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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妝阿嬌

第一百五十一章 無怨

金屋妝阿嬌 一束星 2007 2019-07-01 18:21:40

  惝恍迷離的夢境中,呂后的聲音宛如初冬時分的第一場霜降,清寒而又哀愁。

  “只怕又是昭陽殿鬧騰著要立她的劉如意為太子,可才鬧地留侯稱疾不視事。

  叔孫太傅稱說引古今,以死爭太子。

  朝野內外為此是一片嘩然啊。

  縱然陛下自己都說‘終不使不肖子居愛子之上’,明乎其代太子位必矣。

  可怎么不得再緩上些時日???

  哪還能這么快就又提?

  可昭陽殿中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那位,只怕是覺得受了天大的委屈,越想越惱火。

  那,惱火怎么辦呢?

  便讓陛下來要我陪嫁的玉鐲,讓我好好瞧一回她戚懿的威風。

  而我真的是瞧夠了,也忍夠了。

  魯元及笄時,戚懿生怕我給魯元選上個乘龍快婿,再成為盈兒的助力,便忙不迭地攛掇陛下說魯元已心許張敖矣。

  倒不是說張敖不好,可他除了可堪古之徐公的皮囊,又還有什么呢?

  更重要的是,這是我的女兒,我還活著!

  而我們的陛下呢?

  居然不曾同我商量,便決定了要讓魯元下嫁張敖?

  這算什么?

  讓她區(qū)區(qū)一個妾侍左右了嫡出長女的婚事?

  偏生魯元見了張敖后,還滿意地不行。

  我能怎么辦?

  只能運氣忍著了。

  那是戚懿第一回讓我見識她的威風。

  漢七年,韓王興暗通匈奴,與匈奴揮師南下,進雁門關,攻下太原郡。

  陛下親率三十二萬大軍出征匈奴,同時鎮(zhèn)壓韓王信叛亂。

  于銅輥告捷后乘勝追擊,結果中了匈奴人的誘兵之計,被圍困于平城白登山七天七夜。

  若不是聽了陳平的計策,賄賂冒頓單于新得的閼氏,讓她吹了一波枕頭風。

  且冒頓單于本來與韓王信的部下王黃和趙利約定好了會師的日期,但他們并沒有如期而至,使得冒頓單于心生懷疑,怕受了兩面夾擊。

  因而冒頓單于思來想去后,終于還是接受了同漢室結盟修好的要求,打開了包圍圈的一角,放出了漢軍。

  此后控弦三十萬的冒頓單于,并不是很愿意信守互不侵擾的諾言,數苦北疆。

  陛下因此大為苦惱,遂問策于劉敬。

  劉敬以為:“冒頓殺父代立,妻群母,以力為威,未可以仁義說也??闪钭谑壹昂髮m詐稱公主與之和親,生子必為太子。

  冒頓在,固為子婿;死,則外孫為單于。

  豈嘗聞外孫敢與大父抗禮者哉?”

  而戚懿聽聞消息后,進言說哪能用宗室女以次充好?

  若是和親,便得以嫡出公主妻之,方可打動匈奴。

  于是,陛下竟完全不顧只有魯元這一個嫡出公主,更不顧魯元早已經出嫁生子,居然當真要令魯元備嫁和親。

  我為此在宣室殿外苦苦哭求了一天一夜,才終于讓陛下改變了主意,而取家人子名為長公主,妻單于。

  她戚懿一句話,就把我逼到如此絕境,這又是何等地威風?

  到了漢九年,更引得陛下為劉如意降封趙王張敖為宣平侯,改封劉如意為趙王。

  而劉如意始終未曾就藩,常留于長安,惹地諸王與群臣不滿。

  戚懿便索性借著這個機會,對陛下提出了不如改立劉如意為太子,好使他永留長安,不必叫他們母子分離。

  陛下果然加以采納,但在廷議時遭到了群臣異口同聲的反對。

  戚懿終于失敗了一次,但卻因此發(fā)現陛下當真是愛她愛地如癡如醉。

  原來后位和太子之位,當真是他們母子觸手可及的東西。

  到了漢十一年,黥布反,適逢陛下抱恙在身,戚懿便攛掇陛下說不如讓太子代其出征,也好建下軍功讓老臣們信服。

  可黥布是什么人?

  那是項羽帳下五大將之一,巨鹿之戰(zhàn)為渡河的先鋒。

  襲殺章邯軍,坑殺二十余萬。

  攻占函谷關,滅楚義帝,擊殺荊王劉賈,破楚王劉交軍。

  這是從尸山血海里浴血殺出的一代名將,是能與韓信、彭越齊名的人物。

  而太子呢?

  誰人不知他羸弱仁柔,且未嘗有半點帶兵打仗的經驗。

  只怕是寸功未立,便要先戰(zhàn)敗被俘。

  即便不死,又還有何顏面為大漢太子?

  沒辦法。

  我只好又跪在宣室殿前,向我的夫君泣涕而言,求他不要讓他的兒子去送死。

  等到平了黥布回來后,兩次碰壁的戚懿又鬧騰起來,死活要讓陛下廢了太子,改立劉如意。

  陛下也舉雙手贊成,他的愛子如意怎么能屈居劉盈之下呢?

  好在朝中到底還有忠臣,幸賴叔孫通死諫,方才讓陛下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戚懿再三不能得逞,便讓陛下來要我的陪嫁玉鐲,想要以此來羞辱我!

  是啊。

  我這皇后之位,在她戚懿的巨大陰影下,簡直就是個笑話。

  可是,憑什么呢?

  這么多年的風雨同舟中,我是有哪一處對不起他劉邦?

  如果沒記錯,我呂雉連怨言都不曾有過一句吧?

  我是大家貴女出身,金枝玉葉地被養(yǎng)到及笄。

  多少人登門求親,我父親都不肯,說我是他的畢生心血,得嫁一個十分了得的夫君,方才不辜負我的才貌。

  是。

  他劉邦現在是算個人物了。

  可我嫁他時呢?

  他只是個日子過地緊巴巴的窮酸亭長,又大了我十五歲不說,竟然已經有了一個私生子。

  那孩子,叫劉肥,也就是如今的齊王。

  可我有挑過半分理?

  有因此虐待過劉肥嗎?

  我沒有!

  而他是怎么對我的呢?

  成婚后便見天出去和他那群狐朋狗友鬼混,一走便是十來天半個月。

  家里這么多張嘴,該如何吃飯?

  他有關心過嗎?

  沒辦法。

  我只好把我大家貴女的嬌氣扔下,挽起袖子,擼起褲腳,像個莊稼漢一樣頂著日頭下田去勞作。

  等到生下魯元和盈兒這一雙兒女后,又要照顧孩子,又要孝順他的爹娘,只恨分身乏術的時候,我有沒有怨過一句?

  等到孩子大了,我不光要獨自支撐整個家,還要不時長途跋涉去芒蕩山,給放走了囚徒躲罪在外的他送衣送食的時候,我又有沒有怨過一句?

  后來他起兵走了,兵荒馬亂中我領著一大家子辛苦度日不說,還被楚軍所俘,朝不保夕,天天擔憂會不會被做成肉羹時,我又有沒有怨過他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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