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外面，趙正有些不敢相信真相這么快就水落石出。畢竟，雖然將事情交給了周懷，但是他也只是死馬當活馬醫(yī)，根本不太相信這個吊兒郎當?shù)募一铩?p> 不過見自己的心腹趙丙也在旁點頭，趙正的心里終于有了數(shù)。只見他深呼口氣，看了眼神色灰敗的歐陽興，冷肅道：“來人，將歐陽興以及江陵大小官員全部拿下！”
“諾！”
不遠處的于聰，一聲令下，歐陽興等人就被兵衛(wèi)們綁了起來，而歐陽興等人也沒反抗。只見歐陽興默默的嘆了口氣，神色竟然恢復(fù)淡然，默默的跟著兵士們離開。
不過趙正沒注意的是，那些兵衛(wèi)，在捆綁歐陽興等人的事實，并不如何粗魯。而且，兵衛(wèi)們的態(tài)度，也并不像是在對待囚犯。
而趙正卻沒注意到這些細節(jié)，也沒功夫管他們，帶著趙丙親自去看那些軍糧。至于周懷，則是帶人回到客棧睡大覺去了。
第二日早晨，天剛蒙蒙亮，外面就傳來急促的敲門聲。被吵醒的周懷不滿的嘟囔一聲，隨即怒喝道：“小爺不是交代過了嗎？不要打擾我睡覺！”
外面似乎頓了一下，隨即傳來秦衛(wèi)的聲音：“郡馬，屬下剛剛得到消息，趙大人準備在郊外公審歐陽興。說是讓百姓們看看這個所謂的好官到底是個什么樣的玩意?！?p> “哦？”
周懷來了興致，連忙穿戴起來。不過在心里卻對趙正的做法嗤之以鼻。
他知道，歐陽興的風評太好，太得江陵百姓的擁戴。所以趙正就以為是歐陽興蒙蔽了他們，要當眾揭穿歐陽興的真面目。
不過有時候，壞人會做善事，好人也會做惡事。而且，善事和惡事，又怎么可能分得清呢？
趙正，太想當然了。而且，結(jié)果注定會讓他大吃一驚。
當然，對于這場熱鬧，周懷表示，十分的期待。
......
半個時辰后，郊外，周懷帶著侍衛(wèi)們匆匆趕了過來，不過卻并沒有去跟趙正打招呼，而是站在不遠處的一個小山坡上看戲。
如今這山坡周圍，已經(jīng)被官兵團團包圍起來，立了功的校尉于聰，則是面無表情的在那維持著秩序。不過他的目光，時不時略顯擔憂的掃過被關(guān)在囚車里的歐陽興。
而山坡外圍，已經(jīng)圍上了大量的江陵百姓。
趙正也看到了周懷他們，不過即使周懷不過來，他也懶得搭理。
昨晚，趙丙已經(jīng)將自己的所見所聞全都告訴了他，歸納總結(jié)就一句話。
周懷就是個看戲的，主要幫忙的是衛(wèi)國公府的那些人。
尤其是，昨晚自己累死累活的突擊審案，這個家伙倒好，自己直接帶人跑去睡大覺。雖說這次算他立了大功，但是也有點太過分！
搖了搖頭，趙正懶得在這個恭順伯身上費心思。他轉(zhuǎn)過頭，看著不遠處被關(guān)在囚車里的那個披頭散發(fā)的人，嘴角掛上了一絲冷笑！
他要扒光世上貪官惡吏那光鮮的表皮！
“歐陽興，你可知罪？！”
“若大人問的是盜竊軍糧之罪，下官認罪！”
趙正瞇了瞇眼，他似乎沒想到歐陽興承認的如此果斷。
“既然認罪，你為何還如此理直氣壯？！”
“我歐陽興，執(zhí)掌江陵縣，已有十余載。而這十余載，我歐陽興，自問對得起朝廷，對得起治下的百姓?？墒墙衲辏s對不起我江陵百姓吶！”
“大膽！”
趙正瞠目，豁然站起指著歐陽興怒喝道！他沒想到，眼前這個膽大包天的江陵縣令，竟然還敢辱罵朝廷！
“歐陽興！你身為朝廷命官，膽大包天，陰奪軍糧，害的西北大軍缺糧不說。如今還敢顛倒黑白，辱罵朝廷！該當何罪！”
歐陽興凄然一笑，道：“罪臣自知，偷竊軍糧乃是殺頭大罪！絕無生路！但是，罪臣無法，也無奈！罪臣請問趙大人，你可知，我江陵縣，這山清水秀的地方，到底有多少個墳頭嗎！”
“哼！本官怎么可能知曉這些！”
“足足三萬多個墳頭啊，這些墳頭，還都是建立在山坡上！而在今年之前，我江陵縣的百姓，從來都只在平原地帶建造墳塋！”
“......你是說，這三萬多個墳頭，全都是新墳！”
趙正愣愣的看著歐陽興，嘴角哆嗦起來。
什么情況下，能新增三萬多個墳頭？他的心中，隱隱有了一絲答案，卻有些不敢相信。
而歐陽興則是點點頭，凄然道：“九月，我江陵縣發(fā)生了澇災(zāi)。洪水漫天，水流滔滔！我縣家家戶戶幾乎都遭了災(zāi)。而這洪水，卻足足持續(xù)了三個多月之久??！還是靠百姓自救，以及本縣官吏得力，才使得本縣死傷并不如何慘重?！?p> “可是誰知，真正的大災(zāi)，卻是在洪水退去之后，莊稼絕收，植被枯竭。我江陵百姓，無一粒糧食可用，就連路邊的樹根，都被啃得一干二凈！而朝廷在哪？它在天上看著我們，卻吝嗇的連一粒米都沒有給我們江陵百姓吶！”
“胡說！”趙正吹胡子瞪眼，怒喝道，”我記得清清楚楚，當時朝廷聽聞此事之后，足足調(diào)撥了十五萬石的救災(zāi)糧！”
可是，隨著話畢，趙正看了看周圍的百姓，心中不由的一沉。
這些百姓的表情......
難道？！
“不管大人信不信。我江陵百姓，沒有見到一粒救災(zāi)糧！而我歐陽興，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我江陵百姓活活餓死！所以，在軍糧車隊經(jīng)過我江陵地界之后，罪臣深思熟慮之下，就自己定下了這偷梁換柱，陰奪軍糧之計！”
“呵呵，偷盜軍糧，死的只是罪臣以及諸位同僚們。可是不偷，死的卻是全縣百姓！大人，不是想詳細指導(dǎo)，罪臣是如何偷盜軍糧的嗎？那罪臣，就與大人好好說道說道！”
隨著歐陽興在那自說自話。軍糧如何被盜一幕，終于赤裸裸的展現(xiàn)在了趙正以及周懷等人的面前！
而這殘酷的真相，卻讓趙正嘴角直哆嗦。心中的某樣?xùn)|西，似乎坍塌了下來。
至于周懷，也收起了嬉皮笑臉，滿臉凝重。
到底，是誰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