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觥籌交錯

　　觥籌交錯間，嬉笑打罵不絕于耳，很是熱鬧。

　　瓊恩無心于桌上的松雞或牛肉，反正吃進(jìn)嘴里無一例外都是腥臭的氣味。唯有酒水喝下肚子，別有一股凜冽辛辣，反而讓人好受些。

　　他與魯溫學(xué)士對視一眼，從他的眼神里讀到了一絲為難。

　　稍加思索，他便明白過來——如此多的人數(shù)，比起當(dāng)初勞勃北上聘請奈德去做國王之手的時候毫不遜色，甚至可以說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么多張嘴要吃飯要安頓，臨冬城怕不是要被吃空了。

　　他看了看羅伯，又看了看凱特琳和珊莎，再轉(zhuǎn)頭看了看尚且年幼的布蘭和瑞肯，心中有了定奪。

　　有些話不好聽，但總有人要說。

　　瓊恩用餐刀敲了敲手中的杯子，發(fā)出清脆的聲音。不很響，但極有穿透力。

　　眾人漸漸安靜了下來，輕聲看著他。

　　他起身，端著酒杯，走到大廳當(dāng)中。

　　“我有幾句話想說，感謝各位遠(yuǎn)道而來這種開場白屬于臨冬城主，我就不跟你們說這些寒暄用的客套話了?！?p>　　眾人望著這個青年，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瓊恩向天仰望了一眼，道，“今天所有人齊聚于此，為的是悼念已故的臨冬城公爵艾德史塔克大人，愿七神保佑他，從此在故土中安然長眠。”

　　想起奈德的最終身首異處，他的聲音里有幾分低沉，依著他從前故鄉(xiāng)的習(xí)俗，瓊恩將酒水澆在了地面上，算作為他踐行。

　　在這一刻，他的嚴(yán)肅和悲切讓人無比動容。

　　凱特琳眼眶有一瞬的濕潤。

　　周圍人低低附和一聲。

　　“愿七神保佑他……”

　　氣氛正轉(zhuǎn)至悲傷肅穆的一剎，瓊恩雪諾拋下了手中的錫制酒杯，露出一個諷刺的微笑——

　　“然而，今天坐在這里的人，有多少能夠?yàn)槭匪舜笕藞蟪?？?p>　　瓊恩望著眾人，笑得漫不經(jīng)心，手指輕輕點(diǎn)過眾人的脊背，聲音漠然而歡快，好像剛才那個悲傷安靜的青年已經(jīng)隨著烈酒的揮灑一同蒸發(fā)。

　　“當(dāng)你們在這里大快朵頤的時候，有多少人記得史塔克大人是被做成了肉派送來了臨冬城？有多少人真正對蘭尼斯特的做法恨之入骨？有多少人做夢都想著要?dú)⒌魩讉€蘭尼斯特？”

　　“沒人比我更恨，沒人比我更想！但盡管如此，還是殺不了喬佛里那個小怪物！”

　　“試問在座各位有幾個人自信，有比我更好的能力呢？”

　　幾名來自卡林灣的年輕人蹭得站了起來。

　　“你這么說，實(shí)在太囂張了些！”

　　年輕人，本來就血?dú)夥絼偅螞r今天瓊恩回歸臨冬城的時候本就高調(diào)，當(dāng)然引起了一大部分同齡人的不滿。這會兒瓊恩的論調(diào)更是讓人惱火，瞬間便引起了一股火藥味。

　　然而長夜在庭院外一聲咆哮，又讓氣氛復(fù)歸于詭異的安靜。

　　瓊恩輕嗤。

　　其實(shí)長夜吐出的火焰還很微弱，最多也只能載兩個人，但是他是龍，什么也不用干，杵在那兒，就很能唬人了。

　　配上自己這目空一切的氣勢，足夠用來震懾這群年輕人了。

　　“我本就囂張，除了已故的史塔克公爵之子，我并不效忠于任何人，除了臨冬城是我長大的地方，這世界上的每一處土地，我都不介意看著它被戰(zhàn)爭夷為平地，化作灰燼?！?p>　　氣氛在緊張中變得安靜。

