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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疊的平行線

第三十四章 除夕其一

交疊的平行線 夜空月間 2564 2019-04-28 09:05:51

  2001年,二十一世紀(jì)的第一年。

  這年年中,全中國都在歡慶首都申奧成功??蓪α鶜q的許言來說,卻正經(jīng)歷著她人生中最黑暗的時期。

  去年二月的時候,許言的父親拋下母子二人遠(yuǎn)走他鄉(xiāng)。

  初時,懵懂的許言并不覺得這是件壞事,因為兩年前她就不斷目睹著父親對母親的辱罵、毆打,甚至……而這種時刻,她只能蜷縮在角落蒙住耳朵悄聲哭泣。

  許言的母親許蓉,六十年代末生人。擁有美麗外貌又追求時尚的她其實生在了錯誤的年代。二十出頭時,許蓉就已經(jīng)是遠(yuǎn)近聞名的美女,那時正是中國剛開始改革開放的歲月。新興的思潮還在蓄力涌動,舊時的觀念仍盤亙不去。

  正如每個有美麗外表的女孩一樣,許蓉對自己的容貌也頗為自信,但貧乏的物質(zhì)條件和窮困的家庭,讓她心里有些失衡。恰逢其時的,一個男人走進(jìn)了她的生活,一個大她許多且有家室的男人。

  男人滿足了許蓉對物質(zhì)的需求,相應(yīng)的,許蓉付出了她能付出的一切。

  當(dāng)許蓉以為自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時,男人的妻子不出意外的出現(xiàn)了。

  撕打與謾罵的結(jié)果,就是許蓉看著男人在眾目睽睽之下跪在妻子面前,任由她凌辱自己。于是,再也無顏在那個城市生活的許蓉回到了西昌老家。

  回到老家?guī)啄旰螅S蓉在眾多追求者中選擇了許言的父親,那個從小就依戀自己的男人。初結(jié)婚時候,丈夫雖然對許蓉不是處女這件事表現(xiàn)的非常大度,可終歸在心里留下了疙瘩。結(jié)婚幾年,兩人始終相敬如賓,也在淡淡的幸福中迎來了許言的誕生。

  可這樣簡單又平凡的生活還是沒能如愿持續(xù)下去。

  在許言四歲那年,她的父親去許蓉曾呆過的城市公干,正巧遇到之前那個男人。許蓉在酒桌上被描述成了一個人盡可夫的浪蕩女人。于是,所有的簡單幸福都隨風(fēng)而逝。

  許言仍記得公干回來的父親那張鐵青的臉。那張臉上融合了太多當(dāng)時的她看不懂的情緒,但許蓉是懂的。

  那是丈夫第一次打她,但是丈夫卻在打完她后,一頭一頭的撞在墻上,直到血水和著眼淚流滿了胸膛。

  自那以后,辱罵和毆打就成了許蓉生活的一部分。丈夫總是邊毆打她邊失聲痛哭,然后強行與她發(fā)生關(guān)系。起初,她還會與丈夫一同哭泣,還會在被強迫時哭喊掙扎。但半年后,她眼里的光輝就消失了,仿佛成了一具人偶,任由丈夫施為。

  許蓉曾尋求過娘家的庇佑,但每次丈夫的道歉與懇求總能換來原諒,直到他們也知道了那些被歪曲過的往事,迎接她的是父母與兄弟姐妹的唾棄。

  丈夫終于在一年后杳無音信,許蓉就這樣無喜無悲的接受了,仿佛自己生命之中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這個男人。

  可命運這種事從來都會朝著更黑暗的地方行去。許蓉又遇到了一個男人,也是她人生中最后一個男人。

  這個男人用溫柔喚醒了許蓉那顆麻木的心,短短幾個月他們就走到了一起,可當(dāng)許蓉發(fā)現(xiàn)這個畜生對全身光溜溜的許言動手動腳的時候,她徹底崩潰了。

  被她捅傷的畜生落荒而逃,許蓉坐在和著血水的地上,本想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可在一旁哭嚎著的許言卻讓她丟掉了這個誘人的想法,但她碎裂成渣的心里卻再也容不下男人了。

  這天,是2001年5月20日。

  往后的幾個月,許言終于從那個扭曲而又骯臟的下午走出來,本以為雨過天晴的她,卻發(fā)現(xiàn)母親看向自己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

