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葚便低頭行禮,朝這兩個玉般的公子道:“傳授我您家口訣的恩德,是我該報答的時候了,只是我不曾有一個兵器,去取京參的人頭?!?p> “這個不難?!闭谠撘徽臅r候,元淇早有準備地拍拍衣袖,眼神捕捉桑葚臉上的表情:“我聽這世上有一把雙劍,隱刀與霜女,隱刀縱橫如刀、百里隱風如鬼魅,霜女刃帶幽雪,如寒潭惡龍,隱刀據(jù)說到了岳陽山紫見真人的手中,唯有那把霜女,世人不知蹤影?!?p> 桑葚認真地聽著,這時門外影影綽綽的侍婢影子近前,挨著門低聲恭敬道:“少爺,二房的嫡少爺來請見?!?p> 元祿非常明顯地癟一下嘴角,抬起素手:“不見。”
侍婢只好為難地走了,元淇舉起茶杯道:“那霜女只能由神態(tài)之人持之,旁人若握之超過一刻,便會寒氣侵體。你既然已吃了百味仙草,洗了髓,更不怕那寒氣了?!?p> “這兩把劍當真是如此好劍,又是誰打造的呢?”桑葚疑惑地問。
“乃是天上神界的九十九輪回之中大神,百喪之神?!痹摬遄斓溃澳前賳手衲芴柫罹弈?,驅(qū)使萬鬼,奔騰海牛,挎曲盤蛇,折枝為劍,劈石作刀,曾以一神之身大戰(zhàn)三十神而不敗?!?p> “這么厲害?”桑葚想起自己掉入水井里后,夢里那女神對自己說的話,又想起雪神與自己似乎有些恩怨,不免一愣,難道喪神轉(zhuǎn)世就是自己?
“那么這神可曾有轉(zhuǎn)世?”桑葚稍顯激動。
“那神造了無數(shù)兵器,盡數(shù)散落人間??上巧駞s已被同族的神類斬于霞間天際,百喪之神注定是禍亂災(zāi)厄,就是那日落城的霍亂蛇,也曾是百喪神的坐騎?!?p> 元淇微向后仰,屈起一膝,右手閑散地搭在層層華貴衣衫上。
他接著說:“只是那喪神被同族神剔了神骨,扒了神皮,散在風里化成灰,百魂千靈各種招數(shù)都隨著死亡而去了?!?p> “這....”桑葚頗為震驚。
“是啊?!痹摶貞浺幌拢吧裆窆砉淼?,這些事,終究都是上古的傳說了?!?p> “神也會死?”桑葚還不曾知道這事,“神既然是神,應(yīng)該是不死不滅的存在吧?!?p> “話是這么說,但神寂滅也是有法可尋的。你想這些神,看著人間禍事,不曾伸手幫助,只管被供奉拜謁,享受瓜果,拿人錢財才替人消災(zāi)。
再有妖魔禍世,它們也不聞不問,權(quán)當沒看到一點。幾十年前,地鬼從地下冒出,武朝大亂,那時才有神降臨,卻也是零星幾個,下凡你道是為了什么?”元淇目光如水,十分淡然。
“什么?”桑葚反問。
“不是因為地鬼禍亂而降伏,而是因為那些地鬼神通廣大,企圖撬了天關(guān),打到神界去。”元淇說話的時候,元祿只是看著桑葚的臉,不發(fā)一言,靜靜的。
“既然這樣.....這些神,那些神的故事,又是誰說的?”桑葚十分好奇。
“這世上存在著供奉神的國,也就是神選中的國度,這些事從那些國的行旅嘴里傳遍天下,并不稀奇?!?p> 元祿接話,卻突然伸手撫摸兩把桑葚的手,青年的手溫熱,也比桑葚的手大上幾分,他笑起來眼下有臥蠶,弧度又飽滿,確實是桃花眼。
他這么看著桑葚,卻有些急色地道:“你不要聽我哥說些什么刺殺之事,只是哄你罷了,你當真,才是真傻。
我已想好,把你假托個身份,依舊藏在府里,再拿幾百金和各種寶物給那混蛋元梁,讓他有多遠滾多遠。
以后你我琴瑟和鳴,夫婦攜手,比神仙還快活?!?p> 元祿長這桃花眼,水波蕩漾,惑人心神,真像個俊秀的文人,比起他兄長元淇是好看許多,元淇一看就是個武官,只不過是文弱一點的武官,不像元祿毫無武人氣質(zhì)。
桑葚被他盯著,說不心動是假的,但也不至于被迷的五迷三道。只因為她在這世上遇見的第一個男人,就是京參那種高高在上的男人,不把她的話當話,一味地掌控她,讓她徹底厭煩。
“少爺這樣說,我不敢承恩。”桑葚假裝害怕地看向元淇,“難道真的是玩笑嗎?”
望著女子求知般的眼神,元淇打量她的臉一圈,咬住下唇有些狡詐地一笑:“刺殺一事,乃是看看你膽量。
三皇子京參身邊什么人沒有,都是神通大能、無雙的俠士、萬夫莫敵的勇者,還有騰云駕霧的道人,盡是神宗、宗師之類的人物,比那妖魔洞還嚇人呢。
不過那霜女,倒被你這么一提醒,我覺得挺合適你?!?p> 桑葚稍微泄了氣,但她心里擂鼓一般,雖然是放下了心,但一想到——刺殺京參——這件事在心里墜的像石頭,自己真的要和他兵戎相見那一天,她能下得去手嗎?
少女捫心自問。
她下得去手。
桑葚心里攪動,京參的臉在記憶里其實已經(jīng)稍顯模糊,這是人之常情,但是她有那么點不想忘記他。
人情人心都是水性的,一點點甜頭,就能讓仇人握手言和,桑葚心里,對京參說不上恨意,但絕對不可能是愛意,這是一種像想遠離,卻還有羈絆的關(guān)系。
桑葚從元祿手里抽回自己的手:“我想說點話,請您認真考慮一下吧?!彼吘辜娜嘶h下,這兩兄弟對她又實在有恩在身,桑葚的語氣只能恭敬。
元祿耐著性子道:“你說。”
元祿其實也已經(jīng)到極限了。他這一輩子從沒見過這么和自己對著干的女人,雖說是絕世的美人,但新鮮期已經(jīng)過了。
他現(xiàn)在滿腦子只想把人壓倒辦了。
——女人就應(yīng)該乖乖地在屋里相夫教子,伺候公婆丈夫,生孩子,這是女人的本分。
元祿打心眼里這么認為。
“我無法生育?!鄙]氐?,“我此去日落城,是被鴉叵天王第三身南曲劫走,那南曲吸了我的心氣,還占了我的身子,我既不干凈,也無法懷孕,注定是了此殘生而已,望少爺不要束手在我這里?!?p> 桑葚掩袖蓋住自己的臉,偷偷瞧元祿的表情。
她當然是瞎編,她也不覺得自己是什么物品,什么身子干凈不干凈,都只是束縛人的思想,自然也可以被她拿來做借口。
元淇看向弟弟,見他臉又青又白,原來溫柔的桃花眼幾乎要吊成三角眼,實在看不下去,說道:“弟弟......”
“罷了?!痹摯驍嘈珠L的話,失魂落魄地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桑葚的眼睛,“既然你已成這般模樣,我自然要收留你,反正你注定要是我的妾。此事不要再與我糾纏?!?p> 他就這么徑直出了門,一步也不回頭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