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樓上不見面具男身影,可他聲音洪亮力壓吵雜,嘴上始終喋喋不休,手腳麻利的不停從閣樓上丟下打手。
“這么小的女孩都有,你們還是不是人了?”掉下一個一流中期小廝。
“別威脅我,我不吃這套。”天降一個二流高期打手。
“帶我去地下室?!迸镜囊宦?,一個一流龜公跌倒在地。
聽的跟蹤的小弟哭笑不得,看的圍觀的好事者膽戰(zhàn)心驚,如此是非漩渦,大家不由自主的退后幾步,不敢進(jìn)去細(xì)看。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又一個衣衫襤褸的女子出現(xiàn)在大廳之中,另一邊幾十個打手、龜公、皮條客背對門外,一動不動的面壁思過。
面具男則憂郁的坐在廳中,輕聲細(xì)語對樓中姑娘說道:“生不易,活不易,生活不易;世艱難,道艱難,世道艱難。自古紅顏多薄命,從來美麗多招災(zāi),我今天打穿花街,只為給你們一個救生圈,助你們脫離苦海,可今后能不能上岸還是得看你們自己修行和造化?!?p> 面具男環(huán)顧一周,見那些身著綾羅綢緞的女子,神態(tài)各異,站在那里瑟瑟發(fā)抖,不禁好笑,微笑道:“說來有趣,那些被逼為娼的最后會跟著壞人一起逼人為娼,那些被人辜負(fù)的癡情人最終也會負(fù)人之心,甚至那些被重男輕女的父母遺棄的女兒,為人之母后往往也會重男輕女,成為討厭的自己。我也不知道這是為什么?也不知道為何要對你們說這些?我只想告訴你們,我們的不幸,不是我們不幸福的原因,我們之所以不幸,只是因為我們不知道要什么、干什么、做什么、成為什么樣的人?今天在場的姐妹們,不管是被關(guān)押地下室正在調(diào)教的還是落水濕身的,我都給你們重生的機會,給你們自由的選擇。可積習(xí)難改,積惡更難改,只要你還將幸福寄托于遇到某個男人,只要你還覺得穿著綾羅綢緞才是富,粗茶淡飯就是苦,那我縱使幫你們脫離紅海,你們也難以脫離苦海。送你們兩句話:第一句是,幸福是自己創(chuàng)造的,不是別人給你的;第二句,如果自己一個人可以活的幸福,那跟誰在一起都能幸福?!?p> 眾女臉上若有所思,凄婉動人,各有各美。
“俗話說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我若只是放你們出去,卻沒有安排你們出來以后的生活,那便不算是真救了你們。像你們這樣嬌媚的弱女子,放那都是男人的香餑餑,遇到好男人還好,人家見了只是想親近占有,可遇到壞男人就倒霉透頂了,欺騙利用,花言巧語,無所不用其極,若是給你們很多錢肯定不是好事,錢能買福不假,可更能給你們招來別有用心的覬覦。所以,我只給你們一點生活必要的錢財,而我給你們最大的倚仗——就是清陽觀下、一線天附近的地契田契。我給你們地契田契,你們把這些交給清陽觀打理,錢也交給道觀調(diào)度,你們自己做道觀的農(nóng)戶,相存相依,我想這世上沒有哪個勢力敢向道門強取豪奪吧?從此之后,你們種??椔橐埠?,下地栽秧也罷,得遇一個好男人最好,組成一個家庭更妙,有了立身之基,生存之本,總比變成一個殘花敗柳,老死紅樓囈語強的多?!?p> 眾花魁盈盈一拜,深表謝意。
面具男示意起身,做了一個禁聲的動作,說道:“你們不用說話,我怕那些歹人聽聲識人,回頭找你們麻煩?!?p> 說著,指了指那些一排面壁思過的打手,“那些人若有好人,你們就用胭脂在他背后點一下,好叫我知道,點完之后,你們就到我這拿著銀票和地契離開這里吧?!?p> ……
一盞茶功夫后,面具男伸了伸懶腰,慢悠悠的走了出來。
對著跟蹤他的小弟們招招手,大聲道:“你們也太不稱職了,不跟著我進(jìn)去的話,要是我趁亂逃了怎么辦?”
眾小弟面面相覷,哭笑不得的看著面具男,不知如何搭腔。
面具男取出一個火折子,晃出火焰之后,不容分說的丟進(jìn)了背后的紅樓花舫。那樓里顯然是火油澆灑過的,那火花剛剛落地,就“轟”的一聲,燃爆全場,熱情無限。
“唉唉唉……”
“這事可大了?!?p> “大哥!你這是捅破天庭還怕洞不大啊?!?p> 小弟們七嘴八舌,打又明顯打不過面具男,救火又明顯來不及,無可奈何,嘆息不止。
面具男嫌事不大,招手喝道:“下一家!”
“我的媽呀!”
