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點的趙冬海便是頭一個。
大家都在干活,只有他拿著鐮刀割別人割完的麥茬子,一看就是磨洋工呢。
“趙冬海,你干啥呢?”邵青陽看了眼落在隊伍后面的趙冬海,眉頭微憷,每回都是他,邵青陽看到這小子頭都疼。
“隊長,我肚子疼?!壁w冬海呲牙咧嘴的磨磨蹭蹭的站起來,吊兒郎當?shù)目戳搜凵矍嚓枴?p> “你小子不是這疼,就是那疼?!?p> 要是真病了,也不是不給他休息。
只是趙冬海在知青隊伍里,已經(jīng)是掛上號的了。
“隊長,我真肚子疼,你咋不信呢?”看邵青陽用懷疑的神色一言不發(fā)的看著他,趙冬海為了演的像點,就捂著肚子,嘴里嘶啞的叫著。
“真肚子疼?”邵青陽看了眼趙東海,“既然疼的厲害就去村里衛(wèi)生所看看?!?p> 知道這小子多半是裝的,就想教育他兩句,邵青陽看看趙冬海,而后便指著遠處說道,“你學學人家沈逸寒,從醫(yī)院出來沒幾天,傷口剛好,就來割稻了。”
趙冬海酸溜溜的說了一句,“人家不是模范嗎?我哪有他覺悟高啊?!壁w冬海冷眼的看了一眼地里的沈逸寒嘴角一瞥,為了得到表揚,真是拼了命了。
邵青陽直搖頭,怎么說都白費,就是油鹽不進啊。
他對趙冬海是太了解了。
刺頭一個,兩年前到了大灣村,聽說家里有些門道,只是讓他來鍛煉,而后便回城去了。
邵青陽還真巴望著他早點走。
干不了啥活,尕事都能找到他。
“去開個假條,我給你批假?!鄙矍嚓枒械酶f了。
看著走遠的邵青陽,趙冬海不屑的小聲嘀咕著,“我看叫邵狐貍差不多,要是能開出假條來,我還用上地里來?”
他早跟邵青陽提過他馬上要回城了,對他不用太嚴厲,反正他混混就走了,他邵青陽不也落得清閑?
可是邵青陽偏偏不愿意讓他舒心的呆著。
一天到晚的盯著他,真是不開竅。
趙冬海冷哼了一聲,抖抖肩膀,挺直了腰板,想想,還是去衛(wèi)生所開假條吧。
沒假條這老古板估計是不會讓他舒舒服服的呆著的。
而此時的麥田里,社員和知青們干的是熱火朝天。
人心齊,泰山移。
想著能吃到兩個香噴噴的白面饅頭,干活的勁頭更足了。
到了中午十二點,一百多人二十五畝田全部割完了。
社員們贏了。
知青們也是愿賭服輸。
等到了中午,送飯的車子拉了一大桶用大米和粟米混在一起熬制的米湯,車里還有兩個大桶。
社員們一身臭汗將車圍的是嚴嚴實實,都在期待那兩個沒有打開的大桶里是白花花的剛出鍋的白面饅頭。
幾十雙眼睛都盯著木桶。
送飯的老陳頭年輕時是隊里的馬車夫,后來趕馬車驚了馬,馬車翻了,掉到溝里將腿摔壞了。
干不了重活,村里便安排他跟幾個婦女一起做飯。
他穿著油脂麻花的圍裙,袖子上套著看不出顏色的套袖,一張樹皮般滄桑的臉上也看不出啥表情,社員們心里就更沒有底了。
有沉不住氣的問老陳頭,“那木桶里是不是白面饅頭?。俊?p> 老陳頭不說話,打開了米湯桶,而后又打開了小的木桶,是野菜餅子。
社員們嘆了口氣,就跟那吊起的木偶一下子被扯斷了線一樣,失望的表情一言難盡啊。
而老陳頭不慌不忙的又打開另外一個大桶,鍋蓋一打開,那噴香的味道就出來,圍在跟前的社員大叫起來,“饅頭,饅頭……白面的饅頭啊?!?p> 這時候,老陳頭才笑了,拿起勺子給社員舀米湯汁,一人又發(fā)兩個白面饅頭。
社員們用黑不溜秋的手拿著白色的饅頭,眼泛淚光。
這年頭能吃上一口白面饅頭,那真覺得都像是做夢一樣。
不大一會社員們都分完了。
知青們和社員一塊吃,金大全看著排隊的知青說道,“都累得夠嗆,今天同志們也每人發(fā)兩個?!?p> 排在前面的是杜少杰,金大全拿起饅頭給他,“拿著。”
“金大隊長,我們不是輸了嗎?輸了得吃野菜餅子?!笨粗鸫笕掷锏酿z頭,杜少杰咽了一口唾沫,沒敢拿。
可是金大全將饅頭往知青手里一放,“比賽是比賽,這饅頭蒸的多,你們也都有份。”
知青愣著不敢接,還回頭看著蹲在地頭吃飯的邵青陽。
金大全心里便明白了,“青陽,你倒說句話啊?!?p> 邵青陽咽了一口野菜餅子,看了看,“拿著吧?!?p> 杜少杰看著饅頭眼里蒙上了一層霧氣,他狠狠的聞了聞,真香啊,他都記不得有多久沒有吃過饅頭了。
發(fā)到最后,剩下兩個,金大全給邵青陽拿了一個,又給在一旁蹲著吃野菜餅子的田改發(fā)拿了一個。
“不吃?!碧锔陌l(fā)指著自己手里的野菜餅子,“我吃這個,吃這個就行?!?p> 俗話說吃人家的手短,他是不會吃一口的。
他金大全預留糧食都敢動,都不跟村長商議,就擅自做主拿白面蒸饅頭,就等著村長回來收拾他吧。
蘇微雨和褚云萍分了三個饅頭,兩人吃了一個,剩下的便用頭巾包起來,拿回去給蘇微婷吃。
蘇微雨看著社員們拿到饅頭時的激動,就知道對于吃不飽飯的社員們來說,一頓白面饅頭該有多大的吸引力了啊。
而再過一年不到,包產(chǎn)到戶的改革春風,便會席卷整個農(nóng)村了。
那之后,村民的手里第一次有了余糧,能吃飽飯,也能吃上奢侈的白面饅頭了。
只是那股勁風吹到大灣村時,卻不知道為什么就沒有動靜了。
隔壁村子轟轟烈烈的已經(jīng)開始大干一番了,而她們村直到一九七九年冬天,還是老樣子。
整整比其他村子晚了兩年多啊。
而這兩年之間的差距就是大灣村村民沒有糧食吃了,年頭分的糧食,過了不到半年都吃的差不多了。
很多人家便靠出去賒米吃,賒不到米,只好挖野菜度日子。
當時的艱難,蘇微雨是親身經(jīng)歷過的,所以她都記得的是清清楚楚。
既然知道今后農(nóng)村的改革便是靠著這次包產(chǎn)到戶才讓農(nóng)民翻了身,過上了好日子。
那就一定要抓住機會,早日脫貧致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