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放肆了!這簡直太放肆了!”
國子監(jiān)科舉批閱院內(nèi),審卷官之一的劉大人瞪著面前的科舉論卷,氣到臉頰上的八字胡抖個不停。
不為別的,就因這張科舉論卷正中央,有人畫了只栩栩如生、活靈活現(xiàn)、呼之欲出的——王八。
科舉本來就是天下學子向往而又嚴肅的事,怎能容忍這般將論卷當兒戲的考生?
批改這論卷的劉大人不巧是個暴脾氣,見此再按捺不住,一起身就朝著主考官內(nèi)閣次輔所在的廂房沖去。
“次輔大人,您瞧瞧!這簡直世風日下道德淪喪!怎可有如此肆意之輩,必須嚴懲……”
一把將論卷攤開在次輔申時政的案幾之上,劉大人噼里啪啦不帶喘的言語,砸的人頭昏腦漲。
次輔申時政低頭瞥了一眼,只覺得論卷之上那只龜,果真是……亮瞎了人眼。
年年都有科舉的考生,或因各種原因,故意不寫策論寫其他的,交空白論卷的,或者畫副山水圖寄托志向的,類型多到難以匯總。
但是有一點是相通的,這些人多數(shù)都是希望通過這種別具一格的方式博取主考官們的關注,只可惜,他們太年輕,并不知道,不好好答題的策論卷,基本都被國子監(jiān)用來糊墻了。
而且為了以示警戒,糊的還不是普通的墻,一般都用來糊國子監(jiān)的茅房,解決三急的時候還能帶來視覺上的享受,一箭三雕。
只不過,像這種明晃晃在論卷中央畫王八的,還真是頭一遭。
不得不講,此位考生成功了——成功地引起了諸位大人們的注意。
雖然此等行為是過分了點,但在次輔申時政這個早已年過半百的老頭子看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怎么,有人畫山水圖就可以不管,畫只王八就不成了?同樣是畫畫,也不能搞歧視不是?畢竟王八也是,咳,挺長壽的動物不是?
“罷了,你收斂一下脾氣?!鄙陼r政平緩地開口道:“不過一副畫而已,畫的什么何必計較,往些時候那些廢卷是如何處理的,這份就怎么處理,下去吧?!?p> 審卷官劉大人回想一下往些時候廢卷都是如何處理的場景,嘴角不由抽搐了一下。
想想學子們在茅房進行三急的時候一抬頭,迎面就是一只大王八……嗯,怪他文才不夠不敢向下描述。
這么一想,感覺自己鋪天蓋地的怒氣數(shù)瞬間蔫了下來,心有不甘地瞅了那論卷一眼,審卷官劉大人向前拿起那試卷,卷巴卷吧塞到寬大的衣袖之中,就打算退下。
只聽“吱呀”一聲響,門外傳來冷沉的男子聲音:“在下奉皇命,前來督查國子監(jiān)科舉批閱?!?p> 旋即,男子不待同意,便邁步入內(nèi),一步一步,靜的只聞衣料摩挲聲。
濃重的壓迫感隨著男子的腳步無形蔓延開來,審卷官劉大人轉(zhuǎn)頭瞧見是誰之后,恭恭敬敬拱手一禮:“拜見蕭秉筆大人?!?p> 不錯,這位奉命督查閱卷的來人,正是如今司禮監(jiān)的秉筆太監(jiān),蕭斷瑜。
雖然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不算入前朝官員品級之列,無奈司禮監(jiān)這幾朝權勢滔天,這位秉筆大人蕭斷瑜更是司禮監(jiān)內(nèi)皇帝身邊的紅人,不得不敬著。
申時政雖不是內(nèi)閣首輔,卻也是正二品次輔,見蕭斷瑜如此肆意地入內(nèi),自然擰眉不悅,打定主意要給蕭斷瑜一個下馬威,所以只掀了掀眼皮,端著架子冷淡問道:
“既然是奉旨行事,蕭秉筆大可自行督查,來本官這里所謂何事?”
