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兵的馬匹被驚得紛紛嘶鳴,使勁拉住韁繩才勉強把他們控制住。
“這便是我們的目的地?!瘪T德夫毫不猶豫地騎進了村子,后面的騎兵也只得跟上,他們接到的命令就是保障馮德夫的安全,出了什么岔子,輕者失官差,重者掉腦袋。
村子上的街道仍然沒有任何人,一個個戴著面具的人在自己家中的窗戶后面暗中觀察。
馮德夫直接騎到了村子的最深處,那個高大建筑所在的地方,他最后的記憶就停留在那里,但是這個地方應該倒塌了才對,現(xiàn)在卻完好無損。
他下馬一個箭步?jīng)_進去,和第一次進來的時候沒有什么區(qū)別,穹頂畫著一圈白色的面具,兩邊用銅臺托著不少燃燒著的蠟燭,屋子里還擺著一排排座椅。
在屋子的最里面,站著那個穿著黑色長麻衣的人。
“吳大人,能不能把那個人抓起來?”馮德夫看著剛剛進門的吳定西。
“還愣著干什么,把里面的那個人拿下?!眳嵌ㄎ髅畹?,七八個士兵提著長槍就沖了過去,那個人不躲不閃,就站在原地,士兵一下就把他摁住了,用長槍夾住了他的頭。
馮德夫走過去:“我們的其他人去哪里了?”
那個人沒有任何反應。
馮德夫伸手去摘那個人的面具,卻發(fā)現(xiàn)怎么也摘不下來,拿過來士兵的短匕撬,鮮血噴濺而出,那人還是沒有任何反應,這面具就像長在了他臉上一樣,但他似乎沒有痛覺。
折騰了好半天,把面具整個割下來,后面藏著著全是鮮血和嫩肉,和正常的頭顱構(gòu)造根本不一樣,里面只有肉和血管。
膽小的士兵嚇得連退幾步,有的甚至尿了褲子。
“你們還是皇族的親衛(wèi)隊嗎,這種場面就瞎成這個樣子,成何體統(tǒng)?”吳定西訓斥著士兵,其實他胃里也是一陣翻騰。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說話?。 瘪T德夫搖晃著那個面目全非的軀體,他似乎還沒有死掉。但根本沒有回應馮德夫的意思。
“入此門者當舍棄一樣東西?!?p> 那句話又在馮德夫的心中響起了,他觀察著其他人,都沒有表情的變化,似乎是都沒有聽到這句話。過了幾秒鐘,馮德夫的右眼開始酸脹,并且越來越疼。
“這是讓我舍棄眼睛嗎?”馮德夫心中默想著,終于是忍不住疼痛,捂著右眼蹲在了地上。
“大人!”吳定西馬上蹲下查看馮德夫的情況,后者出了什么問題,他是要擔主要責任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馮德夫嘶啞的喊叫響徹整個建筑內(nèi)部,他把手放下來時,血淋淋的眼球也躺在了上面。
“大人……”吳定西扶住了昏厥的馮德夫,整個建筑物內(nèi)彌漫著一種恐怖的氣氛。
馮德夫再度睜開眼時,周圍是一片純白色的空間,他正坐在地上,,下意識地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右眼,居然裹上了紗布,再往里摸,沒有痛感,只感覺是一片空洞。
“夫君?!币粋€非常熟悉的聲音在馮德夫耳邊響起,回過頭去,看見的正是他因為難產(chǎn)而去世的妻子。
他的妻子名叫沈孟瓔,七年前,十六歲的馮德夫一個人來到平武城參加京試,連考三年,都落榜了,十九歲的他花光了所有的錢,他也干不了體力活,被客棧趕出來,為了吃一碗飯,他去當鋪準備當他的衣服,但是老板娘詢問我的狀況后就管了我的伙食,我就暫時住在了店鋪,后來他們兩個產(chǎn)生情愫,馮德夫準備娶她,但是他卻知道了一些沈孟瓔從來沒告訴過我的事情,鄰居們說她是煞星,出生時母親難產(chǎn)去世,十六歲時父親患病去世,哥哥出征戰(zhàn)死沙場,弟弟被強盜殺死,就連伯父一家,也被莫名其妙的大火活活燒死。馮德夫知道了這些之后,有些動搖,但是最終他還是決定娶了她,他們兩個經(jīng)營著店鋪,生意很差,但是勉強能夠糊口,一年以后,沈孟瓔生產(chǎn)的時候難產(chǎn)去世了,孩子也沒保住,彌留之際,她囑咐馮德夫一定要把店鋪開下去,因為這是她父親留給她的。
沈孟瓔比馮德夫大四歲,活到現(xiàn)在的話應該是二十七歲,但是她的人生卻在二十四歲時停止了。
“孟瓔?。 瘪T德夫眼淚奪眶而出,立馬撲了過去,沒想到突然眼前出現(xiàn)了極其刺眼的光芒,馮德夫用手擋住光,感覺到光消散,手放下來,他竟然身處一個宅院里。
