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明,晨露未晞。
宿營地里陣陣炊煙,人來人往,勾勒出一片忙碌的景象。
徐方遠遠瞧見圍裹在于晚秋那處的人越來越多,撓了撓頭,道:“師兄,那么多人扎一堆,沒開玩笑吧?”
“林子大著呢,也不是裝不下。你操什么心?”趙無涯意味深長地笑了起來,“你要是想去,也可以去啊?!?p> “我哪有?”徐胖子緊忙辯解,“我肯定是,師兄去哪,我去哪。”
“十七號。”趙無涯對他諂媚的笑視而不見,淡淡地突吐出幾個字。
一旁的陳修若有所思地看向遠處。
徐方則是疑惑的追問:“十七號?什么十七號?”
“這不像你風格???”陳修倒是立馬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過趙無涯昨晚找大家商議的時候,明明流露出對于晚秋推斷的認同,現(xiàn)在反而要另尋獵區(qū)。這讓陳修的語氣中,難免透著不解。
趙無涯沖他眨了眨眼,道:“這就是我的風格?!?p> 陳修揣摩著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不太確定地問道:“難道,你想……”
他用手指向前劃了一道豎,又往左折出一道橫,在胸前比劃了一個“?”的形狀。
趙無涯伸出手掌,做了一個“打住”的手勢,又點頭笑著道:“殺豬殺屁股,各有各的法。你說是吧?”
他往各處整裝待發(fā)的隊伍看去,輕聲道:“等著看吧,說不定有得熱鬧嘍!”
周章看著熱鬧非常的營地,惆悵地嘆了口氣。
“周師兄,怎么了?”站在他旁邊的青年問道。
青年名叫柳莊,出身于南陽府飛流閣。飛流閣的名頭不小,在荊州,也就稍弱于五大門派。
柳莊是飛流閣較為出色的弟子,長相雖稍顯普通,但也自有幾分氣度。不過,與頎長俊朗的周章站在一起,就顯得遜色不少了。
昨晚議事,柳莊基本沒出聲??墒?,轉(zhuǎn)身就找到周章,邀請他一道去自己的十四號區(qū)。
周章欣然答應(yīng)之余,自然對柳莊的作為深感滿意。
但他嘆氣的原因,也恰恰在此?,F(xiàn)下的形勢,除了扎堆于十一至十五號獵區(qū)的隊伍,其他的,那真是天高海闊,愛去哪去哪。
這完全脫離了他的預(yù)想,但自己,不僅無法左右,還不得不順勢而為。這對他來說,無疑是一種挫敗。
此間心事,不足為外人道也。
趙無涯來到十六號獵區(qū)西邊的地界,隨便找了條羊腸小道,便帶著人鉆了進去。
隊伍行進的速度很快。
“你準備在哪折過去?”已經(jīng)走了大半個時辰,陳修忍不住問道。
趙無涯停了下來,輕輕抹了一把額頭并不存在的汗水:“到這也差不多了?!?p> “玉瑱,”他招呼了一聲,手勢指向東南的方向,“現(xiàn)在我們沿這個方向,繼續(xù)深入。”
方玉瑱點頭:“明白了。”
他說完,便按趙無涯指的方向,繼續(xù)探路。
徐方恍然道:“哦,原來我們還是往那頭去??!”
古原摸了摸腦袋,道:“干嘛這么麻煩?搞得偷偷摸摸的!”
徐方白了他一眼:“你傻???十二號那么多人,麻煩肯定也多。其他的,人家又沒邀請我們。直接跟上去的話,難道還趕著給人交稅吶?”
“這是給五派聯(lián)盟面子嗎?”張魯問道。
“五派聯(lián)盟?”李固笑出了聲,“那玩意有個錘子的面子!”
李固沖趙無涯的背影努努嘴,小聲道:“咱師兄是怕,回頭試煉結(jié)束了,有人又要回去搬弄是非嘍?!?p> “哈?”張魯疑惑地看著他。
趙無涯回過頭瞪了兩人一眼,道:“說什么呢?”
李固迅速換上一副笑臉:“哦,師兄,沒什么。我正跟張師弟說,咱們今天就是奔著妖獸去的,所以這一路上遇到野獸都懶得理會。”
趙無涯冷哼一聲,回過頭去。
“師兄,”方玉瑱輕巧地躍了過來,面帶喜色,“前面有只大蟲?!?p> “妖獸?”趙無涯劍眉一抬。
方玉瑱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看來,我們終于要開張了。”趙無涯雙手拳掌相擊,語帶笑意。
“成了妖獸的大蟲,可不是好相與的?!标愋尥接瘳櫥貋淼姆较蚩戳艘谎?,“你有什么計劃?”
趙無涯已然成竹在胸:“妖虎雖兇,卻勢單力孤。我們?nèi)耸殖渥?,只要稍作布置,擊殺它,不成問題?!?p> “關(guān)鍵還是,要盡量避免有人受傷。大家有什么意見?”
見沒人說話,趙無涯微微一皺眉頭,道:“陳修,你說說?”