這句話不過是暗指蕭斷瑜仗著圣旨行事囂張,不把他這個次輔放在眼里罷了。
在一旁立著還未退下的審卷官劉大人聽出次輔申時政話意,又見蕭斷瑜神色淡淡,心中叫苦不迭。
他這是什么運道,神仙打架波及他這個無辜,正愁苦著,卻聽一聲輕微的“吧嗒”,那被自己塞巴到衣袖之中論卷掉下,因著慣性咕咕嚕嚕滾動。
那被卷起的論卷翻滾了幾個圈,滾落在一雙金縷勾線黑靴旁,緩緩地鋪展開來。
因為被卷過,所以論卷兩側(cè)有些俏皮地向上卷翹,不過這絲毫不影響中間那只王八完完整整地被呈現(xiàn)出來。
審卷官劉大人:“……”
他,他發(fā)誓,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次輔申時政:“……”
這下馬威還沒完成,結(jié)果臉就丟到司禮監(jiān)去了!
蕭斷瑜垂眸,淡淡瞥過腳下的論卷,卻在看清楚那只王八之后,瞳孔驟然緊縮。
前面兩位還在內(nèi)心哀嚎,并未察覺蕭斷瑜這一瞬的情緒變化。
男人俯身,修長的手拾起這論卷,輕輕撣走卷上灰塵,將之揚起淡聲問道:“這是——論卷?”
次輔申時政只感覺老臉滾燙,輕咳一聲:“此位考生頑劣,讓蕭秉筆大人見笑了?!比缓笥謴娦醒a了一句:“如此多論卷,也只此一人而已。”
“那這便是廢卷。”蕭斷瑜重新將論卷卷了起來,又詢問道:“按照慣例,廢卷當如何處理?”
申時政瞥了站在一旁當隱形人的審卷官劉大人,劉大人頓時一個激靈,一板一眼地揚聲道:“回蕭秉筆大人,當用來糊國子監(jiān)的茅房!”
吼出這一句話之后,劉大人立刻呆若木雞。
不對,他,他剛才一不小心,怎么瞎說了大實話!
申時政以手撫額,難怪他們內(nèi)閣壓不過司禮監(jiān),瞧瞧這內(nèi)閣里現(xiàn)在都是些什么官員……
不去理會二人的尷尬,蕭斷瑜低笑一聲,聲色慵懶恰如天邊輕云:“在下倒覺得此論卷分外別致,與其用來糊墻,不如交給在下?”
看似一句笑言,但蕭斷瑜攏在袖中的手卻無聲攥緊。
聞言,劉大人更呆了。
蕭斷瑜竟然說那王八別致?如此特殊的品味竟然成為了皇上身邊的紅人?是他老了,跟不上這個年頭了嗎?
申時政沉吟半晌,旋即撫著胡須笑道:“科舉論卷素來都在國子監(jiān)內(nèi)部處理,不過既然蕭秉筆大人索要,都是自己人,也沒什么需要向外說的?!?p> 聽出申時政是在委婉告訴自己,論卷可以拿,但是卷上王八的丑事不要外傳,不然自己拿論卷的事兒必然也會被國子監(jiān)傳出去,到時候誰都討不了好。
在心中冷嗤這內(nèi)閣老狐貍說話的彎彎繞繞,蕭斷瑜將論卷妥帖收起,頷首:“這是自然,在下告辭?!?p> 回到秉筆府,在書房內(nèi),蕭斷瑜從懷中取出那份論卷,握住了論卷嚴嚴實實的彌封處。
這彌封之下,會是……他期許多年的,那個名字嗎?
可是,那人明明已于三年前咽氣,此乃他親眼所見,又怎么可能……
但是內(nèi)心依舊有一絲希冀,會不會……有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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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ss故虞
小劇場: 劉大人:?。∩甏屋o,下官又發(fā)現(xiàn)一個考生,竟然畫了一只狗! 申時政:蕭大人快回來,還有畫狗的論卷你要不要! 蕭斷瑜(冷漠臉):不要,本座獨愛那只龜。 ps: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后面的故事更好看,別忘記加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