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聽了這話,自然覺得這丹柃在胡說,喝道:“一派胡言,你說少爺就在家中,可我們早就將家里上上下下找遍了,并未見少爺蹤影?!?p> 趙夫人也急了,此刻再無高高再上的夫人氣派,只剩一個為尋兒心焦的普通母親:“是啊,那為何將府里翻了個底朝天也不見我兒?”
語中已是含著哭腔,她平日里雖是說一不二的當家主母,一派威嚴,但兒子是她唯一的軟肋,是她的心頭肉??!如今不見了怎能不讓她著急!控制不住失態(tài)也是在所難免。
“夫人莫急,我看這人不過就是個江湖騙子!來人,將他給我轟出去!”
管家當下就叫人要把這騙人的道士趕出去。
道士也不急,穩(wěn)穩(wěn)坐于堂中,老神在在道:
“管家莫不是不想找回你家少爺了?”
“你……”
管家正欲開口訓斥這騙子,卻被身旁趙夫人攔住了。
趙夫人開口:“且慢!”
同時揮手讓聞聲而來的小廝退下,再示意管家先聽這道士把話說完。
老管家不情不愿的退到一旁,冷眼盯著那年輕道士,哼!他倒要看看這騙子能說出什么花來!
趙夫人接著道:
“道長說我兒在家中是何意?家人找了一天一夜也并未找出我兒蹤影???”
道士撫著手上拂塵,神色淡淡,倒是有這么一點世外高人的模樣,輕聲道:
“不知夫人可聽過障目一說?之所以找不出貴公子,不過是被幻想所欺罷了?!?p> 趙夫人與管家面面相覷。
此時屋內(nèi)燈火通明,外間天色已是完全黑了下來,烏云遮月,一陣風忽起,帶起院中老槐樹樹葉沙沙作響,堂中的丹柃也同時聞到了一絲古怪氣味。
風過廳堂,在堂中飄蕩一圈后就消弭殆盡了,而就是這一陣細風,卻讓屋內(nèi)人都不由自主打了一個寒顫。
丹柃天生嗅覺靈敏,異于常人,嗅著這空氣中淡淡的腐敗氣息,卻見屋內(nèi)眾人毫無所覺,暗道一聲不好,這事還真有點棘手了,隨即也不由正色起來。
再說趙夫人,見到這道士年紀輕輕,且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雖然對丹柃說的話半信半疑,但人嘛,總是忍不住抱著一絲僥幸,萬一這道士所言非虛,真能找回我兒呢!趙夫人不愿放過任何機會!只愿我兒洪福齊天,安然無恙!
趙夫人道:“既如丹柃道長所言,那不知怎么才能找到我兒?只要小兒平安回來,我愿付出任何代價!”
丹柃瞇起雙眼,故作高深,望著趙夫人說道:“夫人暫且放心,貧道于相面卜卦一道也略通一二……”
丹柃頓了頓,看了眼趙氏,接著開口:“我觀夫人子女宮平滿豐厚,兒孫皆是福澤綿長之人,并無喪子之劫,想必貴公子定能平安無事。”
管家仍覺得這年輕道士是個騙子,但自家夫人既已發(fā)話,他作為下人也不好說些什么。
“不知府上是否有棵百年老樹?”
聽到丹柃詢問,管家回答:“后院確實有棵榕樹,是我家祖上時就在的?!?p> 這老管家是府上家生子,世代忠心服侍主家,被賜趙姓,老管家自幼在趙府長大,自己父親爺爺也皆是府上老人,他幼時這榕樹便有了,趙家家規(guī)便有一條是這榕樹任何情況皆不許子孫挖毀,聽爺爺說這樹是與祖上發(fā)跡有關(guān),年歲久遠,具體緣由也不清楚了,只留下這么一條樹在人在的規(guī)矩。
丹柃若有所思,看了眼屋外,方才開口:“樹大而陰,陰氣聚集,最易招妖精鬼怪……”
更何況這百年老樹又是困于后宅之中,但凡高門深院,后宅就沒有干凈的,這樹長此浸于其中,怕是已成禍患!
“難不成我兒子失蹤和這樹有關(guān)?”
丹柃不言,算是默認了趙夫人的猜測。
“這……”趙夫人也犯了難,丈夫不在家中,她一個婦道人家,家規(guī)又擺在這兒,如今這樹動不得,可如何是好!
但是轉(zhuǎn)念想到自己那乖巧可愛、聰慧伶俐的兒子……深吸一口氣,似下了很大決心一般,吩咐管家道:“福叔,讓人去挖樹!”