“饒了小的吧,嚇都被你嚇?biāo)懒?。?p> “我們就是聽命跟蹤你的小嘍啰,這要是被大人物認(rèn)為我們是你的人,死的買不到棺材啊?!?p> 面具男顯然是神經(jīng)不正常,自顧自的尋找刺激,哪里會在意別人嚇不嚇?biāo)溃?p> 這花街紅樓,其實也就兩條街的風(fēng)光,這兩街平行交叉,內(nèi)有有三岔六舫,吃的、穿的、零散的那是花樣繁多,總類齊全。
面具男之前買下無數(shù)小攤小販,踢壞砸反,嚇得那些小掌柜噤若寒蟬,屁滾尿流,早已打包走人,避之不及。
走到岔口時,面具男就此停步。
就見從四面圍來無數(shù)打手,青衣勁裝,黑衣短裝,藍(lán)衣工服……穿著各異,明顯是分屬不同勢力的看場打手。
那些跟蹤面具男的小弟立刻拿出自己的腰牌,混進(jìn)了人群之中。
原來,面具男在這邊鬧事,那邊其實早已得到消息,之所以不動聲色,只是沒有觸及他們的利益罷了,此時見面具男砸店燒樓之后還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利益當(dāng)前,大家自然不謀而合走到一起,共同御敵。
此時面具男被困中間,孤零零的顯得身單力薄,分外矚目。
一個青衣男子率終而出,冷然道:“小子!你誰啊,這么囂張?”
面具男:“你不知道我是誰嗎?”
青衣男子喝道:“你頭戴面具,鬼知道你是誰啊?!?p> 面具男:“我是你失散多年的父親啊。當(dāng)年我放蕩不羈,常在紅樓鬼混,于是……就有了你?!?p> 青衣男子罵道:“日你個先人板板……”話未說完,面具男的巴掌已經(jīng)揮到,“啪”的一聲脆響,伴隨著兩顆牙齒在空中飛行,人又被扇飛了出去。
只聽他怒道:“既然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母親是紅樓女子,憑什么把別人的母親逼上紅樓?”
這種時候,不犯忖已經(jīng)難能可貴了,這瘋子倒好,自己還先動上了手。見過狠的,沒見過這么狠的。
全場躁動,頃刻之間雜七雜八的打了起來。
那面具男身法矯健,騰挪縱躍,身如鬼魅,讓人碰他不到,碰到了又打不著;他功夫更是了得,腳到手到,手到人飛,讓人防他不住,防住了也擋他不住。
眨眼功夫,人群中就飛出無數(shù)人影,或是跌進(jìn)人群,或是摔進(jìn)店鋪,或是直接倒地……各自傷勢,全看運氣,能否存活,也看命運。
這群架毆人,其實也不見得一定是多者為王,其一受力面積有限,其二刀劍不便,其三不夠靈活。
這場景就像是一個成年人被一群幼兒園小朋友圍著打——因為人多勢眾,更顯落花流水。
面具男突然一聲大喝,捂著受傷的手臂躍上屋頂,“沒想到這里還有一個超級高手?!?p> 一個青衣老者緊隨其后,站在在屋頂,另有四個高手各站一角,扼住了面具男的去路。
面具男:“四個特級高手。不錯,不錯?!泵婢吣型蝗粋?cè)著頭打量起老者,自問自答道:“我似乎認(rèn)識你……”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額頭,回憶道:“瞧瞧我這害人的臉盲癥,怎么就想不起來誰呢?上了年齡的超級高手我籠統(tǒng)就見過那么幾位,風(fēng)清陽師傅,常爺爺,葉子歸,閣老,木乃伊……呀太多了,就怕這是新晉的高手啊。”
那青衣老者心中一凜,既不搭腔也不招呼,跳下屋頂,離開現(xiàn)場。隨著老者的離開,那些青衣人也紛紛立場。
面具男莫名其妙道:“這是什么情況?”
那四大高手面面相覷,他們鎮(zhèn)守花街,各屬不同勢力,此時見最大的倚仗無故離場,心中惴惴,再也沒有一往無前的底氣進(jìn)招攻擊。
黑衣男子開口道:“不知這位大俠為何和我們?yōu)閿???p> 面具男:“你既然都叫我大俠了,你說我為什么要和你為敵?”
黑衣男子:“我們正規(guī)經(jīng)營,朝廷允許,既不傷天害理,也不逼良為娼,你這樣未免過份了吧?”
面具男的手臂兀自流血不止,不好拖延時間,怒氣沖沖道:“我又不是茅廁,我過什么糞?你們才是真正的過糞呢!”說著欺身而上,直取黑衣的命門,黑衣大駭,慌忙退后跳樓而下。
面具男一個飛身,越過街道,竄到另一家屋頂,丟下一句:“媽媽叫我回家吃飯了去!下次再找你們玩咯!”說著徑直離去,跳下街巷眨眼就失去不見。
卻說那青衣老者回到自己紅樓花坊后,不大一會便從樓里飛出幾只信鴿,這才命令手下關(guān)閉紅樓,不再營業(yè)。
那些小弟不明所以,也不敢過問。
那位被面具男扇飛牙齒的男子問道:“閣老!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