說完,立刻喚醒體內(nèi)精元,由精元驅(qū)動細雨劍,帶著他們往前走。可還是太慢,慕紅嫣幾乎能感受到,來自魏吳緒唇邊的一聲輕輕嘆息。
而在他們的前方,已然站了四個守橋人!
而腳底下的橋身,已經(jīng)近乎于透明。慕紅嫣非常自覺地碰了碰魏吳緒的肩膀,乖乖站到他身后去。然后,順勢從懷中拿出兩根紅線,緊緊攥在手里。可就是這個動作,她只在瞬間就感覺到,那股直射而來的四道吝氣在她這里轉(zhuǎn)了個方向,就在此時,魏吳緒的身形猛地一顫。
她突然明白過來,這來自乾坤劍主門下的紅線,是有多么大的威力。就是遠隔萬里,只消一個氣息,便可令對方畏懼。當即不再遲疑,抓起魏吳緒的左手,就將紅線纏了上去。
吝氣頓時消散了一大半,慕紅嫣沒有修為,但仍然能感覺到那股圍繞在周身的殺意,猶如一把把利劍,能夠刺穿皮肉,直搗心房。但現(xiàn)在,她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氣??删驮谙乱凰?,四道利劍直直地朝著他們射過來。
魏吳緒抓住她將要松開的手,緊緊把她往身后一推,抽出細雨劍自她身后一圈劃下了一道結(jié)界。慕紅嫣根本來不及看,眼前頓時升起一團濃霧,夾雜著清冷的湖風,噼里啪啦打在如同金光罩一般的結(jié)界中。結(jié)界耗神耗力,實在不用這樣。只聽得看不清的濃霧里,傳來一陣陣利劍擊打聲,就叫她心驚肉跳。更別提,手腕上與他相連的紅線正在突突不停地跳動,就更是讓她害怕。但她也不敢亂動亂喊亂說話,生怕這金光閃閃的結(jié)界再被削薄一層,只能緊緊咬著嘴唇,按住跳動個不停地紅線,暗暗祈禱,魏吳緒可千萬不要有事,也不要受傷啊!
對此,朱樓十分沒眼看地轉(zhuǎn)過頭去,第一次覺得這種情況讓他十分丟臉,話還沒說出口。東藍的目光卻緊緊鎖定住了橋面上紫衣翻飛,以一敵四的魏吳緒身上,不禁訝異道:“那不是十九皇子,湯蔭的大弟子嗎?他怎么會在這里?”話未說完,朱樓的眼神已瞇縫起來,立刻說道:“不關(guān)我的事??!”
東藍轉(zhuǎn)過身,迅速掐著他的耳朵,陰森森道:“你說你整天除了掃地,就不能干點正事,你的識魄呢,湯蔭的大弟子來了,你都感覺不到。他要是出了什么事,你以為你脫得了干系。本以為你這個徒弟就夠慫了,你也一樣,差不到哪兒去?!?p> 朱樓扯下她的手,痛苦地說道:“他現(xiàn)在在東楚呢,沒工夫管這里的事。至于這小子,他保護的人,自然也是劍圣要保護的,跟我真沒關(guān)系?!?p> 想到那層關(guān)系,再聯(lián)想到東楚與東勝神洲之間的兩個圣人舊事,東藍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一點。甩了甩手,說道:“這話倒是不假,但東凌天與羅浮門向來沒什么交情可談,但我東藍卻不能不賣湯蔭這個面子。尤其是,乾坤劍主的面子?!?p> 朱樓瞥她一眼,把這些突如其來的轉(zhuǎn)變歸結(jié)為見色起意,當然,他慫,沒膽子對著心愛的人,說這些話。只得唯唯諾諾地說道:“是,好歹也是劍圣,賣個面子給她,準錯不了?!闭f完,他轉(zhuǎn)身看了那邊的陣勢,覺得魏吳緒似乎已經(jīng)快要贏了,但還是忍不住低聲說道:“不過,你要是再多看一會兒,這個人情怕是要攢不上了?!?p> 東藍低呼一聲,伸手捻了條水蛇游過去,神情少見地嚴肅下來,說道:“這個魏吳緒不簡單,幸好你當初沒收他做徒弟。要不有你累的。”
原本郁悶的心情頓時因為這句話一掃而光,朱樓的面色瞬間就樂了。哪怕是毫不經(jīng)意的關(guān)心,也讓他甘之如飴。
水蛇游過去的瞬間,蒙在慕紅嫣周身的結(jié)界突然就消失了,但那團濃霧還在,她看不清一切,只能心急如焚地等著。直到橋面轟然被什么東西給震響了一下,她才勇敢地跨出了第一步,這種能夠踩實地面的感覺,于她而言,差點沒腳下一軟,心有余悸地跌倒在地。急忙朝著看不清的前方問道:“魏吳緒,你沒事吧!”
略帶沙啞的聲音低沉地傳到她耳里,只有簡短的兩個字,無事。
好一會兒,等到濃霧散盡,魏吳緒才從前邊走了過來,他一身的紫衣仍舊整齊,但因為打斗,不可避免的,身上,臉上沾了灰塵,血污,有零星長發(fā)自額角飄出。雖然有些狼狽,但好在通關(guān)了,人也沒事,慕紅嫣只覺得壓在心頭的一塊巨石緩緩落了地。
橋面因為東藍的水蛇施法變得不再薄而透明,漸漸地就將那層亮色抹去,飛舞的紅魚也退回了水里。
橋面,已然變得堅固!
魏吳緒將手腕上紅線解下,遞給慕紅嫣,說道:“走吧。”
慕紅嫣只拿一雙眼睛緊緊盯著他,腳步動了,眼睛仍是看著,但卻沒有接他手中的紅線,只悶聲說道:“你還是帶著吧,我真怕前面再出什么意外,我?guī)筒涣四闶裁疵?,就只有這個了。”說完,立刻將袖口都翻起來讓他看,說道:“真的,一粒丹藥都不剩了。”
魏吳緒像是累極了一般,只默默將紅線帶回去。兩人不再多說一句話,一前一后快速過了橋。一人平靜仿若無事發(fā)生過,但一人心中卻翻起了滔天巨浪,再難以平復。過橋之后,慕紅嫣十分自覺地走到了他的前邊。趁著暮色月光,能看到她瘦瘦小小的身影投遞在地上,而影子的身邊,則是魏吳緒高大欣長的身影。
慕紅嫣小聲道:“不對勁?!?p> 魏吳緒一步上前,說道:“這樣不行,再走下去只會是原地打轉(zhuǎn)?!闭f完,他御起細雨,準備讓細雨探路,一來,也節(jié)省時間,二來,不至于走進死胡同里去。
細雨探路,本就是一件極其平常的事。可慕紅嫣卻突然想到一件事,當即阻止道:“不行,這樣太冒險了?!?p> 她沒注意到魏吳緒已經(jīng)漸漸不耐的神色,只道,從前在古籍上看得那樁樁件件,尤其在此時,更是不能冒險。
魏吳緒卻施了靈術(shù),語氣再不似以前平穩(wěn),甚至帶著一絲陰寒,道:“生者開路,死魂退讓!”
這話瞬間如破鐘一般直直砸向慕紅嫣的胸口,毫無反抗地,她被一股陰風掀翻在地,喉間一陣腥甜涌至唇角,一口鮮血嘔了出來。
魏吳緒陰狠的神色倏地一震,他回頭,看著倒在地上的慕紅嫣,細雨已經(jīng)控制不住地指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