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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世知行

第十一章 急流未逢皆暗涌

浮世知行 秋來當思我 3681 2019-04-22 11:57:10

  陳修在前面開路,女子抱著孩子緊隨其后。一番折騰,總算到了城西的官道上。只見前方赤眉正設(shè)著卡,左右各站著一隊彪悍軍士。

  雖是設(shè)卡,但這些赤眉軍士并無刻意刁難,只是盤查的速度,委實緩慢。

  等陳修挪上前,大半個時辰已經(jīng)過去了。盤查倒挺有意思,也不知是誰想出來的。從前往后,一字排開的十名軍士,一人只問一句。無非是姓名,家住哪里,家里幾口人幾畝地之類,答完就可以往前走了。

  陳修微微轉(zhuǎn)身,看向正低頭接受盤查的女子。好一會兒,他才收回有些飄忽的眼神,然后慢慢轉(zhuǎn)頭,回身,走遠。

  當那女子,走出關(guān)卡,便著急地掃過前后,左右,反復(fù)幾遍后,閃著星光的漆黑眼睛,卻悄然黯淡。

  她摸了摸胸口,那里是餅,還有水袋。輕柔地拍撫著懷里的孩子,女子嘴角微微舒展,慢慢地沿著官道,向前走去。

  而陳修在快走了一段后,便瞅準機會,離開了官道。憑著遠超常人的洞察力,他輕易避過了數(shù)撥赤眉哨探。

  又行了十數(shù)里地,他這才放開步子飛跑起來。

  半個時辰后,某座無名山林。

  陳修跟著一名軍士,進了一座營地。

  在一間營帳內(nèi),他見到了李念要找的人。

  陳修頗感驚訝,對方出乎意料的年輕。他披著一身武將鎧甲,英氣勃勃,威風凜凜,但應(yīng)該比自己也大不了幾歲。

  “可是李經(jīng)歷當面?”陳修拱手問道。

  對方微微蹙了下眉,道:“本將是欽州指揮所經(jīng)歷,李良。你是指揮使大人派來的?”

  陳修吐了口氣,取出一根信竹,遞上前去,道:“這是,李大人給將軍的?!?p>  李良接過信竹,查看后拆開,取出一張字條看了起來。

  片刻功夫,李良收起字條,拱拱手道:“原來是小陳先生,失禮了。”

  陳修笑道:“將軍客氣了,稱我陳修便可?!?p>  李良也笑了笑,讓人將地圖鋪在案上,一邊俯身在地圖上摸索,一邊道:“那好,我想問一下,你從欽州城出來的的時候,赤眉是什么情況?”

  “當時李大人判斷,赤眉要分兵去靈山鎮(zhèn)。我下城的時候,應(yīng)當還在整軍,并未發(fā)現(xiàn)大股部隊離開的跡象?!标愋藁叵肓艘幌麓鸬?。

  李良點點頭,又問道:“從你下城,到現(xiàn)在大約多長時間?”

  陳修抬頭看了看天,略一思索,道:“應(yīng)當超過一個時辰了。”

  “欽州距此不下六十里,你徒步而來,竟然只用了一個時辰?”李良面露驚奇,打量著神情自若的陳修。

  李良吸了口氣,沖身后的軍士喝道:“傳令,整軍!”

  “遵令!”

  李良拎著盔甲走向陳修,胳膊蹭了蹭對方,側(cè)頭道:“你什么境界啊?”

  陳修瞥了眼他,道:“李將軍,你師父沒告訴你,隨便問人境界很無禮嗎?”

  李良一把搭上陳修的肩膀,摟著陳修一塊往外走去,訕笑道:“兄弟,叫李將軍就見外了。草字方正,以后得多親近親近?!?p>  陳修看了眼肩膀上的手,斜瞅著這無賴似的人物,好似有種熟悉的感覺。他抿著嘴思索,張魯就從腦中浮現(xiàn)了,這才發(fā)現(xiàn),這兩人的厚臉皮自來熟,果然有異曲同工之妙。

  不過,兩人的無賴習氣,都不引人反感。他倒是從中體會到,一種放松和親近的感覺。

  “那你什么境界?”啪的一聲,陳修將對方的手從肩膀上拍下。

  李良摸了摸被拍的手,嘿嘿笑道:“我在破關(guān)上境,已經(jīng)積累三年了,隨時可以破玄關(guān)?!?p>  陳修看著明明有些得意,卻硬裝風輕云淡的李良,側(cè)頭拱了拱手。

  李良也側(cè)頭看著對方,擠擠眉,顯然要繼續(xù)自己的問題。

  陳修淡淡地道:“前些天,一不小心,養(yǎng)神境?!?p>  他說完,余光瞄了一眼李良,揶揄地抿嘴而笑。

  李良抽抽鼻子,嘴里好像念叨著什么,轉(zhuǎn)頭大喝了一聲:“軍法官!”

