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他們跑出結(jié)界,看到夾岸瀑布呈現(xiàn)在自己眼前之時,兩個人卻已是截然不同的兩種神情。慕紅嫣是興奮激動,躍躍欲試,已經(jīng)做好準(zhǔn)備帶著劍魂上夾岸石了。而劍魂則一臉的冷漠陰郁,一言不發(fā)的看著轟隆作響的瀑布。半晌,他渾身散發(fā)的吝氣慢慢褪去,便對慕紅嫣道:“或許,等一下次也不是不可以。”
慕紅嫣幾乎是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他,連頭也沒回地說道:“不等,最后一道鐘聲還未響起,為什么要等下一次?!?p> 她話音剛落,就覺得身邊有微風(fēng)輕輕拂過,已經(jīng)有兩道身影迅速擦身而過。原本落于他們之后的沈婉沈齊,在她眼前,輕而易舉地就掠到了夾岸石上。慕紅嫣想要往前走,但卻被劍魂死死拉住。
沈婉看著這一切,心里頭卻是無比的暢快,指著夾岸石上的一條條規(guī)則,方才柔弱的小白兔儼然換了副模樣,十分驕傲且不屑,道:“慕紅嫣,你已經(jīng)輸了。所以,你根本就不可能是乾坤劍的主人?!?p> 慕紅嫣挑眉問道:“夾岸石上明文寫著我輸了?”
沈婉神情極其復(fù)雜,道:“萬分抱歉,我不知道你沒有識魄,看不清楚這上面的字。這雖然是沒寫,但你肯定出不了這個陣了。”
慕紅嫣哦了一聲,好整以暇地看著她,道:“我沒有你有啊,還煩請幫我看看,到底有沒有我的名字?”
“荒唐!這可是夾岸石,怎會有你一個無名小輩的名字?!鄙蛲袢滩蛔〕獾溃粗鴮Ψ揭琅f云淡風(fēng)輕,突然怒道:“你在耍我!”
劍魂在一邊更是已經(jīng)忍不住地爆笑出聲,一只手搭著慕紅嫣的肩膀,笑得彎下了腰,仰頭對著沈婉道:“沈姑娘,實在抱歉,不過你放心,我不是在笑話你,我是笑我自己。我笑點比較低!”
而慕紅嫣卻全然笑不出來,只側(cè)目已經(jīng)趨近于發(fā)怒狀態(tài)的沈齊,道:“按理說,你們兄妹倆真有意思,挖了這么大一個坑讓我們跳。還好我們?nèi)松挡桓姨?,才躲過去一劫。您說,我要吃了那假的冰心丹砂,只留的下一具傻乎乎的尸體,就算得上品行良好的良民了,說不定死了之后,魂魄還能歸入羅浮門下。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p> 沈齊并沒有說話,只是意味深長的看著慕紅嫣,沈婉卻如同被人驟然戳到了痛處一樣,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指著慕紅嫣道:“你閉嘴,你撒謊!”
劍魂聞言,慢慢止住了笑,攬過慕紅嫣的肩膀,道:“怎么樣,我剛才表現(xiàn)得不錯吧?!?p> 慕紅嫣在此刻才有一種翻身當(dāng)主人的感覺,但臉色卻不太好,將劍魂的胳膊翻下去,神情有些復(fù)雜,看著不遠處的夾岸石。她突然有些懼怕,雖然也并不清楚這股令她膽寒的懼怕從何而來。
劍魂感受著她的懼怕,原本充塞笑意的眼睛在看向沈齊兄妹倆之時,陡然凌厲起來。但卻在瞬間感覺到,距離他們不算太遠的夾岸石瞬間移開了百丈。
只是,這百丈,是確確實實針對慕紅嫣而遠離的!