陳修看了大家一眼,猶豫了片刻,道:“說實話,這方面,我的經(jīng)驗不多。”
“不過,我以前倒是看過一本書。里面有提到一個打虎的故事,我講給大家聽聽,或許有用。”
陳修將故事娓娓道來:“那書上說,有一個地方,虎多為患,經(jīng)常出現(xiàn)大蟲傷人的事情。日子久了,有人就發(fā)現(xiàn),老虎捕獵,最慣用的招數(shù),不過是一撲一咬。然后,他據(jù)此研究了一套殺虎的方法。就是一人在后做鉺,誘使老虎撲咬。待老虎躍起撲咬,在旁伺機而動的另一人,只要能抓住它下腹空門大開的機會,以利器一劃而過,便能將之立斃。”
“聽起來,好像不錯?!壁w無涯聽得眼中異彩連連,沉吟片刻,點點頭道:“可以試試看。”
陳修道:“會不會,太冒險了點?也許只是書上隨便寫寫的。再說,那可是妖虎,可不是普通大蟲?!?p> 趙無涯定下決心,道:“你這么一說,我反倒覺得可行。就算大蟲成了精,那也還是大蟲。狗改不了吃屎,這就是它的罩門?!?p> “都不用說了,殺虎就我來!”他一揮手,就將這事定下來了。
“你們誰來當誘餌?”趙無涯又接著問道。
陳修搶先開口:“我來吧!”
他見眾人還要再說,又補充道:“既然這法子是我提的,就該由我來。再說,我確實最合適?!彼瘟嘶问掷锏囊幻独茄?,意思是自己暗器水平不低。
“好了,就這么定了。就我跟陳修了?!弊罱K,趙無涯拍板了。
他語氣一轉(zhuǎn),道:“別以為你們就沒事了。都給我找好位置嘍,萬一我們失手了,你們要隨時準備救援。”
“明白了嗎?”他雙眼一瞪。
“明白!”幾個人異口同聲地回答。
計議已定,眾人便跟著方玉瑱,向前慢慢潛去。
走了大約兩百步,方玉瑱一揮手,示意大家停下。
透過層層樹影的遮擋,趙無涯的眼睛,很快就找到了目標。
那只大蟲,體型奇大,正盤踞在一棵樹下假寐。
一顆圓盤似的虎頭上,頂著一對不大顯眼的耳朵。額頭正中的黑紋,隱隱構(gòu)成一個“王”字。它背上的毛發(fā)似橘色一般,下顎周圍,以及稍微露出的腹部,卻呈乳白色。一圈圈如同套在全身上下的黑紋,仿佛有種奇異的美感。
趙無涯默默地觀察地形,隔了一會,便有了主意。
他沒有出聲,而是雙手在胸前一陣比劃,便將各人的位置安排好了。
待眾人各自就位,原地就剩下他和陳修兩個人。
“你那把刀,借我使使?”趙無涯指著陳修的腰間,用微不可聞的聲音說道。
陳修笑著點點頭,就取下腰間別著的獠牙短刀,遞了過去。
趙無涯接過刀,用手指了指自己,又往不遠處一個草堆指了指。他抿著嘴微微頷首,便銜著刀,弓身爬了過去。
陳修等他爬到位置蹲好,稍稍緊了緊腰身,慢慢站了起來,向前走去。
一步,兩步,三步。
假寐的老虎,兩只耳朵一動,忽然睜開了眼。它淡金色的眼瞳,一下便盯上了陳修。
陳修目測了一下,老虎距他大約百步,他距趙無涯大概有三十步。兩人一虎,成扁平的三角狀。
他現(xiàn)在唯一要做的,就是給趙無涯創(chuàng)造出手的機會。
不知是因為那頭老虎已經(jīng)吃飽了,還是怎的。雖然它直勾勾地盯著陳修,卻沒有一絲起身的意思。那條色彩斑斕的尾巴,悠閑地在它身上一甩一甩的。
陳修謹慎地朝前又邁了兩步。
它似乎察覺到眼前人的敵意,甩尾的動作一緩,隱隱有起身的意思。
“吼~”
它一聲長吼,把正在小心觀察的陳修嚇得一下頓住了,剛邁出的腳,也懸在空中。
陳修本準備轉(zhuǎn)身就跑,可那頭老虎只是抬頭吼了一聲,卻又伏了回去。
“嗖~”
一顆石子,從陳修手里飛出,直擊向那頭老虎的面門。
“啪”
石子被老虎一掌拍落。
“吼~吼~”
老虎這下真的發(fā)怒了。
它騰地站了起來,一躍而起。十幾步的距離,瞬間被跨越。
陳修這下真是被嚇得不輕,他太低估妖虎的速度了。幸好手里還捏著兩枚狼牙,趁它再度躍起的時候,陳修凝神聚力,擲了出去。
“嗖”
一前一后,兩枚暗器,只發(fā)出一個聲音。
陳修將暗器打出去之后,看也不看,轉(zhuǎn)身就朝著趙無涯藏身的位置跑去。
妖虎雖然靈巧地閃過兩枚暗器,但奔行的勢頭也被打斷了。
陳修回頭望去,還來不及高興,就見那妖虎急彈而起。它奔行的速度更快,只在眨眼間,腥風已在身后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