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的——
楚服怎么可能會死呢?
她還沒有把楚服的奴籍放開,沒有讓她去看看宮外的世界,沒有讓她真真正正為自己活一回,她怎么能死?她怎么敢死?
她腳下發(fā)軟地跑出去,身后立時響起一陣驚呼。
風(fēng)雪撲面而來,迷蒙了她眼前的道路。
她不管不顧地踉蹌朝外沖去,口中還竭力疾聲大呼著楚服的名字。
可沒有回應(yīng),怎么也沒有回應(yīng)。
反倒是有鋪天蓋地的腳步聲和呼喊聲從四面八方朝她涌來。
于是,她的眼淚終于迎著寒風(fēng)滂湃起來。
她跑了很久很久,直跑到筋疲力盡,才捂著快要跳出來的心臟停下來。
寒風(fēng)刮過來來,割地臉上冰寒徹骨。
她彎下腰來,眼淚啪嗒啪噠地往下掉。
“楚服……楚服你去哪了?”
沒有回應(yīng)。
這個問題,注定永遠(yuǎn)得不到回應(yīng)了。
夢境到此,忽然變地一片漆黑,
而那些從四面八方響起的聲音,還在執(zhí)拗地響著。
它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直把她堵地?zé)o處可去,卻仍不罷休。
阿嬌在睡夢中痛苦地?cái)Q緊了眉,牙齒更是不自覺地碾上了下唇。
這一夜,她睡的十分難受。
以致于殿中刻漏輕輕回彈了一聲,她居然便被驟然驚醒了。
她心下很清楚,她是在廢后當(dāng)天便死了的,所以這不過是一場噩夢而已。
可這夢又太真實(shí)了,真實(shí)到她眼里心下都濕漉漉地,仿佛果真疲精竭力地奔跑過,又仿佛果真絕望而惶恐地嚎啕大哭過一場。
她借著幽微的光影,緊盯著頭頂上的仙鶴飛天圖,逼著自己不住地深呼吸來平緩情緒。
陳阿嬌,你重活這兩年多以來,最愛做噩夢了不是嗎?
所以——
別怕,別怕。
都是假的。
做夢而已。
可是,沒有用。
大部分的夢,的確都只是一場虛幻。
張開眼就會破碎,像流星隕落天際。
甚至在蘇醒的瞬間就忘記做過的夢,抑或在一天都要完了才終于記起一些模模糊糊支離破碎的片段。
這樣的夢,錯亂混沌,全無章法,誰也不會對它過多在意。
可——
可若是一個真實(shí)到分不清是真實(shí)還是虛幻的夢境,那意義自然就不同了。
她情不自禁地認(rèn)真思慮起楚服死了的可能性有多大。
她前世死的倉促,以致于半點(diǎn)都沒能顧上身后事。
但她生前最為信重楚服,她不止一次地跟楚服說過要脫了她的奴籍,放她出宮,讓她過富足愜意的生活。
可那傻子說什么都不肯,她說她全家都死絕了,出去嫁人還要孝順公婆伺候夫君,哪有在椒房殿中振臂一呼,應(yīng)者云集來的快活?
后來眼看她要失勢,她又提過一回這話,還是被楚服斷然拒絕。
說來說去,到底是她讓楚服放心不下,才這么硬生生地牽累了她。
但是誰不知道楚服對她來說幾乎是親人一般的存在,即便她沒有留下只言片語,想來劉徹看在她死都死了的份上,斷然不會……嗯或者說不屑為難于楚服的。
而這么些年來,她逢年過節(jié)必會豐厚賞賜于楚服。
她拿著那些細(xì)軟出了宮,即便不嫁人生子,也足夠衣食無憂地過完這一生了。
所以——
不管從哪方面來說,都是不可能會發(fā)生的事情。
所以——
這不過是一場突如其來且毫無邏輯可言的噩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