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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花盡處是天堂

三十三 家長會

煙花盡處是天堂 龍藏雨飛門 4129 2019-05-28 22:12:37

  黃昏的時候起了風,到傍晚就變成絲絲細雨飄落,沒多久窗臺就被敲得亂響,碎了的雨珠濺到玻璃上,結成一股細流滑落。

  蔣英帶著復習政治,臺上一呼,臺下百應。大有“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之勢,其實大多在裝腔作勢。

  一聲悶雷響過,馬路上就有三五把黑傘在行走,又多出幾把傘,非常多的傘從四面八方匯集到校門前。校門被打開,人流上了教學樓。

  一道閃電,夜在一瞬間亮如白晝,人們面色凝重,頂樓的會議室亮了燈,校長披了雨衣進來,示意所有人坐好。

  兩個年級百余位家長將會議室塞的滿滿當當,來晚的自行端小凳坐到后面或過道。

  因為有雨水飄進,有人關了窗戶,大廳里悶熱起來,會議還沒開始,熟悉的家長相互打招呼,有的聊起家常,有的說起娃的成績,得意的,嘆息的,不敢吭聲的,還有的拿書扇著說把電扇打開,又有人說這才幾月份你就過夏天,亂哄哄一片。

  有人煩躁地點上根煙,立即被旁邊的制止,說這是在學校,還有這么多女家長。

  抽煙的把煙頭在腳底滅了,說了句:“快點開吧,人都忙的很。”

  校長看了表說:“時間到了,不等了,畢業(yè)班家長會現在開始!”

  樓下的晚自習還在繼續(xù),學生們提心吊膽,背書聲掩蓋住了樓上的動靜。

  蔣英大聲說:“都給我打起精神,不要心不在焉!樓上開會和你們沒關系,操心也沒用,都好好背書,用成績回報你父母。有的家長就像開表彰會,有的就像開批斗會,家長心里什么滋味,全看你們的表現。”

  賈玉默默地流下淚,她完全沒了心思,晚上不想來的,也不想再上學了,硬是被她爸連拖帶拽到校長辦公室,他爸從兜里掏出來自己寫的檢查,硬往校長手里塞。

  校長說不必這樣的,娃畢竟小,誰還沒犯錯的時候,改了就好。

  他爸指著她說:“好歹你給我把初中讀完?!庇至髦蹨I說:“我在批發(fā)市場賣拖鞋,整天風里來雨里去,對娃也是沒時間管教,惹了這么大禍,她把人家女娃咋樣了?該賠賠,該看病看病。娃的檢查也寫了,保證也做了,請校長一定要給娃個機會。”

  校長說:“沒這么嚴重的。事情過去了,回去讓娃好好復習就行了?!?p>  他爸千恩萬謝地出來。在門口說:“你個不爭氣的?!睋P手要打,又放下了,哀嘆一聲就上樓去了。

  此時賈玉已收拾好東西,呆呆地坐著。李冰也魂不守舍,他媽和許小晴的父母會不會以前就認識?會不會已在私下打聽好了一切,兩個家長在上面碰頭?就看向向窗戶,攥著拳頭,手竟開始發(fā)抖。

  外面漆黑一片,黑暗里的雨聲更讓人恐懼。

  “李冰!”李冰一哆嗦,站起來。

  “我剛才問的什么問題?”

  李冰知道老師并沒有提問,就沒有說話。

  “坐下!”

  蔣英的警告,讓李冰更加焦慮煩悶。

  下課鈴一響,就跑到樓梯口等著。會已結束,家長們陸續(xù)散去,個別的被留下單獨談話。他媽和頭強他媽說笑著走下來。

  李冰小聲說:“媽?!?p>  頭強他媽說:“看你娃多爭氣的,重點培養(yǎng)對象,將來肯定上西京中學?!?p>  媽說:“爭什么氣呀,能上長江中學就謝天謝地了?!庇謱畋f:“最后兩個月,一定要全力以赴?!?p>  頭強媽說:“也不能逼太緊了,勞逸結合上場才能發(fā)揮好,是吧?!?p>  李冰從話里沒聽出什么,可他媽是深藏不露之人,就答應著回班里,暗地里求老天保佑什么事也別再發(fā)生了。

  第二節(jié)化學自習課,梁伯啟仍在老生常談,說什么化學是文理結合,理解的多,記憶的更多,從懷里取出個破舊本子,神秘地說:“教給你們一套蓋世絕學,元素周期表記憶法:鉀鈣鈉鎂鋁,可以記成:嫁給那美女。鈉鎂鋁硅磷,就是那美女歸您?!?p>  臺下干笑幾聲,老師覺得氣氛不對,就來檢查作業(yè),第一個就是賈玉,說:“哎,你還怪的很,收拾書包干啥,你是準備走?作業(yè)呢?”

