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滿月酒
轉(zhuǎn)眼月過。
一大早皮家院便忙活起來。因為今日是小二月的滿月酒。憑皮家在半坡村的地位，這一大早啊，皮家的門檻就要被踏破，自是滿村無一戶例外前來道賀。就是那王婆子都舔著臉?biāo)土速R禮前來。
皮襄氏見了王婆子本是立即冷下臉來。
但挨不住王婆子嘴甜，“恭喜，恭喜，恭喜皮千金滿月?！?p> “嗯?！逼は迨蠜]有親手去接王婆子的賀禮。
王婆子自討沒趣，主動把賀禮落在已經(jīng)堆滿了皮家小院門口一角的禮物山中，繼續(xù)厚著臉皮同皮襄氏搭話，“皮老太，月前是我王婆子的不是，今日誠心前來道喜賠不是，您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王婆子一次。同是一鄉(xiāng)人，大家平日里也是抬頭不見低頭見，萬事圖個和氣，您說是吧？”
皮襄氏心道，[下月即是鄉(xiāng)試時刻，待照民中舉，便是這十里八村頭一個舉人大老爺。這王婆子當(dāng)真市儈，回過味兒來，便忙不迭又來討好。]罷了，罷了，后頭還排著長隊，皮襄氏不想叫這王婆子擋在門口，總算和顏悅色了一些，沖著王婆子點了點頭，讓了王婆子進(jìn)了院門。
又過了大半個時辰，前來道賀的人有些放下賀禮便借口家中有事先行離去，剩下的也已經(jīng)都進(jìn)了院子。皮襄氏老婦卻還候在門口。
不遠(yuǎn)處，兩輛馬車徐徐而近。皮襄氏大喜，趕忙招呼了皮照民一聲，一同迎了出去。
來人正是曲泰樊同曲秦氏，即皮曲氏的爹爹同娘親。曲秦氏是曲泰樊的三夫人，也是平妻，其下還有二妾。二妾不做比，曲秦氏是曲泰樊三位夫人中最叫曲泰樊器重的。可惜，曲秦氏膝下只得皮曲氏一女。如此，皮曲氏卻也是曲家女孩中最得寵的一個。
這兩輛馬車中啊，前一輛是坐著曲家二老，連同奴仆二人。后一輛則裝著滿滿的賀禮。
“親家老爺、夫人喲，可把你們盼來了?！?p> “爹、娘?！?p> 曲泰樊沖著皮照民點了點頭，由皮照民領(lǐng)著先進(jìn)了院門。
曲秦氏則被皮襄氏親昵地拉住了手。
“親家母安好。抱歉，我們路上耽擱了一些，來晚了?！?p> “哪里，哪里，不晚，不晚?！?p> 曲秦氏由皮曲氏領(lǐng)著后一步進(jìn)了院門。
曲家的奴仆二人不用吩咐，自覺卸載著車上的賀禮。
西廂房。
“小姐……夫人，”鈴兒滿臉喜色，被皮曲氏覷了一眼趕忙改口，又忙不迭地大叫，“老爺和夫人來啦。”
皮曲氏便是把抱著的大紅襁褓送到了鈴兒懷里，帶著鈴兒疾步往院子里去。
“爹，娘，你們來啦。”適逢開春兒天氣剛剛轉(zhuǎn)暖，皮曲氏走得急了些，兩頰飄上殷紅，在這歡喜的日子里也是著了一身桃紅。到了曲家二老近前，皮曲氏就顯得像是個還未出嫁的小女孩兒，恁是嬌俏可人。
“婉兒?！鼻厥侠@過皮襄氏，一把掏起皮曲氏遞來的雙手。自皮曲氏出嫁后，轉(zhuǎn)眼已是近三年未見。母女二人嘴上的笑意濃濃，這眼角啊卻都禁不住泛了濕意。
許久未見，母女二人有好多體己的話要說，便又先雙雙回到了西廂房。
同一時間，曲老爺也示意皮照民，就月后鄉(xiāng)試事宜，暫去了書房商討。
皮李氏本是在院中招呼著相親鄰里，這時來到了皮襄氏身側(cè)，有些發(fā)酸地報道：“娘，這一上午，我們村兒三十八戶留下了一十九戶，幼子不計，共四十七人。瞧這模樣，下午隔壁村的怕也要來許多。按著洛秋和懷禮滿月酒時的人數(shù)，廚房里頭本只備了五六十人的酒菜。這上午的夠了，怕是下午就不夠了?！?p> 皮襄氏哪里不覺皮李氏話里頭發(fā)酸，先是教訓(xùn)，“誰叫你們李家貧瘠，不比曲老爺面子大。這來的少說一半人可都是想著巴結(jié)。你瞅著，下午來的人定要更多?！?p> 皮李氏自知本家窮苦，咬了咬嘴唇，顯得委屈。
皮襄氏還沒訓(xùn)完，“飯菜不夠，午后你帶上歡兒，再叫上鈴兒那丫頭也去廚房幫襯著，再多做些便是。你這身子虧了曲家老爺本是送來給人家閨女坐月子的補(bǔ)品也是大好了，可是在床上養(yǎng)了三年，怠惰了？”
農(nóng)戶的媳婦被說怠惰可是大不妙。
皮李氏趕忙道，“兒媳不敢。估摸著午后來不及，一會兒我便帶著歡兒進(jìn)廚房?！?p> 皮襄氏點了點頭，面容一改，又好言安慰皮李氏道：“為娘怎不知你委屈。二媳婦不諳農(nóng)活家事，進(jìn)門后也只能叫鈴兒幫襯。懷懷禮前，這門里灑掃、門外我們自家后院種了自家吃的菜地，你孝順為娘，都甚是勤快，為娘都記在心里。眼瞅著鄉(xiāng)試也近了，等照民中舉，你便是舉人大老爺?shù)拇蠓蛉?，怎的這面子上都有光。再說照民也能領(lǐng)了朝廷的俸祿，自不用你再這般辛苦。若說院子里的這些人一半是為了巴結(jié)曲老爺前來，更是全都為了巴結(jié)日后照民這舉人大老爺和你這大夫人，西廂那二夫人前來。就今兒個，你在院中招呼這多時，嘴甜的不已經(jīng)是左一句皮夫人、右一句皮大夫人這般喚你。”
皮李氏本家貧農(nóng)，進(jìn)了皮家也是標(biāo)準(zhǔn)的農(nóng)婦，除了手腳勤快，腦子是有些笨的。經(jīng)皮襄氏這么一說，皮李氏可算慢半拍嘗到了甜頭，笑了。
“去吧，今兒把親家公和來賀的人都伺候好了，回頭早晚這些人也都要來巴結(jié)你?！逼は迨蠑[了擺手，這滿院子的人等著招呼，估摸著西廂房和書房里頭的四人話也說的差不多了，她可沒工夫在這和皮李氏多言語。
“是，娘?！逼だ钍舷沧套痰厝チ?。
這會兒，曲家兩個下人已經(jīng)卸載好了賀禮，進(jìn)院來給皮襄氏遞了帖子。
皮襄氏細(xì)細(xì)看過，臉上的笑啊，更是擠得滿臉褶子。親家公果然大手筆。等過陣子看來這庫房也要重建了，不然等照民中舉，怕是賀禮不夠裝呢。唉，人老了，人老了哦。不說重建庫房可以雇人來干，就是到時要整理那些賀禮想想也是夠累人。她啊，勤勞了一輩子，總也該享享清?？?。干脆到時也再多添兩個丫鬟家丁的進(jìn)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