  “在!”一名精瘦漢子應(yīng)諾。

  “整軍如何了?”李良將頭盔戴好。

  “集結(jié)已畢!”

  李良面色冷峻地站在坡上,朝著坡下密密麻麻的人馬,吼道:“全軍進發(fā),拐子峽?!?p>  他指著一個方向,又道,“騎軍隨我先行,嚴副將率其余人,急行軍!”

  李良轉(zhuǎn)身看向陳修,道:“跟我走吧。”

  陳修指了指自己,問道:“我跟著干什么?”又補充了一句,“李指揮使只是叫我送信而已?!?p>  “指揮使可是在信中說了,你是陳大儒的高足,豈能不思忠君報國?”李良似不經(jīng)意地說道。

  陳修無語,心里恨不得撕爛這家伙的破嘴。他要在大乾生活下去,而且是以儒生的身份,要是被扣上這種帽子,那還怎么混?

  陳修嘆了口氣,不禁想到,李念恐怕早就想好了怎么榨干自己。

  另一頭的張魯,此時還陪著李指揮,在城墻上吃風呢。

  從陳修下城之后,李念便在這牌樓下,一直端坐。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聊,李念就跟張魯說上話了。

  可剛開個頭,張魯就傻眼了,自己好像把陳修給坑了!

  “張魯啊,你是哪里人?”

  “哦,我是臨塵……縣……的。”

  “哦?那你是什么時候拜入開明書舍的?”

  張魯心一下子便堵在嗓子眼了,明顯感覺自己臉上發(fā)燙,后背發(fā)涼。幸而還有幾分急智,一把跪下,道:“將軍恕罪!”

  李念靜靜地看著地上的少年,道:“恕什么罪?”

  張魯腦中飛轉(zhuǎn),自己雖然不知道陳修的身份。但就憑感覺,他也知道,其中的事情肯定不一般。

  雖然相處時間不長,可在他心中,陳修已經(jīng)是他如師如兄般的人物。他決不能給陳修惹上禍事!

  轉(zhuǎn)念間,張魯抬起頭左右看了看,輕聲道:“將軍,我有些話只能跟您說?!?p>  “哦?”李念似乎有些興趣,手一揮,道,“你可以說了,他們聽不見?!?p>  張魯忽然感覺,周圍起了些奇異的變化。最直接的感受就是,風停了,城下本來吵鬧的聲音也消失了。

  原來修行者,真的可以這么神奇!當然,他更好奇,李念究竟是什么境界的修行者。隨手能造出一個空間,真是不可思議。

  李念一聲咳嗽,打斷了少年飛揚的思緒。

  張魯急忙定了定神,道:“其實,我只是臨塵縣的一個孤兒,我?guī)熜株愋蓿膊皇俏規(guī)熜?。他其實,算是我的師父?!?p>  李念道:“這個算不上罪過。”

  “我們說碰上一隊赤眉,其實是編的?!睆堲斖笛矍葡蚶钅?,接著道,“我?guī)熜?,其實是在臨塵縣受的傷。當時縣城大亂,我混在城中找吃的,恰好碰見他。之后……”

  張魯將自己碰見陳修之后,從臨塵到欽州的所見所聞,一股腦都說了出來。只是將陳修被追殺的相關(guān)事情,一律略去不說。還故意將陳修的傷說得很重,全靠了自己才能逃離臨塵。陳修因感念自己的救命之恩,故而傳授自己修行之法。

  他話里話外,卻透露出一個消息,兩人在臨塵所見的黑衣人,便是林毅。張魯直覺這其中,肯定有問題,用來瞞天過海,實在是再好不過的借口。

  李念聽了少年的話,果然陷入沉思。

  “起來吧?!崩钅顪睾偷穆曇?,讓心懷忐忑的張魯總算松了口氣,“我自認看人的眼光不差,你們的身份,我不會尋根究底。至于林毅的事,你們要爛在肚子里,跟誰都不要說。言盡于此,陳修回來,你把我的話告訴他?!?p>  張魯爬起來,低頭聽著。待李念說完,忙接著應(yīng)道:“將軍的話,我記住了。”

