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倩笑道：“明明不是高談闊論，偏偏讓人振聾發(fā)聵。明明是教我不要在意外表，又好像是在夸我天生麗質(zhì)。你啊，無愧于江湖客棧地榜狀元的名頭，也難怪連風(fēng)清陽這等世外之人也對你贊不絕口。”
楊凡：“公主言重了，小人當(dāng)不起。”
朱倩笑道：“你也別老公主公主的叫了，我與你只是私交，這里又沒外人，你不用叫我公主?！?p> 楊凡笑道：“這樣不好吧？”
朱倩微怒道：“又何不好？我是不配結(jié)交呢，還是不配為人呢？”言外之意是：不配為人，最好永遠是外人。
楊凡拱手賠禮，“我自然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只是不知如何稱呼罷了?！?p> 朱倩含羞道：“叫我朱倩或是倩倩吧！”
楊凡嘿嘿傻笑，“倩倩姑娘好！”
朱倩：“坐下說話吧。”
楊凡恭敬入坐，一板一眼略顯生澀，身份懸殊倒不至于讓他如此局促，只是多了層男女有別罷了。
楊凡微笑道：“倩倩姑娘！不知今日呼我前來有何指示？”
朱倩反問道：“一定要有事才能找你說話嗎？”
楊凡：“自然不是?！?p> 朱倩：“找你閑聊罷了。”
楊凡只是笑笑。
朱倩認(rèn)真道：“你很特別！”
楊凡玩笑道：“特別平凡?！?p> 朱倩輕輕搖頭，認(rèn)真道：“這世上你是唯一一個無視我美貌的男人，就這一點，足以不凡。”
楊凡哈哈笑道：“哪里有？”
朱倩：“我們初次見面時，你只是掃了我一眼，便興致缺缺的耷拉著頭跪在那里聽旨了?！?p> 楊凡笑道：“那是因為你皇氣加持，盛氣凌人，不能直視?！?p> 朱倩打趣道：“那現(xiàn)在呢？你雖是笑吟吟看著我，可我看得出，你的眼神里并無占有欲?！?p> 女人真的是奇怪，對她垂涎欲滴死纏爛打，她反感的不行，對她愛搭不理全無喜歡，她失落又委屈。若是尋常女子啊，楊凡會直接說：“我對你沒興趣?！笨蓳Q成是公主，楊凡只能裝傻充愣，猥瑣傻笑以圖蒙混過關(guān)。
朱倩白了楊凡一眼，笑道：“不要裝了，像你這種俊到榜上有名的風(fēng)流人物，那怕流下哈喇子，也不會令人多反感?！?p> 楊凡嘆了口氣，拿起桌上的空杯給自己滿上。
朱倩：“倒是我失了禮節(jié)，我只想到命小閆撤掉下人騰出空間，竟忘了給你倒杯茶水。”
楊凡：“不礙事，你金枝玉葉，這些細(xì)節(jié)自然有下人去做，我給自己倒上就好，反客為主豈不自在?！?p> 朱倩含情脈脈的看著他，笑道：“能反客為主，那自然好?！?p> 楊凡心中一凜，不敢接話。
朱倩：“剛剛為何嘆息？”
楊凡意有所指道：“我嘆息為何世人總是那么注重別人的外貌，如果以貌取人，以貌娶人，喜歡的豈不是人家的皮，而不是其本人？”
朱倩紅著臉問道：“那喜歡一個人應(yīng)該看重什么？”
楊凡笑道：“對于如何選擇朋友、同窗、知己甚至是伴侶，其實老祖宗已經(jīng)高度概括了，甚至是耳提面命，時時提醒?！?p> 朱倩：“在哪本書上，為何我一點不知？”
楊凡：“在尋常所用的成語里?！?p> 朱倩：“愿聞其詳。”
楊凡：“朝廷選官的標(biāo)準(zhǔn)是什么？”
朱倩：“什么？”
楊凡：“德才兼?zhèn)洌遣皇?？?p> 朱倩點頭。
楊凡笑問道：“男人娶妻的標(biāo)準(zhǔn)又是什么？”
朱倩：“什么？”
楊凡：“才貌雙全，是不是？”
朱倩點頭。
楊凡道：“那答案不是呼之欲出了嗎？”
朱倩一臉茫然，“你是說，答案就在德才兼?zhèn)浜筒琶搽p全這兩個詞上？”
楊凡微笑點頭。
朱倩俏眉緊鎖，可愛思索，卻依舊不得要領(lǐng)，“小女愚鈍，不知其義。”
楊凡道：“自古以來，左尊右卑，前大后小，我們的先賢在創(chuàng)造詞語時就習(xí)慣把尊貴的放前面，好叫后人多一些注意，先走些彎路。所以呢……”楊凡買起關(guān)子，端起茶杯茗了一口。
朱倩也是上道，“所以呢？”
楊凡：“所以從‘德才兼?zhèn)洹汀琶搽p全’這兩個詞中不難看出，德比才要尊，才比貌要貴，看似是兩個毫不相干的東西，因為一個才在中間前后呼應(yīng)，不是明明白白的在告訴你選擇朋友、同窗、知己、伴侶、官員的規(guī)則嗎？”
