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里總會有鬼怪志異的傳說,也不知是人親眼所見還是杜撰欺人,但至少不會白日作祟。
吳月生走在前頭,今日風和日麗,萬里無云,本應是一個美好的日子。可他卻忽然覺得心神不寧,遍布陰霾。肩上扛著的行囊越來越重,對于一個習武之人,這太反常了,出的汗也是平日里的數(shù)倍,陽光還不至于毒辣到這種程度。
自己走的時快時慢,可跟在后面的老嫗與蘇源卻沒有一刻落下,甚至腳步都一致。
吳月生想回頭看看,可行囊就像一只無形的手,死死地抵住他的脖子,帶著些冰冷。包裹里面似有東西在蠕動,令人毛骨悚然。
后面突然傳出一道直擊靈魂的聲音:“小兄弟,帶老太婆我走出這山谷,我保你們相安無事。”
接著是一道虛弱無比硬生生從牙縫中擠出來的聲音:“吳月生……快走……”
此刻如果吳月生能夠回頭的話,定然可以看到蘇源已經(jīng)雙眼無神,茫然的望著前方,扶著老嫗勻速有序地前行,步伐完全跟吳月生一致。
……
天師府,云泥山間,之前柴桑城外的道士坐在平地之上,笑道:“有人借我這徒弟在謀劃一些事啊,有意思,讓那老太婆出去,姓謝的就不安穩(wěn)了啊,想想就高興!。徒弟啊徒弟,你可真走運?!闭f完他灌了一口酒,似是很解氣一樣放聲大笑。幸好此間離山上天師府很遠,否則山上的黃紫道人定會呵斥他不得高聲語。不過就算一般的道士來了,恐怕奈何不了他。
說道士就有道士來,只見一個身披天師府道袍的道士從天際輕輕劃落至平地對面的高石之上,拂塵往身后一掛,道袍無風自動,容貌出塵,端得一副神仙姿態(tài)。
道士語氣平淡道:“陶前輩竟然已經(jīng)來了天師府,怎么不來我天師府坐坐?晚輩已恭候多時了。”
誰知對方看都不看他一眼,嘆了口氣,聲音還未落地,便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而龍虎山道士始終面帶微笑,見到對方已然離去,便轉身慢慢地往山上走去,不時的與一些香客打招呼。
逍遙巾在后逍遙自在。
……
吳月生暗自提起一股真氣,便又很快被壓制住,肩上的行囊克住了他所有的命門,一運轉便會被打斷。
雖然蘇源讓他跑,但根本拉不開與老嫗的距離,而且他不能丟下蘇源不管,無奈之下他只有繼續(xù)帶路,他到現(xiàn)在還有些摸不著頭腦,這老嫗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不過目前她還沒有害他們。
那么這老嫗要么是不存害人之心,而此處一定有什么限制著她不讓她出去,想讓他們把她帶出去;要么是此處有巨大的禁制,不允許她出手,可僅僅如此她都能讓吳月生和蘇源掙脫不得。
既然暫時沒有危險,吳月生倒是放下心來。
“前輩你究竟是何人,我們兩個只是路過好心想幫您,不曾想您已是神通廣大,要是有什么吩咐盡管說,我們保證做到。”
“你們兩個昨夜便應該進入山中,只是被人從中作梗,我與那人早有約定,他幫我解除禁制,我欠他一個人情。而你們兩個就是幫我解除禁制的布局,只是昨夜他別有用心的將你們留下一會,不知他在謀劃些什么,但目前來說并無大礙,這漫長的時光我都等了,倒也不急于這一夜,放心吧,你們兩還算好心,事成之后我不會殺了你們,只是我希望你們不要透露任何關于我的信息,要是被我發(fā)現(xiàn),手下可不留情?!闭f完老嫗缺了牙的嘴里發(fā)出陰森的笑聲,周圍的草木瞬間褪去了鮮艷的色彩,變成一片枯萎之地。
往后,每行一步,草木便枯萎一片。
吳月生微微心驚,但好歹已經(jīng)見識過諸多奇妙的事情,并無異樣的動作,繼續(xù)前行。
聽老嫗言語,回想起昨日進山前觀望到的絲絲黑氣必是這老嫗。
老嫗就是那鬼哭由來。
而阻止他們進山的就是陸青。
想不到江南書院書生陸青會與這神通廣大的老嫗有所串通。
只是陸青看起來明明是一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如何能夠幫助老嫗破陣。吳月生雖看不見此處禁制,但能讓如此神通廣大的老嫗在此地困守多時,那么一定也很強大。
吳月生想不明白便不去想了,專心帶路。
路途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再還未想出對策前到了出口處。