  “雖說你還是個少年,但好歹也算個修行者。一會兒如果交戰(zhàn),你也能出不少力?!崩钅羁聪蛩州p笑了一下,揮手道:“去吧。”

  清風徐來,喧聲又起。張魯稍愣了一下,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也不說話,沖李念點點頭,躬身行了一禮,便站到一邊去了。

  長軍如龍。

  當陸天青趕到拐子峽的時候,天已經(jīng)亮了。

  長龍般的隊伍,好似驚醒了這萬籟皆寂的荒古大山。

  “軍師,要不然先休息一下?”李金來到陸天青身側(cè)。

  陸天青看了看天,道:“過了前面的拐子峽,再有十多里就是靈山鎮(zhèn)了?!敝钢懊娴膷{谷,“李都統(tǒng),這拐子峽地勢險要,還是宜早通過?!?p>  李金不以為然,笑著道:“這欽州僅剩的兵都在欽州城里圍著呢,再險要有什么打緊的?!笨粗鴦傔^來的另幾個都統(tǒng),又道,“實在是急行了一晚上,弟兄們著實辛苦,乘著這峽谷擋著,咱們也好埋鍋造飯,休息一下。哥幾個說,是不是?”

  幾個都統(tǒng)也連聲附和。陸天青心知自己入伙晚,資歷不夠,這幫老油條雖明著還算尊敬自己,但暗地里都議論紛紛。特別是這些都統(tǒng)、副都統(tǒng),大多都是慣于廝殺的狠角色,對文弱的書生那是一貫看不順眼的。

  陸天青靠著高波的任命,自然還是能壓制這些人的。但畢竟現(xiàn)在看來,并不是個好機會。

  “也罷,諸位都統(tǒng)都是領(lǐng)兵多年的戰(zhàn)將,經(jīng)驗比我多。那就按各位意思,埋鍋造飯?!标懱烨鄧@了口氣。

  拐子峽上。

  陳修探出腦袋觀察了一下,又迅速回身,伏在李良身旁,道:“他們好像停下了?難道察覺到什么了?”

  李良看了他一眼,慢慢探出身子去。他皺了皺眉頭,旋即舒展開來,道:“看樣子,應(yīng)該是要吃飯休息?!?p>  “我看他們好像派人上來查探了,”陳修湊過來,下巴微揚,“不會被發(fā)現(xiàn)吧?”

  “我就是怕被對方修行者發(fā)現(xiàn),所以才只帶了你上來?”李良無良地牽動嘴角,“如今的赤眉,也就只能算上個流寇。破關(guān)境以上的修行者,我看就是算上那三大首領(lǐng),也不超過十個人。這里能出現(xiàn)一個,就算不錯了?!?p>  陳修有點明白,李念為何如此看重自己了。

  雖然他給張魯講修行,好像頭頭是道。其實,他不過是借用幾位老師的原話轉(zhuǎn)述而已。而真實的修行界是什么樣,修行者倒底意味著什么,他并沒有特別清楚的認知。就像在欽州城上,被李念一語道破修行境界時,他的慌亂,他的遲疑,都印證了這點。

  李念為何獨獨對陳修另眼相待?大儒陳先生也許有這個面子,可陳先生一個弟子會有嗎?顯然,初入江湖的陳修,被老江湖李念,一眼看穿。像他這種,十幾歲就破關(guān)的修行者,不是大家族的子弟,便是大宗派的弟子。能忽悠成幫手,李念的心里,只怕已經(jīng)樂開花了。

  陳修心里暗道:“原來自己擔心這害怕那的,敢情都是白搭。李大指揮只想讓自己在這,當好一把刀,哪里會關(guān)心我那些破事兒?”

  一瞬間念頭急轉(zhuǎn),陳修自嘲地笑了笑,斜眼看著李良道:“看來,我是一早就被李指揮,給算計上了?!?p>  李良賤兮兮地笑著,一把勾上對方的肩,道:“怎么能說算計?那叫信任看重!像我們這些小嘍啰還沒機會呢!”

  “事先說好,真有高手,可別指望我拼命。”陳修推開他的手,“我這傷還沒好利索呢,被你們這一折騰,指不定就英年早逝了?!?p>  陳修一直有些懸著的心放下大半,語氣都輕松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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