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先前多謝你仗義執(zhí)言,諸位若還打算在客棧入住,一應用度便都消了,聊表謝意?!眲⒄乒駶M面疲態(tài),強擠出笑容,向鄭秀荷道謝。
“不必如此,我只是見不慣江湖騙子蒙騙百姓謀取私利罷了。”鄭秀荷客氣了兩句,又主動打聽起劉掌柜瘋兒子的情況。
林恒等人自然也頗感興趣,便尋了張空桌落座。
劉掌柜滿心煩悶,正要與人宣泄一番,便吩咐店小二去廚房做些酒菜。
菜肴尚未上桌,劉掌柜便拿來幾壇老酒,苦笑道:“這兩壇酒本是待我兒中舉之際以作慶祝,如今看來,卻是等不到那天了?!?p> “世事無常,令公子若有福氣,未必不能恢復正常,只要人還活著,日后總有機會?!绷趾銊裎苛艘痪?。
劉掌柜給他們倒上酒,“諸位都是讀書人,明事理,懂是非,但那老騙子能言善道,蠱惑人心,鄉(xiāng)民受其蒙騙,對其深信不疑……”
不必他人詢問,劉掌柜便在喝酒之際,講明了一切來龍去脈。
因獨子患病,疑似中邪,劉掌柜經(jīng)人介紹,結識了傳聞頗有道行的老道士,而在見識了老道士的諸多神奇‘法術’后,劉掌柜便對其大為信任,覺得兒子這回有救了。
轉折在昨夜。
深夜其子病重發(fā)瘋,躲藏在屋中角落啃噬血肉。
當時老道士的表現(xiàn)讓劉掌柜失望之極,丟下他落荒而逃,以至于他暈倒在屋中,所幸瘋兒子并未對他動手,而后很快店小二就帶人尋來,將他給救醒。
清醒之后,劉掌柜便對老道士的本領道行產(chǎn)生了懷疑,而老道士則一番推脫糊弄,但劉掌柜為人頗為精明,并未上當,雙方便產(chǎn)生了矛盾糾葛。
昨夜交涉時,劉掌柜要求老道士償還錢財,便不追究此事,如若不然,他便要大肆宣傳,讓世人都知曉這老道士不過是個膽小如鼠之輩,并無真本領。
老道士迫于壓力,一番討價還價后,愿意償還一部分錢財。
劉掌柜自認倒霉,以為這場鬧劇便就此結束,卻萬萬想不到第二天,老道士立刻鼓動了百姓,帶人來客棧鬧事。
“他就是在報復我!十兩黃金,我辛苦了半輩子,攢下所有的家當也不過如此,眼下都要拱手相送,可恨,可恨啊!”
劉掌柜言罷,大口灌酒,根本顧不上吃菜。
張賀憤慨道:“當真欺人太甚,這老騙子道貌岸然,竟是如此無恥老賊!”
待劉掌柜情緒稍顯平靜,林恒方才問道:“掌柜的,如若不介意的話,可否與我們談談令公子之事?聽聞令公子曾也是位讀書人?”
劉掌柜苦笑點頭:“如若一切正常,我兒如今當也是秀才,要與諸位一同趕赴會試?!?p> 略作停頓了片刻,他緩緩講述出來。
原來劉掌柜在經(jīng)商之前,也是個立志科舉的讀書人,只是天賦有限,十數(shù)年苦讀始終成不了秀才,索性沒有鉆牛角尖,改行經(jīng)商,也算小有成就。
但讀書科舉始終是他的一個執(zhí)念,于是在生了兒子后,便精心培養(yǎng)子嗣,期盼這位獨子能夠繼承自己的志愿,與科舉一途上光宗耀祖。
兒子沒讓他失望,從小便聰慧異常,懂事善良,是遠近聞名的才子。
劉掌柜本以為兒子能夠完成自己未盡的心愿,考上秀才,甚至更進一步成為舉人乃至進士,光耀門楣。
一年前的某天,兒子瘋了。
“事發(fā)突然!他外出訪友歸來后便有些不對勁,時常精神恍惚,偶爾關在在屋中自言自語,像是在與人對話,然而屋內(nèi)只有他一人!此后一段時日里,他病情越發(fā)嚴重,我不知尋了多少名醫(yī)大夫給他診治,卻始終無有效果。時至今日,已是毫無理智,竟砍傷自己生母,所幸傷勢不重,沒有性命之憂……否則我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p> 劉掌柜滿臉痛苦,忍不住落下淚來。
眾人受他情緒感染,也是大感同情。
“以此看來,令公子若非是突遭打擊,刺激太大,精神失常,便是中了邪祟?!绷趾愠鲅栽儐枺骸澳憧蓡柫?,他外出訪友期間,可有遭遇甚么怪事,或受了甚么打擊?”
劉掌柜抹了把臉,不住搖頭:“自是問了清楚,也尋了他幾位同窗好友打聽,可都說并無異常發(fā)生,我兒更是一言不發(fā),實在問不出甚么來?!?p> 末了也是補充道:“我一直都懷疑他是中了邪,大夫都言我兒身體正常,若是依照常理,應不會有此劫難?!?p> 也正是如此,他才花費重金尋了老道士為兒子驅(qū)邪,然錢花了不少,卻是受到蒙騙,錢財損失事小,若害的兒子丟了性命,那真是后悔莫及了。
眾人寬慰了一番,見時辰不早,劉掌柜喝的酩酊大醉不省人事,便讓店小二將人抬走,而后也就各自回房休息。
林恒回到屋內(nèi),在窗邊朝外打量,夜色很濃,如濃墨潑灑在天地間,小鎮(zhèn)寂寥無聲,便連雞鳴狗叫都不曾聽聞,寂靜的如同一切皆為虛幻。
準備了一番,他便靈魂出竅,離開了客棧,向宗祠走去。
宗祠不大,小鎮(zhèn)中以劉、李兩家姓氏為主,宗祠內(nèi)便供奉著兩家的祖宗牌位。
林恒徑直穿過了宗祠的院墻,便見到兩個青壯漢子,一左一右靠在門邊呼呼大睡。
踏入宗祠之中,繞過牌位香爐,在后方有一小屋,平時放置雜物,眼下便用來關押劉掌柜那瘋兒子。
剛剛來到門外,卻聽里面?zhèn)鱽碓捳Z聲:“你太傻了,他們?nèi)绱似勰闳枘?,更要把你活活燒死,你還要為他們著想,世上怎會有如此癡傻的蠢貨?”
“你心中難道毫無恨意?這一年來,你救了他們多少次,但哪一次不是被人打罵欺辱,忍無可忍,自是要奮起反抗!”
“聽我的吧,這些都是美味可口的食物,只要讓我吃飽,我便能滿足你的一切愿望,這個買賣你穩(wěn)賺不賠!”
話音低沉,像是在人耳邊不斷喃喃。
若是整天都要聽如此嘮叨,換做旁人怕也是要瘋了。
林恒并未感到困惑詫異,腳下略作停頓后,邁入小屋之內(n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