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七犯三
“我悔過……我悔過……我錯了,我錯了,不要搶我孩兒,不要……”
“你松手,你快松手!”
“哇啊……娘……哇啊啊……”
一方面皮李氏緊抱不放,一方面皮襄氏掰拽拉扯,皮洛秋在二人之間嚎啕大哭。
皮照民看了片刻忽然轉(zhuǎn)身離去。
“奶奶……娘……”皮懷禮被皮照民拉著不得不跟著走,但一直回頭呼喚著皮襄氏和皮李氏。
皮襄氏和皮李氏聽見皮懷禮的呼喚紛紛回頭,手下一時忘了動作。待皮照民他們走遠(yuǎn),皮襄氏一松手放開了皮李氏。皮李氏隨之放松,抱著皮洛秋一起滑坐在地,母女二人依然“嗚嗚”哭咽。
“唉……”皮襄氏長嘆一聲,道:“你怎的就不明白?!?p> 片刻后,皮照民一人折返,迎面將一張紙丟在了皮李氏面前地上。皮李氏不識字,還不理會。
皮襄氏見了卻是大驚,忙對皮照民喝道:“使不得!”
“呵!”皮照民冷笑,“怎使不得?不從母言,逆德、妒害人命,亂家、偷盜家產(chǎn),反義。這七出之罪,我知道的她李冬梅已是犯了三條……”
聽到這里,皮李氏猛然反應(yīng)過來,在她面前的竟是一紙休書!
慌亂之下,皮李氏總算松開了皮洛秋,一把抓起面前休書看都不看便是撕了個粉碎,反正無論上面寫了些什么她也是看不懂,這才喊道:“我沒有!”
皮照民見狀笑容不改,竟探手從懷里又掏出一張,分明早有準(zhǔn)備,
這下皮李氏傻了眼,還在怔怔地辯解,“我沒有……我沒有……”
“呵!”皮照民繼續(xù)冷笑,似問皮李氏,“哦?你沒有不從母言,那剛剛是誰同娘親拉扯?你沒有妒害人命,歡兒又是聽誰人指使對我亡妻孩兒痛下毒手?你沒有偷盜家產(chǎn),當(dāng)初庫房中少了那些東西你可承認(rèn)了是你拿的,難道是我記錯了?”
皮李氏再無可辨,猛然爬起來撲向皮照民,想要奪過皮照民手中休書。皮照民只是輕輕一抬手便叫皮李氏撲了個空,然后居高臨下地冷冷覷著皮李氏,面上笑容散去,輕聲道:“無論你撕碎多少張,我都可以再寫?!?p> 皮李氏的手頓時僵在半空。
“無論你如何辯駁,都無法撤銷你自己犯下的錯。歡兒是一人頂了你們兩個人的罪,只用她一條賤命卻還遠(yuǎn)遠(yuǎn)抵不過我妻兒三條。”
皮李氏開始渾身顫抖。
皮照民忽然低頭,伏身靠近皮李氏耳旁,聲音更輕到只有皮李氏能聽見,道:“娘親顧及洛秋和懷禮還小,包庇你,但包庇得了你一時,若是我不肯,她卻包庇不了你一世。娘親提議要把洛秋和懷禮帶在身邊照顧,其實(shí)也是護(hù)著你,但若我執(zhí)意休你,她可攔我不住?!?p> 皮李氏這才明白,不由向皮襄氏看去。皮襄氏卻立即瞥開頭去。是她不懂,白白耗費(fèi)了皮襄氏苦心。
話說到此,皮照民離開皮李氏耳畔,再度居高臨下地覷著皮李氏,問道:“你可知錯?”
皮李氏不敢應(yīng)聲。
皮照民又高聲問了一遍,“你可知錯了?”
“明……明白了?!逼だ钍喜坏貌粦?yīng)道。
“你知錯什么了?”
“我知錯……我……我錯了,我不該頂撞娘親,同她拉扯。我錯了,我不該……不該……”咬了咬牙,皮李氏閉著眼睛終于承認(rèn),“我不該妒恨皮曲氏越我掌家,還怨是她曲家害我兄長失了工作,又不肯幫忙,叫我爹娘兄嫂都對我冷眼相待,便是指使歡兒給皮曲氏下瀉藥,想害她滑胎。不然若是真叫她生出個兒子,我怕自己在皮家更沒了地位,不過我沒有……我沒有想害她性命……真的!”皮李氏抓住皮照民手臂,求道,“夫君你要信我啊,我真的沒有想過害她性命!”
皮照民忽然對皮李氏身后道:“宋都頭你可都聽清了?”
“我聽清了?!?p> 是宋都頭的聲音沒錯。皮李氏抓著皮照民的兩手頓時一抖,卻是不敢回頭去看。為什么宋都頭會在這里?為什么?
“照民還未謝過宋都頭,幫我皮家包庇罪妻免于蒙羞?!逼ふ彰裢崎_皮李氏雙手,向著宋都頭捧手謝過。
宋都頭也重重一抱拳,卻無言應(yīng)對。他不是為幫皮家,他是不忍心,不忍心看到皮李氏如同歡兒一般下場,才是明知故犯枉為縣衙都頭。這會兒他偷偷跟來,也是為確?;氐郊抑衅ふ彰癫粫y為皮李氏。不想他藏身門后偷聽,卻是不小心被皮照民發(fā)現(xiàn)。還是說,早在路上,皮照民頻頻回頭看馮家人,其實(shí)就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偷偷跟在更后面的他?
宋都頭猛然察覺,難道剛剛皮照民是故意那般對待皮李氏,為了逼他現(xiàn)身?好懸!他剛剛在門外也是急得一忍再忍,好懸沒當(dāng)真跳了出來護(hù)身皮李氏。若是他沒忍住,他又是憑什么身份來護(hù)皮李氏?豈不是又要叫皮李氏多出“亂族”一條七出之罪!
這可使不得,他雖對皮李氏懷有舊情,但如今雙方各有婚配,他早已拋開兒女之情,不過是將皮李氏當(dāng)做妹妹。他們之間清清白白,又怎可被誤會……
不待宋都頭急得辯解,皮照民已道:“照民知,宋都頭幼時曾將我妻冬梅當(dāng)做妹妹照顧,至今不曾忘卻,仍不忍心妹妹身陷囹圄。照民也該稱宋都頭一聲兄長。照民再謝宋兄幫護(hù)弟妹。”
宋都頭聞言松了一口氣,還好,皮照民沒有誤會,應(yīng)道:“當(dāng)值之人,實(shí)屬不該。”
“確實(shí)不該。”看著宋都頭一僵,皮照民繼續(xù)道,“李冬梅實(shí)屬無悔之人,宋兄與我皮家或許都不該包庇,只怕是一錯再錯。”
“這……”宋都頭不知道該當(dāng)如何接下去。
因宋都頭突然現(xiàn)身,皮襄氏雖知宋都頭也出力包庇皮李氏實(shí)是知情之人,但一碼歸一碼,現(xiàn)已不在官府,仍覺家丑不可外揚(yáng),此時便不做聲。
而李冬梅從發(fā)現(xiàn)宋都頭竟然在場后已是慌亂。這會兒無論皮照民和宋都頭二人說著什么,她耳朵聽著,腦子里卻全不轉(zhuǎ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