朱倩倒了點茶在桌子上，沾著茶水書寫這兩詞，笑靨如花，笑道：“妙??！”
楊凡笑道：“不過是打發(fā)無聊時的胡思亂想罷了。”
朱倩：“你這如果是胡思亂想，那大部分人活在世上只是濫竽充數(shù)了?！?p> 楊凡笑而不語。
朱倩：“現(xiàn)在我更堅信我的猜想了?！?p> 楊凡奇道：“什么？”
朱倩拍拍桌上的書籍，笑道：“這書是你寫的。”
楊凡無所謂笑笑，不置可否。
朱倩：“你不好奇這本的作者是誰？”
楊凡搖搖頭。
朱倩：“作者是朱青山，你的名字只出現(xiàn)在書的結(jié)尾，職稱為：校訂?！?p> 楊凡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總比沒有名字好。”
朱倩：“你似乎并不建議被人竊取文名？”
楊凡笑道：“做學(xué)問一道，求名求利，皆是小道，為蒼生計富，推后世進步，那才是繼往開來的大事。名利是我所欲也，大道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己而取無私也?！?p> 朱倩好奇的看著楊凡，“你自己的學(xué)問，放在自己手上，不是對學(xué)問最好的普及嗎？”
楊凡搖頭道：“如果孩子寫下《中庸》，我并覺得它會被人正視，如果一個貧民老農(nóng)寫下《大學(xué)》，我認(rèn)為也很難得到承認(rèn)和推廣。在家族里，能讓人閉嘴聽話的，往往不是年齡，而是你為家族帶來的價值；在朋友中，能讓人尊敬的，往往不是學(xué)識，而是可以帶給別人價值的身份；在官場上，能讓人趨之若鶩的，不是德才兼?zhèn)?，而是官階。這世上大部分利國利民的大學(xué)問家，都是死后才被追加尊崇，不是他們不耀眼，不是他們不努力，而是世人看待問題的本身就有待商榷，你在時，他們往往更會在意你的社會地位和價值；你不在時，那怕你生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們也要翻翻你的詩詞歌賦，查查你的品性經(jīng)歷。換言之，好想法好學(xué)問，要配上適當(dāng)?shù)纳矸莺偷匚?，才更容易造福人類。”楊凡茗了一口茶，笑的燦爛。
朱倩目不轉(zhuǎn)睛，久久不語，良久才點頭，“精妙絕倫，醍醐灌頂?！?p> 楊凡深含了一口茶。
朱倩：“你很優(yōu)秀，有資格追求我，你懂我意思嗎？”
“噗”的一聲，楊凡的茶噴了出來，嗆的咳嗽了起來。
朱倩拿袖子擦拭了一下臉，起身替楊凡拍背。
嚇的楊凡手足無措，立馬起身。
朱倩羞紅著臉，示意他坐下。
楊凡心中踹踹，忐忑不安。
朱倩嗔怪道：“說話??！”
楊凡：“說什么？”
朱倩：“想說什么就說什么?！?p> 楊凡：“我除了長的還行，其實一點也不好?！?p> 朱倩：“逢人就說自己壞的，未必能壞到哪去，可逢人就說自己好的，肯定好不到哪里去?！?p> 楊凡：“我有妻子，除了妻子之外，我還玩過其他女人，我三心二意，始亂終棄，是一個十足十的負(fù)心漢?！?p> 朱倩：“你何苦抹黑自己呢？你的名字自我從書上看到后，你的一舉一動我基本上都看在眼里。之前的楊鐵蘭你是為了救她才發(fā)生關(guān)系的，伍槑是跟著你回來的小乞丐，程青是匪脈山的里偶遇的，小七是青山哥哥派去監(jiān)視你的，你的風(fēng)流我都知道，所以你的深情我也能明白?！?p> 楊凡心生寒意，如被人提拔的木偶，頓感人生不由己，更像玻璃柜里的郭德綱，茫然失措。
“你一直在監(jiān)視我？”
朱倩安慰道：“也說不上是監(jiān)視，因為好奇，所以時不時打聽一下罷了。你不用擔(dān)心，我沒有千里眼，事實上我還幫你掃平了一些阻礙、解決了一些麻煩呢?！?p> 楊凡：“幫我拒絕麻煩？”
朱倩點頭笑道：“官家不介入，朝廷不插手。這不是最好的證明嗎？”
楊凡恍然大悟，卻也是汗毛倒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