越來越多的人自四面八方涌來,這也預(yù)示著越來越多的人出陣了,彩虹也趨近于透明,直到消失,然后,就是結(jié)束。
結(jié)束了就完了,沈婉面無表情地看了慕紅嫣最后一眼,轉(zhuǎn)身離開了夾岸石。慕紅嫣側(cè)身,看著劍魂,慣常輕松地說道:“我們走吧?!?p> 但劍魂卻沒有任何動作,他低下頭,看了一眼慕紅嫣的鞋子,白色的鞋面絨布上已經(jīng)滲出了一點點血跡。
慕紅嫣卻咬牙笑道:“不疼,一點兒都不疼?!?p> 劍魂痛心地蹲下去,想要替她療傷,卻被慕紅嫣輕輕躲開了,只聽得她無限心酸地道:“別這樣,我怕前功盡棄,走吧?!?p> 劍魂的手就這么頗為尷尬的停在了半空中,十分憋屈地道:“你這么說,也對也不對,不然試試,大不了重新來過?!?p> 慕紅嫣本來覺得沒什么的,這痛楚她尚且能夠忍受,如果一直都是這樣的痛楚。那么,被刀割傷皮肉,流流血,也沒什么??膳戮团略?,時間也正在一點一滴流逝,她浪費不起的,也不敢浪費。
她痛劍魂自然不好受,慕紅嫣只能開玩笑一般地安慰他,道:“如果四師哥在就好了?!?p> 劍魂看她疼得冒汗,還有心思說話,只能順著她,道:“杜衡若在,見你這樣受苦,說不定先把我給暴揍一頓,于你當(dāng)然好?!?p> 慕紅嫣疼得嘴唇直哆嗦,卻還是不忘白他一眼,道:“什么呀,那到時候,你都物歸原主了,自然也不怕我。我的意思是,四師哥的結(jié)界術(shù)很厲害,可以靜止時間,那樣,我就可以走得慢一點,不用這么痛了。”
劍魂實在是笑不出來了,索性閉嘴不說話了。慕紅嫣咬住嘴唇,只覺得腳下的那把刀一點點上移,冰涼的感覺緩解了一絲疼痛,可隨之而來的,卻是暴風(fēng)驟雨,那把刀刃滑到了腳踝處,像被提線的木偶一樣,順著皮肉刺了進去。
“恩,疼!”終是忍不住地,慕紅嫣嘶嘶吸著氣喊了出來,只覺得眼前一白,意識都有些恍惚了。劍魂連忙扶住她,看著她的鞋子和裙角已經(jīng)被鮮血浸染,回頭看過去,身后的那條血線清晰無比的印在地面上,也重重地撞在了他的心里。
此時,慕紅嫣卻突然清醒了一點,她知道劍魂在自己身邊,卻始終無法看清他,只能茫然地看著他所在的方向,失焦一般地,輕聲道:“我不想再走路了,但是,我也不想放棄。”說完,她費力地將目光移向湖邊。
那里有瀲滟地湖光的影子,就在前方,可她偏偏,這幾步,都像是隔著千山萬水一般,讓她寸步難行。
劍魂懂了她的意思,將她攔腰抱起來。然后,走到湖邊,問她:“或許會更痛苦?!?p> 慕紅嫣搖搖頭,只說道:“我不想再走路了,聽天由命吧?!?p> 于是,劍魂堅定地,沒有一絲猶豫地,把慕紅嫣扔進了湖里。
一片嘩然聲,此起彼伏的響起。
但議論聲卻很快停止,因為所有人都看到,那個將少女扔下湖水的少年,變成了一縷魂魄,飛身也跳進了湖里。片刻,湖水突然沸騰起來,湖面迅速出現(xiàn)了一個大裂口,乾坤劍破空直上。
帶著一束白光,直直沖上云霄!
因為是乾坤劍,所以,少年的所作所為有了很好的一個依仗,似乎,被天下第一名劍扔一下,算不得什么。但很快就又有人注意到一件事,乾坤劍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又怎么會出現(xiàn)在一個少女身邊。
那個少女是誰!一個連一絲修為都沒有的少女,怎么會有天下第一名劍!
這個才是重點吧!