“夫人萬萬不可?。 惫芗掖篌@!祖上規(guī)矩如何能破?!“樹在人在的家規(guī)夫人忘了嗎?這樹是趙家的根,挖不得啊夫人!”
趙夫人為了自己兒子連命都能舍了去,這家規(guī)算得了什么!見管家阻攔,更是認定了這樹就是罪魁禍首。當即吩咐貼身丫鬟:“尋香,帶幾個人去把那禍根挖了!”
“夫人!挖不得?。 崩瞎芗夜虻匕?。
見自己一句話便引得這趙家人反應(yīng)如此激烈,丹柃也有點過意不去,摸了摸鼻尖,正色道:“夫人且慢,找回公子也不必挖掉這樹?!?p> “那我兒如何回來!”失子之痛已讓趙夫人失去往日里的精明理智了。
丹柃接著道:“古樹皆有靈,且這樹又與祖上有關(guān),挖了確實不妥,至于如何找回貴公子……”
丹柃頓了一下,賣了個關(guān)子:“貧道自有辦法!”
又對趙夫人和管家說道:“如今還先請夫人回去休息,明日自會在家中見到公子,另還煩請管家派一人為我領(lǐng)路去看看那棵老樹?!?p> “沒問題,還有什么吩咐道長盡管開口!”
丹柃勸住了夫人,管家此刻對她是感激涕零,畢恭畢敬,他總算沒做那不肖子孫,對得起先祖了!
“別的也沒什么了?!钡よ诖鸬?,接著又想起什么似的補充了一句:“今夜不論聽見什么,府中人都不得出房門半步!”
見丹柃一臉嚴肅,管家也知府中怕是有些不干凈,今夜估摸著不太平,事關(guān)重大,自是滿口應(yīng)下:“道長放心,我這就吩咐下去!”
趙夫人起身按丹柃所言回屋去了,管家也下去安排晚間一切事宜,只留一小廝供丹柃差遣,其余人等皆聽吩咐回屋歇了。
丹柃起身,行至門外,此時又是一陣陰風驟起,吹動他持在手中的拂塵,塵尾輕揚,空中那一絲陰冷腐敗的氣味似乎又重了,丹柃閉眸輕嗅,手腕微抬,五指張開,感受風向,不過一會兒,風歇。
丹柃收手,望向身旁小廝:“你家公子可是在那處院落走失?”
小廝本在丹柃身后,起風時,帶起廊下的氣死風燈來回搖晃,此時夜已深,四下寂靜,加上近來府中怪事連連,眼前這場景倒是有幾分瘆人,小廝冷不丁打了一個寒顫,只覺心中慌亂不定,不由得向丹柃靠近了幾分,正四下張望時徒然聽得丹柃問話,倒是著實嚇了一跳。
丹柃見狀,輕笑,耐著性子又問了一遍。
小廝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怎就讓道長看了笑話,定了定神,看向丹柃手指的方向,心想丹柃道長果然有本事,我都還未說,就知曉公子是在西院不見的!
小廝上前躬身回道:“據(jù)照看公子的丫鬟說,昨日公子路過西院,見院門緊閉,吵鬧著要進去玩……”
小廝說到這頓了頓,才接著回話:“因之前消失的人最后都曾在西院被人見過,之后就不見了。西院乃是客房,夫人請的法師們住在西院的第二日也是不見了蹤影。因府中人都說西院怕是不干凈,夫人這才下令將西院鎖住,不讓人靠近。
平日里那丫鬟本是事事都順著公子,但她也知西院進不得,丫鬟也不敢放任公子亂來,只得稟告了夫人,公子被夫人斥責一頓后,本以為無事了,誰知……公子卻趁丫鬟不注意時,翻墻溜進了西院,當府上發(fā)現(xiàn)公子不在時,將府里上上下下翻了個遍,才在西院那大樹下找到他所穿的衣物,卻絲毫不見公子蹤影?!?p> 小廝說完還拍了拍胸口,臉上露出懼怕的表情,畢竟那么多大活人進了西院都沒能出來,說到這,小廝壓低嗓子悄悄對丹柃道:“人人都說西院會吃人?!”
平日管家不許府內(nèi)人瞎議論,免得鬧得人心惶惶,若是誰被逮住家法伺候!但這事明面上雖無人敢論,背地里卻是傳瘋了!
聽完小廝的話,丹柃若有所思,會吃人么,倒不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