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祭山神（三）

　　“弛子，好好考慮?！?p>　　父親拍拍張弛肩膀，示意欲言又止的母親一塊出去。

　　張弛盤坐炕頭，托著下巴，目光呆滯，耳邊縈繞著父母的話。

　　“按唐冊族譜記載，你是張家第五十一代子孫，我和你媽這一輩子都窩在這大山，沒能給你攢下多少家底...”

　　張弛母親拍了他父親一巴掌，嫌他啰嗦。

　　“村委會想扶持你們年輕人，有兩個選擇，一是給你們每人撥一筆錢，二是加入星葉盟?！?p>　　據(jù)母親說，1917年俄國十月革命爆發(fā)，新文化運動興起，激化了張氏宗族內(nèi)部矛盾，當(dāng)時五千戶村民大致分為三個勢力，時代派，權(quán)欲派，守墓派。

　　時代派多是年輕人，不甘心一輩子守在窮山溝，主張順應(yīng)時代變化。

　　權(quán)欲派認(rèn)為張氏在歷史長河中，越來越?jīng)]話語權(quán)，認(rèn)為該投身亂世，重建權(quán)力王座。

　　守墓派則沒有多大志向，就圖個安穩(wěn)度日，主張恪守祖訓(xùn)，守完最后百年。

　　平日三個派系明爭暗斗，也沒出多大事，但那一年外界風(fēng)云巨變，使得頭腦發(fā)熱的時代派，在權(quán)欲派的慫恿下，拿炸藥炸了柳槐山。

　　終于，一百多年來沒神跡顯現(xiàn)的柳槐山發(fā)了怒。

　　事發(fā)第三天早上，炸山的實施者死在家中，被剝皮分尸，現(xiàn)場血腥殘忍。

　　就在大家劍拔弩張，互相猜疑時，有人提出意見，說大家都是為了張氏興盛，沒必要自傷和氣。

　　主張建立一個聯(lián)盟，分別參與權(quán)利斗爭，與外界接軌生活和守訓(xùn)守墓，并建立兩個審判團，相互制約，共同管理聯(lián)盟違背盟約之事。

　　那男人給出的方案可行性和細(xì)節(jié)令人咋舌，而且正好滿足了三個派系的需求。

　　張氏族人在柳槐山內(nèi)結(jié)盟，立下誓言，從1917年起，張氏走出荒蕪，在全國甚至世界開枝散葉，逐步壯大。

　　只是之后，愿意守墓的越來越少，多數(shù)人加入了星葉，也有從此脫離張氏宗族離群生活，柳槐村逐漸凋零。

　　從19世紀(jì)到今天，星葉盟已經(jīng)發(fā)展成龐大的暗組織，成員分布世界各地。

　　“撥錢的話給多少？”

　　“一千萬”

　　“啥？一千萬！”

　　張弛喝水嗆著了自己。

　　“是有點少，不過自己努努力，還是能過上好點的生活的?！?p>　　張弛母親訕訕說道。

　　“.......”

　　張弛幾乎窒息，感覺被扼住了命運的喉嚨。

　　“別嫌棄錢少，男人總得靠自己，吃老本算什么本事?！?p>　　張弛頭暈?zāi)垦＃乜诰尥础?p>　　“爸，如果我參加星葉盟呢？”

　　張弛心跳加速，心緒激蕩。

　　“星葉盟...，加入是終身制的，不得退出。”

　　張弛父親神色凝重，

　　“能享受組織的人脈和資源，但同時有任務(wù)指派的話，必須完成?！?p>　　張弛眼中逐漸亮起光芒，

　　“不過我不建議你加入星葉盟，現(xiàn)在盟內(nèi)權(quán)爭很嚴(yán)重，已不是當(dāng)年那個組織了?！?p>　　父親神色復(fù)雜的看著張弛，明白張弛心中的幻想。

　　“兒子，你知道村北的啞巴曹大娘嗎？”

　　張弛母親緩緩開口，

　　“知道啊，小時候常給我們冰糖吃?！?p>　　時至今日，張弛還能想起那老奶奶的笑臉，只可惜，前年就去世了，走的時候才68歲。

　　“你知道她是怎么變啞巴的嗎？”

　　“不知道。”

　　“她是被人毒啞的?！?p>　　“什么？媽你的意思是...”

　　“嗯，星葉盟里的人干的。”

　　那是1992年，村里負(fù)責(zé)采購的人在火車站搬運貨物，認(rèn)出了在火車站乞討的曹大娘。那時她已經(jīng)啞巴，眼神迷茫，渾身臟兮兮的?！?p>　　張弛母親神色黯然，

　　“接回村后，村長和星葉盟里的人打聽才知，曹大媽兒子所在的勢力被打壓。

　　假借兒子接母親到大城市為由，用曹大娘威脅她兒子說出情報。

　　事后兒子被處理掉，為防止曹大娘向外人泄露，又不敢明著違背盟約，便毒啞弄瘋?cè)釉诨慕嫉人?。?p>　　“曹大媽憑借記憶，沿著鐵路一路乞討，到了BC市火車站，徘徊了一個多月才被發(fā)現(xiàn)接回，這樣的事情盟里已經(jīng)發(fā)生太多了?！?p>　　張弛父親接話，語氣沉重。

　　張弛的喝了口水，頭腦冷靜了些，暗嘆這組織有點像黑社會啊。

　　...

　　“哈哈哈”

　　張弛忍不住笑出聲，盡管被子蒙頭，聲音還是傳到了屋外。

　　“這孩子不會傻了吧....”

　　“心里承受能力差了些?！?p>　　張弛父母嘆氣，

　　“都怪咱們，沒有從小就告訴他，一時間接受不了也正常，阿嚏，阿嚏?！?p>　　“真真，你感冒啦？一會兒得多穿件衣服，阿嚏?！?p>　　張弛父親縮了縮脖子。

　　“熬點姜湯喝吧，一會兒巡靈也怪冷的?！?p>　　張弛母親將手中的紙人立起，

　　呢喃中在紙人背后畫了數(shù)個晦澀符號，隨手將紙人扔一邊，紙人迎面向上，露出瘆人笑意。

　　“混蛋老爸老媽，你們騙得我好苦?！?p>　　張弛涕淚橫流。

　　十歲時，母親說家里沒有錢，要自己不亂花錢，艱苦奮斗。

　　那時候自己才十歲??！

　　承受了那個年齡不該承受的窮苦。

　　此后一年就只從家里灌涼白開喝，一分錢的雞米花都舍不得買，只能眼巴巴看別人吃。

　　2008年那場大雪印象格外深刻，為了固定塑料大棚，鏟除積雪，雙手凍傷腫得跟個饅頭似的，針扎般的冰冷，此生難忘。

　　發(fā)誓從此長大后一定要過上燈紅酒綠的生活。

　　自己見過摸過的最大面值的錢幣也只有三萬多好不好，以后自己工作不知道多少年才能掙上千萬，

　　而如今父母竟然和自己說一千萬是小錢...

　　心疼抱住自己的張弛，悲喜交加，此刻已經(jīng)瘋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