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陡峭,飛瀑不流,天空中有一只雪鷹無聲滑翔,最后落在了一個破舊道觀的房頂。
據(jù)說雪鷹這玩意最通靈性,專門以腐肉為食,特別是剛死去的人為最佳。
此時既然有雪鷹落在這座道觀,說明道觀之中必有人剛剛過世不久。
道觀大門匾額上寫著“凌云宗”三個大字,筆跡蒼勁渾厚,撇捺之間透著當(dāng)時書寫之人的凌云壯志,真?zhèn)€是字如凌云舞,人似飛天去。
縱觀整座道觀,儼然只有兩進院子,落敗的景象與那塊“凌云宗”的匾額實在是云泥之別。
里間院子頗為干凈整潔,卻只有一間屋子,屋子里無床無椅,無桌無凳,只有香煙裊裊,牌位林立。
再看外面院子,有大廳一間,臥房三間,在這冷泠泠的天氣里,有風(fēng)吹過,門窗便會自動閉合,“撲棱棱”響,真是窗外有風(fēng)窗內(nèi)寒,其寒磣破敗可見一斑。
道觀的大廳中有一四十來年紀的中年道人,正氣急敗壞的在大廳中來回踱步,下首方向站著三個又像仆人、又像廚子、又像郎中就是不像道人的中年人。
最后在靠近門口處,站著一個紫色衣服的女子,此女子模樣倒也伶伶俐俐,櫻唇瑤鼻,風(fēng)姿綽約,只是神情間卻帶著比這凌云峰上的冰渣還冰冷的倨傲神色。
中年道人突然停住腳步,緊閉雙目深吸一口氣復(fù)又睜開,一向懶散的目光驟然精光爆射,開口問道:“蘇洛他,真的沒救了?”
三個中年人齊齊搖頭,嘆氣,再低頭,動作如出一轍,生怕再多看一眼這個半輩子都沒有像此刻這般暴怒的中年道人。
“竹生呢?”中年道人穩(wěn)定了一下暴躁的情緒問。
“他還在蘇洛的房間守候?!?p> “罷了罷了,好好安葬了他吧?!敝心甑廊私K于頹廢的跌坐在蒲團上,朝那三人揮了揮手。
“沙沙沙”的腳步聲漸遠,大廳中又恢復(fù)了平靜。
一陣沉默后,紫衣女子說話了,聲音如黃鶯出谷,語言卻毒如蛇蝎。
“云掌門,你的寶貝徒兒既然已經(jīng)死了,我也就不追究他對我輕薄無禮的行徑了,他該死,我現(xiàn)在也該回家了?!?p> “你,你怎么可以血口噴人,蘇洛明明是為了給你采千年荷,才去了后山,不慎跌入冰窟,這才枉送了性命,你,”
云掌門說到這里氣的渾身發(fā)抖,拳頭捏的咯咯響,“你不但不心存感激,反而連一點情分都不顧,還說他該死,好你個惡毒的女子,我今天便替你爹教訓(xùn)教訓(xùn)你?!?p> “你有本事就打死我啊,你看我爹蕭狂會不會饒過你。”紫衣女子身子往前挺了挺,鄙夷不屑的眼神像一把利劍扎在了云掌門的心窩。
聽到蕭狂二字,云掌門舉在空中的手瞬間便軟軟的耷拉了下去,側(cè)轉(zhuǎn)過身,沉隱許久,低啞著嗓子吼道:“滾,你馬上給我滾?!?p> “哼,一群鼠輩。”
紫衣女子走了,不但沒有滾著走,而且還是坐著四個赤膊大漢抬著的軟轎走的,走的風(fēng)光無限。
走時,紫衣女子還撂下了一句話:凌云宗的人聽著,今日的梁子算是結(jié)下了,日后我定要你們好看。
看著紫衣女子走遠,云掌門不無戲虐的自嘲道:“哼哼,凌云宗?以后怕是再也沒有凌云宗這一門了,我云翼愧對歷代掌門啊。”
說罷,仰天長嘆一聲,接著便向后院中走去。
幾十年來,由于云翼一心要把凌云宗做到最大最強,對待弟子極度苛刻,非根骨奇佳不能入,非志比金堅不能入,非相貌超群不能入..,諸如此類云云。
這些令人發(fā)指的苛刻條件最后導(dǎo)致想加入凌云宗的人越來越少,直到現(xiàn)在凌云宗從五大修真宗派,慢慢的淡出了人們的視野時,云翼才發(fā)覺了事態(tài)的嚴重,