這里似乎是一個很大的宅子,到處張燈結(jié)彩,連院子里的大樹上都掛著燈籠。
“這里是?”馮德夫心中想著,在不遠處的月亮門那邊走過來一個相貌奇丑的男人,碩大而突出的額頭,參差不齊的齙牙,滿臉黃斑,他也看見了馮德夫。
“您喝醉了吧,大家還都在外面吃晚宴,是不是迷路了?”那個男人開口說道。
馮德夫沒有明白他的意思,就說順著往下說:“是的,我想找茅房,沒有找到?!?p> “茅房在那個門出去,右轉(zhuǎn)走五十步?!?p> “哦,那真是謝謝您了。”
那個男人走進了正房,這間房的窗戶紙上都貼著喜字。
男人進去之后,那間房里出來了兩個仆人裝束的女子。
“請問剛才那個人是什么人?”馮德夫湊上前問道。
“是我們的大少爺,今天是他大婚的日子。”
“大婚?”馮德夫突然有一種強烈的感覺,這個屋子里的新娘子他可能認識,他也不知道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他甚至都不知道這是在哪里。
“對啊,聽說是買過來的女孩子,嫁給大少爺真是可惜了?!?p> “你瞎說什么呢?讓別人聽見又得挨鞭子?!绷硪粋€女仆人制止了同伴的言論,帶著她出了院子。
“不對,從第一次到那個村子,之后發(fā)生的一切事情都非常詭異,讓我來到這個地方,肯定是有什么特殊含義的。”馮德夫心中想著,走到正房前推開門進去了。
里面的大少爺按住了新娘子的手腕,把臉湊到了她的面前,而那個已經(jīng)掀開蓋頭的新娘子居然是寧夕!
“誰?”大少爺轉(zhuǎn)過身,看見了馮德夫。“誰讓你進來的!快來人??!快來人??!”
少頃,沖進來一群家丁直接把馮德夫制服了,他只是個書生,從小就沒有過什么鍛煉,自然是沒有辦法脫身,他直接被抬起來,扔到了大宅外面,大門嘭地一聲關(guān)上。
可那個人到底是不是寧夕,她根本就沒有認出來我,或者說根本就不認識我,馮德夫在心默想著。
“其實你已經(jīng)失去了一樣東西了,你的伙伴們也都失去過東西了,除了在這個女子,如果你想救他,就獻出你最重要的東西了吧?!币粋€戴著面具的小男孩出現(xiàn)在馮德夫面前,穿著破破爛爛的衣服,但是他的身體是半透明的,好像并不是真正的人。
“你是什么人?”
“我么,不過是一個一直在失去的人,所以我也要把其他人的東西拿走一些?!?p> 馮德夫猛然想起,他曾經(jīng)在古籍《古鬼志》上看見過這樣的一種鬼,名為“失鬼”,據(jù)說是他還是人的時候,瘟疫奪走了一村人的性命,而他是唯一的幸存者,他離開了村子,到了草原上,一個好心的老牧人收養(yǎng)了他,用馬奶喂他長大,但是有一天,強盜們闖進他的家,殺了老牧人,去搶他的馬匹,男孩去阻止的時候,被強盜擊倒在了地上,馬匹被放出來,強盜騎在馬上,踩斷了男孩的脊梁骨,死了的他,就成了“失鬼”。他就是男孩外表,臉上戴著面具,碰到他就會失去一些重要的東西,但那本書是很早以前看過的,一開始沒有想起來這回事。
“失鬼”用手指劃了一個圈,那邊出現(xiàn)的是四崗城云夫當鋪的景象,那里鎖著大門,這是妻子沈孟瓔留給他,并且囑咐他一定要開下去的店鋪。
“如果,你沒有意見,我就收下了?!笔Ч碚f道。
馮德夫沒有說話,他和妻子在那里共同生活了一年,又獨自生活了三年,是承載四年回憶的地方。
“不說話就是默認了?!笔Ч硎终葡蛏蠌堥_,其上燃起藍色的火焰,在那邊的云夫當鋪,同樣燃起了這種火焰。
“唔?!瘪T德夫一度哽咽,無聲地哭了出來,云夫當鋪的火越燒越大,眼看就燒落架了,周圍沒有一個人過來幫忙滅火。
“好了,我是很講信用的,進去救人吧,這樣的話其他人就看不見你了?!笔Ч碓隈T德夫頭上按了一下,他真的隱去了身形,他不恨失鬼,這就是世上的規(guī)矩,具有特殊能力的鬼,就是為了平衡世人而存在的。
馮德夫沖進宅子,家丁光看見大門打開,也沒看見人,就以為是風吹開的。
馮德夫大概還記得路線,迅速走進去,到了里面的正房,他卻驚奇的發(fā)現(xiàn),大少爺剛走進去,那兩個女仆人走出來,難道說他回到了過去的時間段?
管不了那么多了,馮德夫沖進房內(nèi),和剛才發(fā)生的事情一模一樣,他掏出防身的匕首,直接捅進了大少爺?shù)纳眢w里,他倒了下去。
馮德夫的身體也現(xiàn)形了,寧夕驚詫地看著他。
“寧夕,你自己是走不出這里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