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騅和賈陽一個南方一個北方,偶爾見面,靠著語音視頻和各種社交軟件在一起。
久而久之,莫騅好像也就習慣了這種狀態(tài),有時候比起見面甚至更習慣在網(wǎng)上交流。
總能在微博和知乎上看到有人問異地戀都是靠什么維持的?如果讓莫騅來回答這個問題,她會說,是靠回憶。
念高中的時候,她一看到賈陽臉就會漲得通紅,眼睛總是不受控制地看向他在的地方,面對他的時候緊張到總覺得腦子不夠用。賈陽也彼此彼此。
那個時候他們下了晚自習一起踏著深藍夜色下顯得黑乎乎的人行道回家。莫騅每次都覺得路旁大樹下亮著的路燈很詭異,總覺得燈底下會突然冒出一個穿紅裙披散一頭凌亂卷發(fā)唇色蒼白的女人之類的。路燈上的大樹看起來就更詭異了,因為燈只打亮樹干和一部分葉子,特別像大晚上拿手電筒只照自己下巴的人。其實剛出校門人還是蠻多的,兩邊幾家賣奶茶、賣小吃和文具的店也都還開著,再往前走就只有路燈是亮的了。
莫騅剛開始自己下晚自習的時候特別不適應(yīng),回家有一段她覺得黑到不行的路,一走那段路她就戰(zhàn)戰(zhàn)兢兢疑神疑鬼的。
有天下晚自習她走那里突然聽到有人在后面叫她名字,她怕得立馬捂住耳朵尖叫眼淚還掉個不停。
“怎么了怎么了?”叫她的賈陽跑過來,莫名其妙地看著這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人。
“我……我……我……”她一看是熟悉的人干脆就放開哭了,撕心裂肺、喉嚨一哽一哽的,嘴里也吐不出幾個完整的字。
幾分鐘之后終于哭得差不多了她才吞吞吐吐地告訴賈陽:“我……我怕……太……太黑了……”邊說邊瞟他的臉,看到他眼里帶笑,她臉一紅,大叫起來“你居然嘲笑我!”用手指著賈陽邊叫邊跳,反正哭也哭了該丟的臉也都丟完了。
“我沒有,我沒有笑你,我只是……我只是……那以后我陪你走這里好不好啊?!彼牬笱劬粗K語氣軟軟的。
他是第一次看到女生哭成這樣,在路上看到這個背影很像莫騅,看了一路最后確定是她沒錯了,然后他按捺住自己緊張的聲音醞釀了很久才用這么平靜的語調(diào)叫她,跑過去看到她哭就很想抱住她,剛剛他用手抓住書包帶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后來又呆呆看著她一直哭一直哭真是越看越覺得她可愛,聽到她原來是怕黑被自己嚇得哭成這樣,是又好笑又憐惜。
“好你陪我回去。”莫騅見他這么問連忙答應(yīng)生怕他后悔。
剛剛怕得沒空緊張,現(xiàn)在旁邊走著賈陽,莫騅心臟撲通撲通跳得好厲害。
賈陽一般陪她走到家附近的夜宵城,從那里再走回去就是燈火通明的了。
夜宵城很熱鬧,那里燈光暖黃暖黃的,這讓在攤位上大吃大喝大聲嚷嚷的粗壯大叔們都變得柔和起來。
“我到啦!”每次說這句話的時候她都會跳著轉(zhuǎn)身看他。
“嗯?!彼偸庆o靜看她幾秒鐘然后往回走,莫騅在這個時候總是很沒出息地臉皮薄到低下頭非得要他走出幾步外才能抬起來。
紅帳篷搭成的夜宵攤兩列排開顯得中間的路特別長,兩邊有藍或紅的塑料椅子,旁邊熱鬧暖黃的燈光照著他穿校服的背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他們都念的理科,不過莫騅有女生的通病,在面對數(shù)理化這種問題的時候腦子都不太靈光。有時候就算她把答案上的解題過程翻來覆去地看也無濟于事,賈陽在一邊看著都替她著急。賈陽想給她講講題,但是只要對著她的臉就緊張到不行,什么解題過程通通忘到腦后,莫騅根本也聽不進,到后來沒辦法只能把莫騅的答案拿過來把上面省略的步驟加上去,又生怕不夠詳細,在旁邊批注每一步都具體是怎么來的。
可就算是這樣莫騅也學得很痛苦,老是趴在桌子上哀嚎出這些題目的人都是些什么妖怪。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那時候她從沒有想過以后是什么樣,也沒有想到原來可以一眨眼就畢業(yè),可以分分鐘就成年然后變成熊孩子嘴里的阿姨。對于愛情這種事情她也從來沒有嚴肅認真地放到和生命這么有哲學意味的層次一起思考過。她總是覺得這些都離她很遠,走一步看一步過了這么十幾年,站在畢業(yè)成年這個檔口好像懵懵懂懂的青澀應(yīng)該放到過去才對。
高三那一年兩個人依舊和平常一樣相處,大家都沒有刻意提到以后的事情。莫騅偶爾有想過,但每次都無疾而終,變數(shù)實在太大,她不敢想。每次她都只能埋頭對付那些把人折磨得死去活來的題目。
莫騅很清楚地知道賈陽對她來說是很重要的存在。好像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個日常都已經(jīng)變成習慣融到了骨子里,可能年少時的相處就是這么神奇吧,如果形成每一種認知那個人都在,每一次試探這個世界那個人都在旁邊給你勇氣,久而久之,那個人就變成了你的一部分,你不知道沒有他會是怎樣,就像你從不曾思考過哪一天太陽不再升起。
“你打算考哪里啊?”一天下晚自習回家的路上賈陽小心翼翼地問莫騅。
“我啊,我打算學法律呀,你呢?”莫騅也不知道自己那天到底是怎么了,她只知道那時候想的是賈陽成績那么好如果自己說出想去哪個城市哪個學校會不會影響到他的選擇,這么重要的事情,不好耽誤別人的啊。
雖然她是真的很喜歡他沒錯了,但是如果他因為自己的喜歡而無故多了許多限制那豈不是罪過。她不想看到她喜歡的人變成一只被困住的鳥,她想看到他自由自在地在藍天白云底下舒展翅膀。
“我啊,等我考上了再告訴你?!辟Z陽聽莫騅這么說也只模糊地把話題帶過去。
在這之后莫騅每次想起這一段總在想,那個時候是不是只要再自私一點,只要一點點,說出一個具體的答案,一切會不會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