  母親看自己的目光,有時候和藹可親,可更多的時候卻是厭惡。

  正是厭惡,早熟而敏感的許言已經(jīng)在太多人眼中看到過這種情緒。但她還是不能理解母親為什么會對自己露出這種眼神。

  不久,母親就不再叫她為言兒,而是改作了燕燕。她還記得那天母親笑著說:“從此你就是許燕了,小燕子的那個燕?!闭f著母親就唱起了名為《小燕子》的兒歌,歌聲充滿童趣,許言也歡喜的接受了這個新名字。

  但這年九月的那個晚上,母親毫無征兆的爆發(fā)了。本來還淺笑著的母親在幫許言洗澡的時候,突然開始坐在地上嚎啕痛哭,這一幕讓小小的她慌了手腳,不知該如何是好。卻見母親猛然起身,帶著一副她從未見過的兇厲表情,一只手死死將他按住......

  許言的哭喊無濟于事,母親邊扭打邊歇斯底里的喊叫:“燕燕!不能哭!就算哭也不能出聲!咱們兩絕對不能讓人瞧不起?。?!”

  這句話深深地刻進(jìn)許言心里,鮮血淋漓。她忽然就哭不出聲了。之后她就只會安靜的流淚,安靜的忍受痛苦。等她雙眼一黑疼暈過去時,已經(jīng)不知過了多久。

  當(dāng)許言醒來,就看到母親正跪在一名穿著白大褂的奶奶面前。

  母親和那位奶奶的對話許言沒有聽懂,但最后母親卻感激的磕了幾個頭,那位奶奶卻說母親不要高興太早,會影響以后什么的。

  許言沒有聽完就又昏沉的睡去。

  等她再次幽幽轉(zhuǎn)醒的時候,母親正看著自己流淚,嘴里不停的呢喃著對不起。許言伸出白嫩的小手幫母親拭去淚水,笑著要她不要哭。

  從那以后許言就明白了一件事,母親不喜歡看到自己多余的那個部分,當(dāng)她不得不赤裸面對母親的時候,她總是小心的把它隱藏起來,以免惹母親不快。

  這時,2001年已經(jīng)接近了尾聲。

  許言漸漸察覺出自己和身邊男孩們的不同。

  往后幾年,許言終于明白了自己和其他男孩不同在哪里。生理上她不但比其他男孩要慢很多幾拍,而且在其他男孩往男人的路上持續(xù)前進(jìn)的時候,她反而卻開始停滯不前。心理上,她更喜歡和女孩一起玩,碰到男生總會奇怪的臉紅。

  當(dāng)網(wǎng)絡(luò)在中國普及的時候,許言終于徹底明白了,原來她是一名TransGender。

  追溯源頭,許言搞不清是童年的事情讓自己變成這樣,還是天性使然,但她清楚的知道,她早已是一個住在錯誤身體里的女孩。

  飛機落地的轟鳴聲驚醒了許言,她揉揉眼睛,回憶起自己正在回西昌的飛機上。她有些奇怪,怎么會夢到那些年的事情,或許是家鄉(xiāng)這塊土地影響了她。

  許言下了飛機,西昌的空氣讓她恍若隔世。這里不像肅州那樣干燥而清爽,空氣中總帶著一股水腥味。陰冷感快速的襲向全身,她不禁想起那個女孩曾說過的“魔法攻擊”和“物理攻擊”那些話。

  許言出了機場,坐上了去母親那里的班車。一路上,過往的記憶就像這潮濕的空氣,粘在身上怎么都甩不掉。

  等她終于從記憶的泥潭中掙扎出來,距離目的地已經(jīng)不遠(yuǎn)了。她考慮了一下,在母親住處附近找了間小酒店,開了鐘點房。許言在踏進(jìn)家門的前一刻變回了那個真正的自己。

  顧不得退房時前臺詫異的目光,許言拖著行李漫步向母親家行去。也許是一路上的記憶使然,她站在門口卻不想進(jìn)去。她拿出手機,猶豫很久打通了一個電話,一個給她勇氣,卻被她傷害到人的電話。

  “小新?”

  “我到西昌了,不用擔(dān)心?!?p>  “我初四就回去?!?p>  “好,等我?!?p>  許言收起手機,忽然覺得臉上一涼,這才驚覺不知何時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她擦干淚水,敲響了那扇門。

  “媽,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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