　　瓊恩踱著步，一一掃過所有人，“如果你們真有心為公爵復(fù)仇，那就回去操練起來，過上一年半載，帶上你們最強(qiáng)壯的軍隊(duì)，完整的作戰(zhàn)計劃，再來臨冬城。一時的興奮和血性雖然有助于你們上陣殺敵，但是不理智只會讓你們枉送性命罷了。到時沒人記得住你們的名字，因?yàn)槟銈儾贿^是一場死傷無數(shù)的戰(zhàn)爭里微不足道的存在，而每一次戰(zhàn)爭都必然有無數(shù)的人命填進(jìn)去。除了你們的父母，誰會為你們的人生惋惜？”

　　大廳里一陣死寂。

　　“而你們，”瓊恩走向一桌靠著大廳遠(yuǎn)處坐著的農(nóng)民，“告訴我，你們何時見過史塔克大人？可曾受過他的恩賜？他對你們的待遇，可曾大到讓你們甘愿拋下安穩(wěn)的生活，參加到戰(zhàn)爭中去？”

　　拎起一名瑟瑟發(fā)抖的小胖子，瓊恩的笑容里寫滿了殺意，“告訴我，你是準(zhǔn)備來這里混飯吃的？還是真的想為史塔克大人報仇？我現(xiàn)在給你一柄刀子，你敢不敢用它開膛破肚去殺敵？！敢不敢??？”

　　或許是因?yàn)榄偠骱鋈坏募惭詤柹?，那小胖子一陣哆嗦，隨著瓊恩松手，雙腿無力地跌坐在椅子上。

　　瓊恩的眼睛冷冷掃過在場所有人，“據(jù)我所知，泰溫蘭尼斯特的間諜就混在你們當(dāng)中，如果我們的作戰(zhàn)計劃真的被泄露出去，那么泰溫蘭尼斯特?fù)碛械牟唤氰F腕，還有不惜一切獲勝的決心。我可以負(fù)責(zé)任地打包票，所有人都會死于非命，如果這是你們想要的結(jié)果，那還不如現(xiàn)在就走到院子里喂我的龍。反正——凜冬將至，我們遲早會面臨糧食短缺、衣不果腹的局面。到時，日子不會像現(xiàn)在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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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久的沉默中，陣稀疏的掌聲響起，角落里一個男人起身，贊許的語氣里卻聽著有幾分不言而喻的狡詐：

　　“雖然這話說得不好聽，可是卻都是事實(shí)。臨冬城的繼承人真是出色，現(xiàn)在的年輕人可是很少會這么有遠(yuǎn)見和格局了，不愧是艾德史塔克公爵一手培養(yǎng)出來的接班人?！?p>　　瓊恩望著說話的人，不禁一滯。

　　盧斯波頓的五官比記憶中要再圓滑些，神情有些難以分辨其中的情緒。

　　瓊恩的心間微微一顫——隨即泛起了一陣苦澀：再見面，他仍是那個心機(jī)深沉的恐怖堡領(lǐng)主，三言兩語便能起到挑撥離間的作用。

　　果然，雖然羅伯還是不介意，但是凱特琳的神色顯然有些不自在了。

　　淡淡一笑，瓊恩走到盧斯波頓的面前，“恐怖堡的波頓大人，恐怕我不得不告訴你，以及在場的所有人一個秘密?！?p>　　有些事遲早會瞞不住，不如就趁現(xiàn)在公之于眾。

　　“或許最近已經(jīng)有傳言流出，說我真正的父親是雷加坦格利安，生母為萊安娜史塔克，我，瓊恩雪諾，現(xiàn)在告訴你們，沒錯，的確如此！”

　　臨冬城內(nèi)外回蕩著他的聲音，和一陣竊竊私語凸顯出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