據(jù)陸青所言,山前山后的青石路應該都有一塊青石牌匾,之前入山時小路旁的確有一塊牌匾,上面沒有一字。
而此時山道盡頭竟然沒有青石牌匾。
老嫗興奮道:“青石牌匾已碎,我終于能出世了!陸青誠不欺我也!”繼而陰惻惻地大笑起來。
“前面帶路的小子,你先出山破障,前方有最后一道封印,根據(jù)出去的人不同會發(fā)生不同的反應,是生是死全看你自己了,這封印只會觸發(fā)一次,我手上這小子另有用處,快去吧,這是你唯一的活路。”老嫗指了指前方空無一物的位置說道。
吳月生故作苦惱道:“可是前輩,您的行囊壓制著我,我這一身功力無法發(fā)揮用處,不是去自尋死路嘛。再說我這兄弟您要作何用,可否不傷他性命?!?p> 老嫗回答道:“小子,你放心,前方封印對我有感應,行囊中的東西有我的氣息,一碰到封印先會幫你擋去大半的力量,而后才會對你造成傷害,你扛過去你便能活,我不會對你出手。至于你這兄弟是死是活全看你,你要是能破了封印,我只需讓他扶著,助我躲避天地的窺探,我便能出去。”
此時前方確實毫無一物,青石板由于太陽的照射還泛著光。
可吳月生卻能感受到前方充盈的炁流,像一道滾滾燃燒的火墻,想要把所有污濁之物燃燒殆盡。
吳月生聞言,也毫無辦法,只能照做。
這火墻封印雖然看上去嚇人,但吳月生卻有一股親切之感。
慢慢地一步步靠近炁流,吳月生感覺全身都給看了個遍,炁流游走全身查探每一處異樣的地方。
忽然,肩上的行囊燃燒起來,里面突然沖出一塊綠色的東西,通體鮮血淋漓,扭動的同時竟然還發(fā)出細小的嘶鳴聲。
此時火墻之中竟然也有聲音傳出來,只是吳月生聽不懂,而后瞬間綠色如污濁之物般被燃燒殆盡。吳月生立刻感覺到壓制自己的東西消失了,可是很快他便被炁流籠罩,炁流真的化作一道火墻,出現(xiàn)了實質性的純紅色火焰。
老嫗在一邊咬牙切齒道:“可惡的謝家小子!用這陣法將我鎖在此處,專殺至陰之物,今日我用身上一塊肉作引,將這陽氣充盈的小子引入你的陣中,無論這小子能不能破陣,你都難以再困住我!待我出去,天上地下,姓謝的你都逃不掉!”
只是她也心中沒底,這陣法對陰氣重的事物實在是太過狠毒,還會自動探查身上隱藏的炁息,她只有先讓一人破陣,再借助另一人遮蔽天機才有一線生機。
此時,吳月生在陣中卻毫發(fā)無傷,體內消耗的真氣全然恢復,而且紅色的火焰還在不斷地灌輸真氣給他,隱隱有松動境界的感覺,只差臨門一腳。
因禍得福高興之余,站在陣中的他看得到陣外的老嫗和蘇源,蘇源仍是眼神空洞,沒有醒來,牢牢的被老嫗掌控在手中,吳月生其實已經(jīng)能離陣而去,安然離開,但是他不能丟下蘇源離去,正思索間,忽然他想起陸青給的錦囊。
他還記得陸青說遇到危險時,打開便能脫身,那么便是此時了。難道他真那么神?
此時反正別無他法,吳月生從懷中摸出錦囊,打開一看只有一張紙條,展開一閱,只有短短一句話:“收真氣,放行,可安然無恙?!?p> 吳月生仔細一想,真氣確實可以吸收,但是真氣耗光的時候,封印應該就解除了,這老嫗真不會害他們?
不過他此刻也只有賭上一賭了,他感覺將所有真氣吸收完畢,有可能會破境,到時未必沒有反抗的力量。
他趕緊坐于地上,專心吸收真氣。
此時,老嫗緊緊盯著火焰炁流疑惑道:“這陣法確實可以被吸收,但必須是陽氣充盈到極點,與陣中炁流形成共鳴,不過就算能吸收,也不至于能吸收這么久,這小子有古怪?!?p> 因為吳月生在瘋狂的汲取真氣,炁流封印之墻正在慢慢削弱。
吳月生渾然不知外面的情況。而且他從來沒有吸收過外部的真氣,但也知道器滿則溢,自己吸取了這么多真氣,卻絲毫沒有充盈的感覺,而且這些外部真氣到了自己體內一點排斥都沒有,就像是自己的真氣一般,在體內左沖右撞,很快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又過了一會,炁流明顯縮小了許多。
老嫗神情激動的喊道:“困了我三十年!馬上能出去了!”
炁流終于要崩潰了。
正在書院中拿書本踱步的陸青,皺著眉頭望著青松山方向。
略帶歉意道:“謝先生,給您找麻煩實非我愿,我也是迫不得已,不過昨日該做的后手已經(jīng)妥當。希望不會出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