  賈玉說:“我不會做。”

  伯啟說:“不會做就不做?”

  賈玉說:“不會當然不做,不會做還怎么做?”

  老師有點暈,理了理說:“有沒有你會做的?”

  賈玉說:“我要是會做了我還來上學干什么?”背起書包就走。

  伯啟徹底暈倒,在她出門那一刻,狠狠地說:“你走,趕緊給我走!”

  第二天輪到李冰組值日,幾個組員又坐了一堆聊起侍魂。

  劉睿說:“我的橘右京現在練的無敵了?!?p>  佛輝說:“少在這吹牛b,我用綠龜就放倒你?!?p>  劉睿說:“你不服?去練兩把?”

  李冰揚起掃帚喊:“快掃地!頭強一二組,劉睿三四組,佛輝倒垃圾??旄?!沒見過這么懶的慫。”

  頭強扔了掃帚說:“我們干這么多,你干啥?咱罷工了,不干了,讓這狠心的組長一個人干去?!?p>  李冰假裝很生氣說:“拖教室,走廊,涮拖把,全是我一個人,你們還要怎樣?慫頭驢,不想干去給老師說,少在我這兒胡張狂?!?p>  仍未見動靜,李冰就舉起掃帚來嚇唬,幾個人才慢吞吞干起活。

  李冰下樓涮拖把,幾分鐘工夫上來,人已全部跑光。

  李冰哀嘆一聲,自己收拾了殘局,就去倒垃圾。

  他走到操場上,聽見銀鈴一樣的聲音在喊:“李冰?!笨梢晦D頭卻見許小晴在不遠處,心又緊張起來。

  “嗨,我在這兒?!苯鹆釓谋澈笈乃幌?,李冰回過頭說:“剛才聲音明明在那邊,難道你會移形換影大法?”

  “移你個頭,怎么天天見你倒垃圾呢?!?p>  李冰放下垃圾桶說:“有什么辦法,當個組長累個半死,手下一幫懶貨,又指揮不動?!?p>  金玲說:“你幫我寫個同學錄?!本蛷臅锶〕鰝€粉紅色的冊子,又說過幾句話就去取車,可自行車卻已倒了一排,李冰一個個扶起來,金玲的車壓在最下面,卡的不能動,他左右搖晃著抽出來。

  一轉身,一個染了黃毛的人在校門口閃了一下就不見了。那人的身形像是王耀興,他真的回來了?

  晚自習上方小龍拿著個黑本子寫寫劃劃。

  李冰走過去說:“你的浩瀚工程又開始了?”

  方小龍說:“幾天不寫心里倒癢癢,薛老師說要多寫作文,寫這個就當練作文了?!?p>  李冰翻開第一頁,毛筆書西京情史四個大字,一行小字:方小龍?zhí)嵊诠痪啪牌吣甏?,看到中間,是一張愛情關系圖,上面二十多個人名用線相連,錯綜復雜,猶如蜘蛛網,每根線還標注了數字,后頁每個數字對應就是一段文章記述。

  李冰漸漸就看得入迷,直翻到最后的空白,感嘆說:“你這樣寫下去,得當作文狀元啊。”又在手上掂量了本子說:“這本子皮實,多少錢?”

  方小龍說:“20塊?!?p>  李冰說:“這么貴,我是買不起了,有沒有便宜點的?!?p>  方小龍說:“這個是4位撥碼的,還有普通鎖的10塊。”

  李冰說:“10塊還可以。下午在校門口看見王耀興了。他真的回來了?!?p>  方小龍說:“聽說三間窯的老大放話了?!?p>  “什么話?”

  “說是永遠不踏入西京廠院子半步,嚇得都不敢來了?!?p>  李冰說:“也是,那天的陣勢,再牛的混混也得嚇尿。王耀興沒去工讀學校?他回來又干什么?”

  方小龍說:“不用管他,他現在就是喪家犬,敢再狂再滅他一次!”