這才不得已廢除自己當(dāng)初制定的那些條條框框,最后入凌云宗者,只需要一個條件,那便是:只要是活人就行。
可惜為時已晚,多年來不但沒有人再愿意進入凌云宗,相反還跑掉了不少耐不住冷清的弟子。
然而天無絕人之路,就在三年前,老朋友蘇河突然來凌云山拜訪,并且將愛子蘇洛親自交到了云翼的手中。
蘇洛的到來,為凌云宗一門帶來了希望,也讓作為掌門的云翼對其關(guān)愛有加,甚至到了溺愛的程度。
值得慶幸的是,蘇洛的確是百年難遇的修真大才,其感悟能力超出尋常人太多。
而且蘇洛作為凌云宗的弟子,并沒有仗著有掌門撐腰而胡作非為,相反卻是與人為善,謙讓有禮。
這讓云翼更是如獲至寶,將蘇洛視如己出,凌云宗的上乘功法和不傳之秘,都被云翼傾囊相授。
此長彼消,當(dāng)云翼對蘇洛關(guān)懷備至的時候,無形中也引起了別的弟子的不滿,
有的人進入凌云宗十年卻還沒有蘇洛一年時間里學(xué)到的東西多,其結(jié)果就是眾弟子相繼離開了山門,另尋了出路。
在云翼的心里,凌云宗就算只剩下蘇洛一個人也無妨,因為只要蘇洛在,凌云宗就會有出頭之日,對此事,他篤信無疑。
然而就在今天早上,凌天宗的蕭婉兒突然來拜山,說是要在凌云山的后山采十株千年荷為其母親祝壽。
不得不提的是,這凌天宗雖然只與凌云宗一字之差,勢力卻是差著十萬八千里,就目前的形勢,足有問鼎五大修真宗派之首的趨勢。
云翼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為了保護好蕭婉兒這位貴客,無奈之下只好讓自己的寶貝徒弟蘇洛作陪。
云翼知道蘇洛打三年前第一眼看到蕭婉兒,便對蕭婉兒有想法,于是便想著借著這次機會,也能讓兩個年輕人多交流交流。
萬一兩人互生愛慕,最后能夠合體雙修,那也不失為美事一樁。
然而,現(xiàn)實是,門不當(dāng)戶不對,高高在上處處優(yōu)越的蕭婉兒壓根對蘇洛就不感冒,甚至還總是帶著幾份深深的厭惡。
就蘇洛不幸掉入冰窟身亡一事,蕭婉兒能夠輕描淡寫的顛倒黑白,將自己撇的一干二凈就足以說明一切問題。
“弟子云翼,愧對列祖列宗,今唯有一死以謝罪。”
凌云宗后院的屋子中,摘去道帽,脫去道服的云翼,萎靡不振的跪倒在先輩們的靈位牌前,叩首低喃,淚水打濕了雪白的汗衫。
突然云翼聽到屋外有腳步聲響起,由緩到急,最后直接破門而入。
感知到來人便是大弟子竹生,云翼頭也不回的厲斥,“大膽,先輩們的清修之地,你怎可擅...”
來人竹生似乎沒有聽到云翼的訓(xùn)斥,自顧自的急急說道:“蘇洛活過來了,他醒了,掌門你快去看看?!?p> “什么?這怎么可能?我親自查看過了他的尸身,就算是大羅金仙也再難救他,這不可能?!?p> 嘴里說著不可能,身體卻早就拔地而起,外衣顧不得穿,眼淚顧不得擦,說完話,云翼便已經(jīng)來到了蘇洛所在的房間外面。
躺在床上,剛剛蘇醒卻神思游離的是一個清瘦少年,他正是云翼口中的蘇洛。
少年睜開眼,茫然的看著床邊同樣茫然的三個中年人,心中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大大的問號:我是誰?我在哪兒?
少年的瞳孔突然定格,此時他正在吃力的回想,自己怎么好端端的出現(xiàn)在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穿越了?我竟然真的是穿越了嗎?
恐懼,驚悚,不安,焦慮種種復(fù)雜的情緒在蘇洛的心頭交織,其中竟然貌似還帶著點小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