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寶(二)
“白月呢?”冥王站在忘川河河邊的花樹下,手里落著一片花樹的花瓣,輕輕握起,花瓣化為粉末,從指縫間飄向大地。
“冥王,白月在藏經(jīng)閣看書呢!”
“你去把她喊來,就說我有新任務(wù)給她?!?p> “是!”
白月從藏經(jīng)閣出來,看著冥界此時彼岸滿地,河水清澈,便知是冥界返春之日。這一天,冥界等的太久了。
“白月,這個簿子我當(dāng)初給你是因為我將你當(dāng)這冥界未來的冥王培養(yǎng),你是個難得的好苗子,這簿子上所有的任務(wù)你完成之時,就是你實習(xí)期滿之日?!?p> “白月承蒙冥王厚愛,不知這次簿子顯示什么任務(wù)?”
“月老拜托你的麻煩事。”冥王打開白線連著的黑色簿子,有些調(diào)侃的笑道:“這月老,牽紅線的事居然還敢上簿子,罷了,也算是個小功德吧。”
冥王將簿子遞給白月,白月看著飛在面前的簿子,簿子上彼岸花顯著紅光,黃紙上寫著“孫子楚,趙阿寶,佳偶天成?!?p> “既然已經(jīng)是佳偶天成了,為什么還要我去撮合?”
“佳偶是天成的,可是,逆天的話,可不就是喪偶了么。”
白月不解的看著冥王,冥王嘴角含笑,卻不道明其中含義,轉(zhuǎn)身離去,紫色的裙角被風(fēng)拂起,發(fā)髻上的流蘇和耳墜的相碰,發(fā)出清脆悅耳的聲音,白月領(lǐng)命,便去閻羅殿尋芝麻。
“等你到了知天命那一境界,就明白我為何總是不解釋了?!?p> 冥王一眨眼又站在奈何橋上,看著排隊喝孟婆湯的游魂,橋邊那棵花樹花苞滿樹枝頭,就等著返春之日,一綻芳華!
“白月,這次咱們?nèi)ツ陌???p> “粵西?!?p> 白月手里握著油紙傘,輕輕揮開冥界的大門,便化作一縷青煙飄出了門,門緩緩關(guān)上,隔絕了這人間和陰界。
白月剛剛到凡間,正是晌午時分,太陽高高掛起,刺的眼睛有些痛。
“好久沒來人間了,還是那般熱鬧?!卑自罗D(zhuǎn)了一個圈,一身黑衣變作綠衣,融入這萬物復(fù)蘇的美景之中。
“我可真是沒想到,孫癡子竟然真的去提親了!”
“要不然怎么叫孫癡子?”
“咱們還是想點別的法子去整整他吧,這樣的都沒整到他,太沒意思了!”
幾個書生從白月身邊經(jīng)過,孫癡子?那便是孫子楚了,可是孫子楚,真的有那么癡么?
“呦!王媒婆,你怎么了?。可裆@么慌張?你不是去幫孫子楚提親了么?”
“哎呀!幾位公子哥啊,你們是不知道啊!”媒婆神色慌張,咽著口水,擺擺手,實在是急的說不出話。
“那趙家小姐說‘除非他孫子楚切下多余的手指頭,要不然我就不嫁!’這句話,我剛剛傳達(dá)給孫公子,孫公子轉(zhuǎn)身就進(jìn)了廚房拿起了菜刀砍掉了六指!那個場景哦,真是嚇?biāo)牢伊?!這哪是癡人啊,簡直就是個傻人!”王媒婆說完便搖著手離去了。
“孫癡子這是瘋了!快,喊上郎中一起去!”
“快走!快走!”
幾個人聽聞,嚇得趕緊放棄了唐寅真跡的展示機會,忙奔著孫子楚家里去了。
“不是吧,為了一句玩笑話居然砍了自己的手指?白月,這怕不是個傻子吧!”
“竟是這樣傻的人么?與常人不同的地方是上天給的恩賜,他居然……”
白月真是不敢想象,拉著芝麻就跟著幾個公子哥往孫子楚家里趕去。
幾個人剛剛趕到孫子楚的屋內(nèi)都一驚,血跡像是點點梅花一樣,從桌角一直蔓延到床邊,床邊坐著滿臉煞白捂著手指的孫子楚。
“哎呀!你這個呆子!快,郎中,趕緊給他止血!”
“真是個呆子,這阿寶要是要你的命你也給她??!”
“疼死你,長個教訓(xùn)!”
孫子楚清秀的面孔此時只有痛苦,十指連心,更何況是這多余的手指,更是痛到鉆心底,痛到孫子楚恨不得立即死去,才能抵消這斷指之痛。
“我的天,這個書生真當(dāng)手指是芋頭做的啊,還拿刀給切了!”
“冥王和月老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白月百思不得其解,一個這樣傻的窮酸書生,怎么會和王子貴族的女兒扯上關(guān)系。
“你只是上門去提親而已,她阿寶就提出這樣的無理要求,想必也不是什么心善之人,要不也不會讓人自殘手指。”
“她父親嫌你家境貧寒,一口回絕,是阿寶無意間聽到這個消息才說的這句話,你還是好好養(yǎng)傷,不要再想這些莫須有的事情了!”
“對??!那阿寶不見得是什么美色,竟然這樣抬高自己的身價,提出這樣無理的要求,你也不要往心里去!”
眾人紛紛勸說孫子楚,孫子楚此時只是五官都感受著斷指的麻痹,根本沒有聽清楚他們在說些什么,送走了客人便沉沉入睡。
白月站在床邊看著這個清秀俊朗的年輕人,吐了口仙氣,讓孫子楚的斷指之痛好受了些,便轉(zhuǎn)身離去。
芝麻有些好奇,和白月站在屋子外。芝麻倒是開始取笑孫子楚。
“這個人只不過聽了一個女人的一句話居然砍斷了自己的手指,這世上還有這樣鬼迷心竅的人?”