但比之更重中之重的是,劍圣湯蔭和乾坤劍主喬松水火不相容,雖說曾經(jīng)師出同門,但兩人之間哪里有同門之誼,不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就不錯了。乾坤劍又在此時出現(xiàn)在羅浮門,又如此地囂張跋扈,興風(fēng)作浪,湯蔭不氣歪了鼻子才怪!
所以,魏吳緒此刻見到師父如此盛怒,也就見怪不怪了。才剛剛在恢復(fù)中的湯蔭,經(jīng)此噩耗,心神都有些不穩(wěn),只對著自家徒弟發(fā)火,氣得手都顫抖起來,道:“風(fēng)鳴夾岸是為師我多年心血,馬上要用了,被一個小丫頭片子給毀了。好好的,你讓她通關(guān)不就得了,設(shè)置那么多障礙,豈不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p> 自乾坤劍主結(jié)魂完成,魏吳緒親眼見到師父一個人閉關(guān)休養(yǎng)后,又關(guān)門閉關(guān)了幾日,自此后,師父儼然變了個人似的。原本就絮絮叨叨的話多,現(xiàn)在話更多了。尤其是這個消息傳入到他耳中后,精神方面就更有些癲狂。
不得已,魏吳緒提醒道:“師父,風(fēng)鳴夾岸并不會為一個毫無修為的慕紅嫣所毀?!?p> 湯蔭沒好氣的看著他,道:“那是什么?能不能一次性把話說完?”
魏吳緒道:“乾坤劍生出劍魂,易主后,行事自然張揚些?!?p> 果不其然,湯蔭像被觸到了霉頭般,聽到乾坤劍就炸了雷,“那還不趕緊去管管你媳婦,夠格就緊著讓她進門啊,等著她炸了我的風(fēng)鳴夾岸嗎?”與其說聽到乾坤劍,不如說是聽到乾坤劍主喬松的名字。魏吳緒不想提,也在于此。
魏吳緒點點頭,領(lǐng)了師命,就要去執(zhí)行。但卻在走到門口時,腳步停了下來,黑如墨的瞳孔劇烈的抽縮了一下轉(zhuǎn)身看著湯蔭,問道:“師父,吳緒有一事不明?!鄙僖姷?,沒等湯蔭點頭,下半句已經(jīng)脫口而出了。
這句話,成功地讓正在喝茶的湯蔭沒滿嘴噴出來,他瞪大眼睛看著魏吳緒,萬分不可置信地說道:“這親事早就定下了,你不知道?”
魏吳緒聞言皺眉,似乎很不滿意,道:“什么時候?為何會是她?”
湯蔭聳肩,道:“因為就是她,你的命定之人只能是她。不管你日后還會遇到什么人,發(fā)生什么事,或者是她會遇到什么人,發(fā)生什么事。最后,也只能是她?!毖垡娮约彝降苊碱^越皺越深,瞬間感覺風(fēng)鳴夾岸距離自己越來越遠,湯蔭轉(zhuǎn)了個話,道:“你若有疑,自己去牽絲樹下看一看不就知道了,但記得看完了,將這件事告知與你母親,這丫頭太野了,讓你母親提前做個心理準(zhǔn)備,以備萬一。”
末了,魏吳緒恭敬頷首,道:“吳緒不疑,既然如此,吳緒聽天命即可。師父靜心養(yǎng)傷,風(fēng)鳴夾岸定會無事安好?!?p> 湯蔭從椅子上站起來,頗為鄭重的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去解決,為師自然放心。但定親這件事呢,的確是有些突然??赡郊t嫣那個小丫頭,模樣雖不是沉魚落雁之姿,但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等到長開了,標(biāo)準(zhǔn)一個大美人。這點上,你要相信為師的眼光。這總比,苦苦等你父皇給你指婚強多了,誰知道,他萬一瞎了眼給你指了個不上不下,還不知根知底的,那多可怕……?!?p> 魏吳緒低低嘆了口氣,知道再不制止,師父只怕會說到天黑去。說不定,風(fēng)鳴夾岸真的會毀在慕紅嫣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