  下了晚自習,馬路上冷冷清清。鄭主任拿了手電站在大門口。學生們三三兩兩走出校門,偶爾有幾句說笑,更多的人行色匆匆,轉眼間校門口已空無一人。

  李冰回到家累的一下子躺在床上,不想動彈。臺燈照得屋子昏黃幽暗,他翻開同學錄,一頁頁看,在這靜靜的昏黃里不由回憶起同樣發(fā)黃褪色的往事。

  他首先想起了安然,是她帶給他小學里最留戀的一段時光,又想到蘇月虹,那一段同樣難以忘卻,再就是許小晴,這個曾讓他日思夜想的女孩,經歷過這么多的曲曲折折,依舊撲朔迷離。忽又想起金玲,和她在一起不會有煩惱,她是能帶來希望的天使。

  李冰繼續(xù)翻看,是幾個同學的個人小檔案及祝詞,他看了安然的,照片那么熟悉,可已物是人非,當年不再。再看日期一欄竟和他是同年同月同日生。

  李冰暗想:難道冥冥中自有天注定?他翻到空白頁。一時琢磨不定,若單寫些朦朧飄逸的詞就落俗套了,思來想去,就決定寫首詩,斟酌再三,終于提筆寫出:

  無題

  揮手出校門,三年終要分。

  時光轉瞬逝,來年未始春。

  人生路漫漫,此刻最珍心。

  笑面踏前程,友誼勝千金。

  第二天把詩交給金玲,她一邊翻看一邊說你文采這么好,一定寫得不錯。正看著,笑容卻僵住了。她合了書說:“謝了?!本娃D身進了班里。

  李冰想起今天已是周五,后天就是運動會,學校里又出了通知,初三全年級因為學習緊不再參加,他就成了去運動會唯一一人。還是要跟付沁怡再對對稿子,免得會場上出差錯。

  他約了付沁怡再去政教處,門掩著,里邊卻沒有人。他們就找了辦公桌相對著坐了。

  付沁怡念過幾句說:“你還挺有文采的,寫的還真是氣勢磅礴?!?p>  李冰說:“這種稿子,基本都是這么個套路?!?p>  鄭主任不知何時已推門進來,就站在旁邊聽,說:“此處語調輕些?!?p>  李冰一回頭,老師示意繼續(xù),一邊聽一邊指出哪些地方再重些,哪里要深沉,哪里要高昂,待到讀完一遍,他也滿意了,就說:“好了,就按照這樣念,后天看你們表現。”

  兩人告辭了出門來,付沁怡卻提議再練一會,學校里沒個安靜地方。李冰說音樂教室吧,過去門卻鎖了,還好窗戶開著。李冰爬進去,從里面開了門。

  教室在一樓,光線昏暗,兩人在窗戶邊開始一人一句小聲念起來,本來是對面坐的,付沁怡不知何時已坐到身邊,不停挪動,把李冰擠到墻根。

  太陽落下,光線越來越暗了,直至窗臺上也看不清楚,付沁怡說:“不讀了,休息一會,你會跳舞不?”

  李冰卻不會,付沁怡躡手躡腳過去打開鋼琴,說:“讓我來彈一首。”

  李冰驚訝說:“你會彈這個?”

  付沁怡說:“你以為呢?”

  她坐端正了,擺好姿勢,說:“快鼓掌呀。”

  李冰像小學生,在胸前拍手。

  聲音回響在空曠的教室,是一曲《彩云追月》,“彎彎月兒夜?jié)u濃……”

  一抹余暉透過窗照進來,在粉色連衣裙上映出金光,又映出了那一段修長的脖頸和那側面如畫一般的臉龐。多年后回想起那個黃昏,那就是印在記憶里的一幅絕美的油畫。

  直到去晚自習的路上,李冰還在回想付沁怡的神情,鄧麗君一樣的嗓音,感嘆她不愧是全校唯一的?;?,雖不知是何人或是怎么評出來的,可口口相傳,她也算是公認的了,整座學校里的無冕之后也絕非浪得虛名,稱得上漂亮的有許多,可她卻是如此的與眾不同。

  有幾個學生為一道物理題爭論不休,過去圍住李冰說:“你是物理課代表,你說說這題怎么解?”

  李冰看了說:“這黃岡的密卷果然有難度,這題我也想了大半天,已經有點眉目了。咱們到班里再說?!?p>  正說話間,遠處啊地一聲,目光所及,人影晃動,一個黑影飛一般逃竄。

  李冰說:“是王耀興!有事!”幾人立即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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