“也不知這阿寶是個什么樣子得人,竟然這么喜歡說玩笑話?芝麻,我們?nèi)タ纯催@位趙小姐?!?p> “好嘞!”
二人轉(zhuǎn)了個身便來到一個屋外。屋上的琉璃瓦站著幾只黃鳥,屋外栽種著一些稀罕花草,屋內(nèi)有二人說話的聲音,白月悄無聲息的進(jìn)了屋子。
“你是說那孫子楚真的砍斷了自己的六指?”
“我確定?。‘?dāng)著我的面砍得!血都濺到了我臉上!可把我嚇壞了!”
“世上居然還有這樣的人……”阿寶低下頭思考著什么,眼里是媒婆看不懂的意思,不過一般人也不會再給孫子楚機會的吧!
“那你回去告訴他孫子楚,除非他改掉癡呆,要不然,我是萬萬不能嫁給他的!”
媒婆也只當(dāng)是這深閨小姐無聊拿孫子楚解解悶,一面應(yīng)著,一面想著孫子楚真是可憐,遇到這樣個貪玩的大小姐。
阿寶有些無聊的倒了杯茶水,卻端著茶杯久久不沾,反而是看著茶杯里轉(zhuǎn)著圈的茶葉愣了神,芝麻坐在阿寶對面支著腦袋打量著她。
“也就這個樣子啊,還沒有紅羅君好看呢!”
“我們修仙之人本身就是不染世俗,相貌自然是不像凡人帶著點凡間的氣息。不過這阿寶,”白月在阿寶周圍轉(zhuǎn)了一圈,摸摸下巴,得出結(jié)論。“這在凡間,絕對是屬于清麗脫俗的美好女子?!?p> “得了吧,這再怎么漂亮,拿別人開玩笑總歸是個壞女人!”芝麻還在想著孫子楚的斷指,恨恨的看著發(fā)呆的阿寶。
白月不語,轉(zhuǎn)個身便離開了屋子,靠在屋外的桃樹下,伸出手掌,黑色的簿子精放在手中,泛著點點銀氣,孫子楚和趙阿寶的名字像是幾只螢火蟲一般跳躍在白月的眼中,幾個字糾纏在一起,硬生生是纏成了一株藤蔓,心煩意亂的白月隨手一揮,藤蔓便化作了煙花,綻放在半空中,沒有了痕跡。
“誰!”白月察覺到了一絲煞氣,抬手指尖沖出一束白光射向小池塘的假山上,假山頂?shù)暮谑徽ǖ乃姆治辶训羧氤靥晾?,激起幾圈水花。濺出的水花地掉落在荷葉上,荷葉微微支撐不住這重量,彎下了腰,埋進(jìn)了水里。
白月輕輕一蹬地,站在池塘的護(hù)欄上看著這還未平靜的池塘面,一雙眼睛凌厲且仔細(xì)的搜索著這池塘的動靜,以及還沒有消失的煞氣。
荷葉下一雙綠色的眼睛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白月,生怕動一下,身上的氣息便會被察覺出,被眼前這個人大卸八塊!
“白月,怎么了?”芝麻跟著阿寶一起跑出來,阿寶只是好奇這石頭怎么會突然爆裂,而芝麻看到白月站在護(hù)欄上,微微擰眉,慢慢蹲下,伸出手輕輕觸碰了池面,一圈一圈的漣漪泛起,游到池塘的對面又返回到白月的手掌。
“走吧?!卑自履贸鍪终?,微微一用力,一陣清風(fēng)刮過,吹的這滿池塘的荷葉全部彎了腰,似是警告一般,河里的水妖不敢再出來造次。
“你剛剛怎么不把那水妖直接解決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也是個修行者。妖怪修煉本就不易,我何苦斷了別人百年的修行?走吧,我們隨處轉(zhuǎn)轉(zhuǎn),你不是想吃點東西么?”
“?。∥乙耘H饷?!牛肉面!”
“貓咪還吃牛肉,你難道不應(yīng)該吃魚么?”
“總是吃魚也是會煩的?。“パ?,快走快走,否則就沒有牛肉面吃了!”
芝麻推著白月往前跑去,一提到牛肉面三個字那簡直就是比吃蟠桃還吸引人啊!還不急著去吃肉。
“好怪的風(fēng)啊?!卑氄砹讼氯菇?,卻忽然瞥見荷葉下微動,有些好奇的走過去,伸出手指想要挑開看看荷葉下有什么,剛剛碰到荷葉,手指便是鉆心的痛,已經(jīng)被咬了一個傷口,正在往外冒著鮮血,血跡滴在了池塘面上,迅速暈染開。
“哼,真是天助我也?!?p> 待阿寶走后,水妖從荷葉下浮出水面,嘴里的尖牙沾著阿寶的血跡,沾上了活人的血液,那兩個就無法找到自己的位置了,可就更好下手了!
剛剛那綠衣女子輕輕出手便可了解了自己,偏偏有著一副菩薩心腸放了自己一條生路,反而讓自己可以覬覦已久的肥肉任自己宰割!
正如綠衣女子所說,妖怪修煉本就困難,不借助外來力量或者進(jìn)食一些什么便修煉百年也是一個樣子,自己聽別的妖怪說起,只要吃了這世上的純?nèi)吮憧裳Υ笤觯x修成正果又近了一步,自己修煉百年才勉強可以化成人形,脫離這個泥潭子,怎么能這么輕易的就放棄!
水妖看著水面,自己幻化的人形,還不賴么。
七分像人,三分像妖。
“哼,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