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玄甫回到酒樓包廂,包廂內(nèi)無論男桌、女桌,都聊得正在興頭上,似乎都沒人留意他曾離開過。
玄甫在若無其事坐在席上之前,朝女桌瞥了一眼。
沁竹的位置正好背對著男桌,她忙著應(yīng)付其他官夫人,看起來,也同樣沒有留意男桌這邊的狀況。
夜色漸深,這場飯局又持續(xù)了一個時辰,總算是結(jié)束了。
林玄甫和同僚走在前頭,沁竹則走在后面,跟張夫人她們一面聊,一面下了樓。
“妹妹,”聊熟后不久,在包廂內(nèi),張夫人早已對沁竹姐妹相稱,“我與你一見如故,以后在家里沒事的話,咱們可以常約著出來玩兒啊?!?p> “好啊,我也和姐姐們聊得挺投緣的?!?p> 沁竹敷衍著,同她們一起走向酒樓門口。
她趁張夫人等沒留意,偷偷朝外邊看了一眼,生怕娘親還留在那家羊肉館。
若是讓娘親看到自己,她會不過來嗎?而林玄甫,他又會不會認(rèn)出娘親?在這大庭廣眾下,又是當(dāng)著林玄甫的面,甚至還可能有泰王府的人,她要怎么處理才不給娘親招惹麻煩?
泰王府,林玄甫……兩邊都不是省油的燈。
沁竹從人流中的縫隙望去,那家羊肉館面前,方才娘親坐的位置,現(xiàn)下已換成了一家老小,圍坐在一起。
娘親已經(jīng)回去了?
她再偷偷掃視了館子周圍,也沒有見到娘親的身影。她這才舒了口氣,假裝平淡地繼續(xù)和其他人聊天。
張夫人等人的馬車、轎子先到,便先行離開。
而林府的馬車雖在原地,但車夫卻知去哪兒了。
站在酒樓外等了一會兒,身邊也沒圍著那么多人了,她也停下話語,思緒稍稍停歇下來,方覺藥酒蘊在胸口的溫?zé)幔殉闹苈バ┰S醉意。
沁竹站在門口左側(cè),面頰微燙著,思維也開始有幾分鈍了。街上吹來涼風(fēng),不僅不冷,反而有一絲舒爽。
林玄甫站在她身后幾步遠(yuǎn)的位置,她無暇去管,只享受著這份愜意。
這般站了片刻,林府的車夫也停到了她面前。
“少爺,少夫人,”車夫跳下車來,忙賠笑道,“小的剛剛見您二位沒出來,又看著前邊正好有家店,就給兒子買了點學(xué)堂用的紙墨。
沒想到,卻讓您久等了。”
“不礙事。”
玄甫一邊朝馬夫說著,一邊走了過來。
沁竹見馬夫已放好上車凳,也就順勢走上去。大概是藥酒的后勁,讓她有點頭暈,結(jié)果在上車時,一個不小心,左腳便踩空了。
她當(dāng)即失去平衡,幸好一只手伸過來,用力扶住了她的左臂,幫她穩(wěn)住了重心。
沁竹定了定神,人也有點清醒了,回頭一看,竟是林玄甫扶住了自己。
“慢點?!?p> 他也沒有看向她,只是側(cè)著臉,面無表情提醒道。
她應(yīng)了聲,待她重新站穩(wěn),他才將手松開。
夜已深。
回到林府,沁竹已然睡下,但玄甫在臥房的圓桌上一面看著書,一面用著桌上的糕點。
糕點仍舊是沁竹給他準(zhǔn)備的。
雖然互相摘下面具后,不必再偽裝,平日里他有需要看的書,也不用再躲到書房里去,不過每日幫他準(zhǔn)備糕點的這個習(xí)慣,她還是保留了下來。
等他用過最后一塊糕點,洗完手后,小屋內(nèi)傳出的輕穩(wěn)鼻息聲,引起了他的注意。
拿起燭臺,站在門簾外一瞧,只見沁竹果真在貴妃椅上睡得熟了。
她側(cè)躺地朝著外側(cè),頭發(fā)有點凌亂,從燭火下也能夠看出,她的面頰因熟睡而變得紅潤,左臉上還貼著幾縷發(fā)絲。
這種睡著的模樣,和他以往看到的,她的裝睡,完全不同。
也是虧了酒樓的藥酒。
大概今晚,是她嫁進(jìn)林府后,睡得最安穩(wěn)的一次吧。
他見她左手壓了棉被的一角,放在右手肘處,剛好將右肩至胸口那部分露出來,也露出了她回家后換的淺色外衣。
這就是尹沁竹,面對她不喜歡的男人的樣子。
以前睡在同一張床上時,即便裝睡,她都是用被子,將自己裹得死死的?,F(xiàn)在不用偽裝后,她干脆和衣而臥,這種防范他的風(fēng)格也是明了而直接。
想到此處,玄甫不由輕聲一笑。
她胸前掀開的一片棉被,卻讓他想起王苧的那番話來。
“尤其是這種換季的天,她是易染上風(fēng)寒的……”
也對。
就這副弱不禁風(fēng)的樣子,她不染風(fēng)寒誰染?
這般想著,玄甫輕掀起了門簾,走近小屋,將她棉被被掀開那角輕輕拉起,替她蓋了回去。
這天下午,林玄甫在酒樓廂房里,又會見了他的財神。
“喲,唐老爺,讓你久等了?!?p> “林公子客氣了,”唐韜滿臉笑意,趕忙坐起身來迎接,“唐某也剛到一會兒。來,請坐?!?p> 唐韜邀了玄甫坐上席,玄甫也不推辭,直接坐了上去。
“林公子,”小酌兩杯后,唐韜開門見山地道,“您看,就這兩天開始,著手軍隊護(hù)送一事,不知您意下如何?”
“沒問題,”玄甫放下酒杯,擺了擺手,“只要你放話,我包管給你辦妥。誒,你家作坊跟磁窯的事兒,都妥當(dāng)了?”
“妥當(dāng)啊,”唐韜一拍桌子笑道,“本來事先就談好了的,錢一到,契約一簽,貨也是現(xiàn)成的,只等船只和軍隊談好,就可以出海了。”
“那就恭喜唐老爺了。”玄甫笑著,給他斟了杯酒。
唐韜將酒杯雙手接過,想著再跟他確認(rèn)一回:
“此事還得多仰仗林公子。上次公子說此事似乎不需勞煩令尊大人,就可辦的妥當(dāng),此話可當(dāng)真?”
玄甫斜目看了他一眼,不再嬉皮笑臉,而是換以嚴(yán)肅而顯擺的面孔:
“唐老爺,你可別看不起我啊。是,我官職雖然跟我爹相差萬里,但好歹出身名門,家世顯赫,來往的可都是朝中高官。
就你上回,在妓院里看到的那些,可都是成天和我混成一堆的世家子弟。我人緣兒這么好,區(qū)區(qū)小事,還不能給你辦妥嗎?”
“小民愚笨,小民愚笨,不是小民不放心,”唐韜趕忙抱拳賠笑,對于小王爺交代的事,他總算是處置妥當(dāng)了,
“只是之前公子曾說過,令尊是反對您和我們這些商人來往的,所以我想,此事還是不要驚動令尊為好,怕到時候令尊知道了,對小民不滿吶?!?p> “你放心,”玄甫篤定地應(yīng)下,“我答應(yīng)你,此事絕對不會讓我爹知道。來,喝。”
“我敬林公子一杯?!?p> 林府書房。
“后來呢?”
玄甫將下午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林太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