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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暠江湖錄

第七章 狀元聽雨歌樓上(上)

大暠江湖錄 有丑 2067 2019-04-23 06:00:00

  呂慚英勒住馬頭,向南眺望。

  南邊是大暠三都之一的留都承天。

  “少主,前面就是承天了,”封不貴策馬到呂慚英身邊,“五堂七派的人已經(jīng)等了我們數(shù)日,我們是不是先去和他們會面?”

  “不用,讓他們繼續(xù)等著吧?!眳螒M英驅(qū)馬奔進(jìn)承天城的白澤門,“承天城的瓦肆勾欄,聞名天下,現(xiàn)在不去好好享受玩樂,等見了那群迂腐無趣之人,就脫不開身了。如果你怕開罪了他們,就先去跟他們見面吧,就說我在路上碰到了些麻煩,耽誤了行程?!?p>  封不貴苦笑一聲,策馬跟在呂慚英馬后,然后與他分別朝不同的方向奔去。他知道呂慚英的玩性很重,在沒有玩盡興之前,恐怕都不會理會五堂七派的人。因此為了顧及五堂七派的顏面,他必須前去跟他們見個面。

  但封不貴沒有想到的是,這次呂慚英足足在承天城里玩了三天三夜,才帶著一身的酒氣,去跟五堂七派的人會面。

  但封不貴更沒想到的是,讓呂慚英來與五堂七派的眾人見面的人,還是一個藝妓。

  藝妓是承天的特色,就好像終年無風(fēng)是應(yīng)天的特色一樣。放眼天下,只有應(yīng)天終年無風(fēng),只有承天的藝妓永遠(yuǎn)只賣藝不賣身。

  承天是大暠的留都,始建于高祖十年。當(dāng)年高祖東巡,駕臨宛城。宛城就是現(xiàn)在的承天。那時候宛城有一位極善歌舞琴藝的名妓。名妓名為端小楠,是大暠朝唯一一個被史官載入史冊的藝妓。她以一曲落紅淚,一首紅顏歌,一支鳳仙舞,讓高祖三月不理朝政。

  于是高祖把宛城改為承天,興建宮殿三千,與應(yīng)天南北呼應(yīng),取的是應(yīng)天承命的意思。

  《大暠書?高祖本紀(jì)》記載:“十年秋,高祖幸宛城,樂而忘返,乃改宛城為承天。至二十四年八月十四,高祖崩于承天極樂宮,其間一十四年,帝未曾離承天一步,而天下亦太平無事。”

  呂慚英對這段歷史很感興趣,端小楠區(qū)區(qū)一個藝妓,她究竟有什么樣的魔力,能讓一個開國之君如此著迷?呂慚英不知道,整個大暠也不會有人知道,因為當(dāng)年的事,只有當(dāng)年的人才會真正知道其中的原委曲折。

  不過雖然當(dāng)年的端小楠已不復(fù)可見,但她的落紅淚,紅顏歌和鳳仙舞還是流傳了下來。而且分別流傳給了現(xiàn)在的承天三大名妓。

  現(xiàn)在的承天三大名妓遠(yuǎn)不如當(dāng)年的端小楠,畢竟端小楠集琴藝歌舞三絕于一身,三大名妓卻要合起來才能湊齊這三絕。

  而三絕當(dāng)中,歌絕為最。

  三絕中的紅顏歌,當(dāng)世只有段鈺鈺一人能唱,僅憑這一點(diǎn),她就可以位列承天三大名妓之首。

  呂慚英這次來承天最想做的,就是聽段鈺鈺唱一回紅顏歌。

  可是段鈺鈺輕易不會開口唱歌,她愿意唱時,歌樓下沒有一個人也會唱,不愿意唱時,你就算用刀架在她的脖頸上,她也不會唱一句。

  而且段鈺鈺只在她的歌樓里唱,其它的地方就是皇帝降旨讓她去唱,她寧愿抗旨,也決不會去唱半句。

  這些呂慚英都知道,他雖然喜好玩樂,但每次做事,事先都會做好萬全的準(zhǔn)備。

  因此他一進(jìn)白澤門,就直奔段鈺鈺的歌樓而去。

  可呂慚英沒想到的是,要進(jìn)段鈺鈺的歌樓,居然還要提前預(yù)訂好席位!

  雖然段鈺鈺的紅顏歌妙絕天下,可大哥大姐們,天知道她哪天會唱這個歌啊!你們這樣死等真的好嗎?

  呂慚英很是無奈,但他也沒有別的辦法。預(yù)訂吧,現(xiàn)在預(yù)訂,三天后的晚上就可以進(jìn)去了。呂慚英人生第一次嘗到了等待的滋味,從來都是別人等他,他沒想到自己也有要等人的一天。

  等待總是漫長和無聊的,對呂慚英來說更是如此。

  呂慚英決定去承天城里逛一逛,雖然這樣會有碰上五堂七派中人的風(fēng)險,但等待所產(chǎn)生的痛苦,實在讓他別無選擇。

  承天城雖然是三都之一,但其實可去的地方并不多,因為承天三分之一的地界都是皇家宮殿,對于一般人來說,那里是永遠(yuǎn)的禁地。

  呂慚英把馬寄存在離歌樓一里遠(yuǎn)的馬廄里,騎馬畢竟太招搖了,而且承天的人口繁多,大小街道都是“人如潮水馬如龍”,走路比起騎馬,實際上更加方便。

  雖然暫時聽不了段鈺鈺的紅顏歌,但呂慚英也沒想著去見識其余的兩絕,因為他覺得如果不先聽一回紅顏歌,那其余的落紅淚和鳳仙舞也不必聽,不必看了。

  所以呂慚英開始在街上漫無目的地閑逛起來。

  承天的街道都鋪著青灰色的地磚。這種地磚是用一種特殊的粘土燒制而成,具有滲水的功能。承天地處南方,濕熱多雨,如果沒有這些可以滲水的地磚,承天一年中將會有大半的時間充斥著混濁的積水。

  天色忽然凝重了許多,淅瀝的小雨徐徐地從灰蒙的天幕里落下。

  呂慚英頂著雨,踏著青灰色的地磚,繼續(xù)走著。

  他看到無數(shù)的雨滴滲入地磚,在地磚下連成了一大片流動的脈絡(luò)。

  沒過多久,雨停住了,地磚下的流動的脈絡(luò)也隨之消失的無影無蹤。

  呂慚英走進(jìn)路邊的一間酒館,要了一瓶上好的秋露白和幾樣下酒的小菜。

  呂慚英是個奇怪的人,有雨時在街上亂走,不找地方避雨,雨停了,反而找了個酒館,喝起了悶酒。

  幾杯酒下肚,呂慚英的臉漸漸紅了起來,他的酒量不怎么好,但他卻特別喜歡喝酒。所以他每回喝酒,必定都會大醉。他其實也喜歡喝醉的感覺,因為喝醉之后,平時不敢做的事,都可以做,不敢說的話,都可以說,事后不管自己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傷害了別人,把責(zé)任都推給那該死的酒就行了。

  于是呂慚英喝醉了,但他喝醉之后不會睡覺,只會滿大街地亂走。

  醉眼朦朧中,呂慚英把承天城走了個遍。他發(fā)現(xiàn)承天城是一個循環(huán)的圓形,從一個地方出發(fā),以為離那個地方越來越遠(yuǎn),其實是離得越來越近。

  承天城好像是一切的開始,同時又好像是一切的結(jié)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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