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攤開著一個絹本令,幾位官員圍坐在桌旁,大多雙手合十盯著這個郡守大人下的命令。
“前日剛接到朝廷下達的上諭,說昆澤城的敵軍已經被清理干凈,重新回到當地官員的掌握之中,今日郡守大人就來了這個讓幫助昆澤城守城的手令,是不是和郡守大人確認一下?”卞克建議道,他是東兆城的城史,主管的城池附近農村的農業(yè)事務,是個禿頭的大胖子。
岐國共分成五個郡,西部的西疆郡,南部的南郡,中部的廣原郡,北部的近畿郡以及東兆城所在的臨澤郡,每個郡都有郡守,管理下屬的幾城,郡守一般的常駐城叫做郡會,臨澤郡的郡會叫做鷲城。
“但是鷲城離東兆城太遠了,快馬也要跑六天才能到達,如果去確認而貽誤戰(zhàn)機,這責任誰都擔不起。”城正葛巖冷冷地說了幾句,已經進入五月份,他還裹著個毛圍巾,他的職權是主管刑獄的,平時不怎么愛說話,給人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
“你說的在理,昆澤城乃是我國東南門戶,一旦有失,敵軍便可長驅直入,我們這東兆城鎮(zhèn)守的奇口也就成了無用之物?!碧刂贉Y說道。“賀大人,說說你的想法。”
賀大人賀榮是城尉,明年就要年滿六十歲致仕,屆時城尉的位子差不多就是現在副城尉蘭淏的了。
“老夫認為,郡守大人手令中說全力支援昆澤城,意思是顯然不是讓我們把所有兵力調過去,我們出出四成兵,支援昆澤城,剩下六成守衛(wèi)本城,同時派人去鷲城找郡守大人確認?!?p> “賀大人這個主意不錯,以后就算是問起來,我們奇口的防御,也不能松懈不是,誰知道敵人會不會率軍攻奇口,諸位覺得如何?”仲太守環(huán)視在座的三位,都是點頭附議,又掃到那個空著的座位,那里本來應該坐著城仆許熾崛,但是他現在正在辦喪事,小妾的棺材就停在宅子里,找不到兇手,他就一直告假。
“既然大家都沒什么意見,那就這么定下來了,卞大人,下去之后,你派人把今天議的章程抄錄一份,給許大人送到府上?!?p> 按理來說,城里有什么大事件,都是太守和城尉、城正、城史和城仆四卿的正職共同商議下的,許熾崛從去年就任東兆城城仆,什么事務都沒處理過,一般都是副城仆管事,但要議什么事,也不能把許熾崛繞過去。
傍晚,東兆南門外,太守仲淵帶著官員等在這里,事先架起了一個圓臺,城尉賀榮一身戎裝,表情嚴肅地站在上面,右手按著劍柄,時不時地向城門內瞥一眼。
賀榮不是要去出征的,而是要暫時把軍權交割給副城尉蘭淏,賀榮早年被稱為“岐國第一將”,攻無不克,戰(zhàn)無不勝,四十歲以前未嘗敗績,而他的性子逐漸變得傲慢,終于在四十歲那年栽到了恒國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將領手上,十萬大軍被殺得剩幾千人,賀榮隨軍的兩個兒子均陣亡殉國,當他帶著幾千名殘軍返回國都平武城,皇帝并沒有十分怪罪他,但是他受不了這么大的打擊,而且他只有兩個兒子,全部陣亡,他心灰意冷,上書辭去大將軍的職位,到了東兆城當城尉,守衛(wèi)邊關,到今年是第十九年了。
軍隊從城門向外整齊地列隊出來,最先頭的是騎兵,蘭淏領在所有人前面,在距離賀榮很遠的距離就下了馬,走到賀榮面前。
蘭淏頭戴虎頭盔,雙眼注視著蒼老的賀榮。
“此次援救昆澤城,任務艱巨,一旦昆澤城有失,敵軍便可長驅直入,我們東兆城的堡壘就成了擺設,他們可以直接插到我們后面,奇口之險也就毫無作用,你能保證完成任務嗎?”賀榮嚴肅地說道。
“我能保證,一定將援軍帶到昆澤城。”
賀榮從身旁侍女舉著的銅盤中把虎符拿起,放到蘭淏的手心。
這次的任務如果能完成,下一任城尉就鐵定是他了吧,眾人都默默想著。
蘭淏攥住虎符舉過頭頂,誰都沒想到的是,他的另一只手指向了太守仲淵。
“給我拿下!”
那些下馬的騎兵,拿著明晃晃的馬刀,直接就架到仲淵的脖子上。
“你們……你們要干什么?”仲淵一時間慌了,這是赤裸裸的叛變,一旁的賀榮用側臉對著仲淵,你這個為朝廷效力幾十年的老臣,莫非也要叛變?
“太守仲淵,魚肉百姓,賣官鬻爵,今日我替天行道,替鄉(xiāng)親百姓除了這貪官!”蘭淏奪過來一個騎兵的馬刀,一步一步往仲淵身前走。
“喂!喂!殺朝廷命官可是死罪!喂!”仲淵被幾個騎兵摁得死死的,他本來就是個文官,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只能面部猙獰地看著蘭淏走過來,身邊的官員,甚至都沒有往他這邊看,所有人都串通好了,難道他們都要叛國?
還沒等仲淵想明白,那把馬刀已經把他的脖子斬斷,鮮血從斷頸噴出來,濺了身旁騎兵一身。
賀榮沉默不語,風吹過來血腥味,那是和他共事了將近二十年人的鮮血,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又怎么會任由蘭淏肆意妄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