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若是能聽見王妃如此說,心里會很欣慰?!?p> “欣慰?姑姑怕不是想岔了?”
以姑母的作風,應該會嚴厲的批評她才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心懷天下,仁濟天下,而不是將仁慈獨獨用在……不該用的人身上。
“太后一直說,她不是燕家的家主,她沒有資格做燕家的家主?!?p> 太后一直認為,自己不配做燕家的家主。三條家訓,她從未做到。
燕婉愣了愣,收起嘲諷,淡淡說道,“是,姑母沒有做燕家家主的資格。她盡力了,至少,在她當權的數(shù)十年中,燕家,依舊還存在。”
不可否認太后對燕家所做的一切,但不代表燕婉會認同,按照她的遺志繼續(xù)做……錯下去。
“過段時日,燕霜回妋州,我會跟著一道回去,姑姑在宮中且小心著?!?p> 她不在,對皇宮失去掌握,元姑姑照計劃行事出了紕漏,便只能靠自己隨機應變,她無力相助。
“回妋州……”是了,該選下一任家主?!爸x王妃提醒,老奴會謹慎小心?!?p> 燕婉來過之后,衛(wèi)翕支使著蔚然收拾東西。既要在豐陵停留,再不回壽陽宮,她的東西該帶走就要帶走。
避免惹人矚目,所以衛(wèi)翕打算讓蔚然提前出宮,先她一步去宮外等著。
為此,衛(wèi)翕去普濟殿找了燕婉,讓燕婉帶蔚然出宮。
一切辦妥,已至傍晚。身旁少了兩人,衛(wèi)翕頓時覺得自己“清靜”不少。
等吧,等到明天。
送靈的時辰很早,衛(wèi)翕在天還沒亮時被素問叫醒,焚香,沐浴,更衣,梳妝。
至普濟殿,誠心跪拜,受法師佛音滌靈。
天掀開一線,紫氣東來,第一縷光降臨大地,起靈。
闔宮妃嬪,以劉貴妃為首站在普濟殿外目送靈柩。
裕王妃渾身素縞走在最前頭,身后便是衛(wèi)翕,以及各公主皇子妃。
靈柩走在中間,由二十七位頭插黑翎,身披鴉羽的“抬棺人”左右兩側護送。
最后是卞王、寧王、裕王諸位皇子。
從夕替門出,轉乘馬車,往涇渭縣去。
臨安城西南方向,有座青云山。衛(wèi)翕初次聽聞這座山時,以為它得多雄偉壯觀才能夠得著‘青云’二字。
結果真實見過后,她認為,青云山只是個比一般土坡高一點的土坡。
青云山上碑石林立,上面沉睡著豐朝代代帝王帝后??梢哉f,這座青云山便是豐陵。
涇渭縣圍繞青云山而建,縣城里的人代代以守護皇陵為己任。自成一條界限,隔絕豐陵,使其超然世間。
馬車緩緩,衛(wèi)翕在里邊呆了一天等天黑了才至涇渭縣城。
依制,他們送靈的皇室可以選擇連夜回去,亦可在青云山下的奉靈行宮住上一晚,只要在靈柩上山前全部離開即可。
衛(wèi)翕當然選擇住進奉靈行宮。
房中,素問伸手試過水溫,“郡主,水涼了?!?p> “好。”衛(wèi)翕脫了衣裳泡進涼水里。
入水,身子不受控的一顫,冰冷的觸感激得她渾身汗毛豎立。
周身被水包裹,一顆心被緊緊攥住,呼吸氣短又急促,快要來不及,陷入瀕臨窒息的噩夢。
這是是個笨法子,卻也是最有效的法子。
過了盞茶的時辰,“郡主,您可以起身了。”
近一年,衛(wèi)翕的身子算不得強健,甚至可以說是體弱多病,稍稍吹陣風都能撲著她。
衛(wèi)翕再多呆了會兒,才抽筋兒似的從涼水里起來。
素問替她擦拭著,心里明白衛(wèi)翕這般自虐的原因,她還是就著本分勸道,“郡主,下次不能再如此,您的身體經(jīng)不起折騰。”
衛(wèi)翕咬著雙唇,抽氣兒松開呵出口熱氣,毫無血色,“不~不會再有下次。”
她比誰都想活著。
“郡主怎會想來守皇陵?”素問忽然問道,她慣是少言,從不多問。
衛(wèi)翕縮著,抱著雙腿取暖。知道她想去豐陵替太后守陵的人不少,元姑姑,燕婉,玉心,蔚然……素問是第一個問她,為何要去替太后守陵的人。
哪有那么多為什么,“太后對我恩重如山,我為她守陵三年不是應該?”
素問不再多問,衛(wèi)翕的回答像是解了她的疑惑。
衛(wèi)翕做好素問追問的準備,誰知素問居然接受,不再提,倒惹得她心里空落落的。
其實,衛(wèi)翕自己心里明白,她這個冠冕堂皇的說辭,只是借口。
若她不知曉夢中事,她絕對會全心全意替太后守陵三年。
但是,但是她知道啊。從夢中知道不久之后,安樂侯要造反,安樂侯府所有人將關進天牢,等待流放。
剛開始,她猜測是因為順安帝的疑心,為了保住他自己的江山皇位,要拿回安樂侯的兵權,才陷害他造反。
后來她發(fā)現(xiàn),衛(wèi)延確實有造反的跡象。
衛(wèi)延的軍功不比遠濟將軍低,齊遠昭不能封王一是身世背景二是皇帝有意打壓。
而衛(wèi)延,數(shù)次拒絕順德帝、順安帝兩任皇帝的封賞,駐扎在洮南。
豐朝律法規(guī)定,一品王侯公爵手中不得有兵權。
一旦衛(wèi)延接受封爵,晉為安樂王,他便只是個閑散王爺。
他常年不回臨安,留在臨安的安樂侯府眾家眷像是他留給皇帝的人質(zhì)。
安樂侯回臨安后,她試圖親近他,就像普通女兒尋求父親的愛護一般。
衛(wèi)延他太忙了,她幾乎找不到時間與他單獨相處。在她那段時間的觀察下,她對自己父親,安樂侯的性情有了大致的猜測。
因著從小與遠濟齊府玩兒近的緣故,她認為,行伍之人,大多是自律與放縱的矛盾體。
每日到點該做什么就做什么,時辰不早不晚,作息嚴謹規(guī)律。
因常年駐扎邊關出生入死,腦袋別在腰帶上,指不定哪天自己就身首異處了。
所以他們極其放縱享樂,美人美酒,盡力放肆,今朝有酒今朝醉,快活一天是一天。
衛(wèi)延若是如此,她還能試試,偏偏安樂侯是那極少數(shù)中的一人。
他有著行伍之人身上“一切”因素,自律,放縱……
同僚贈與的姬妾大方接進府里,衛(wèi)翕親眼見二十位舞姬同時進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