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嚓嚓……”
兩男一女三道身影自叢林里先后竄出,似候鳥般向無邊的原野奔去。
不多時,數(shù)十人便接踵而至,紛紛踏過草染的青泥,緊追不舍地跟了上去。
三人成“人”字三角陣型掠過草地,為首的黑衣男子默克爾似做出了某種決定忽地放慢腳步,來到二人之間。
“尤里烏斯,艾爾薇安?!?p> 青年男女不約而同看向默克爾,不禁一臉詫異?!吧嵛覟槿恕边@種事一而再再而三地上演,他們隱約能猜默克爾接下來說出的話語,只是他們不想他就這么輕易地放棄。
“你們一定要活著回去?!?p> 黑衣男子叮囑完最后的話語,緊接著一個“急剎車”轉身滑去。
自他們中午野炊被盯上到現(xiàn)在已經四個小時了,由于清晰認識到敵眾我寡的危險性,他們在第一時間便傳訊出緊急救援紅令。他們將撤退的路徑,預計幾時幾分將到達某地都清楚地記敘在信箋上,由嗚咕——他們飼養(yǎng)的小飛鴿送往村里。但是已經過去整整四個點了,這個訊息仿佛石沉大海般得不到丁點兒回應。
四個點里,隊長副隊長先后離隊阻擊,五人小隊已變成殘破不堪的三人團體?,F(xiàn)在,該由他這個資歷最老的成員做出一點回應,無論如何他也要為那兩個年輕成員爭得一絲逃跑之機。
他這么想著,綠野蔥蔥的視線里忽明忽閃地映出些許點跡。那些窮追不舍的人——諾亞帕帕聯(lián)盟軍,如骨附蛆如影隨形,現(xiàn)在——他要將這些蛆蟲一網打盡!
雖然理想美滿現(xiàn)實骨感,但這并不能成為他義無反顧視死如歸的前行借口。為了自由……
自五年前那場“業(yè)蓮之亂”,村里的重要官政便潛移默化地向“白色光芒”靠攏,本來他以為威廉潔爵是位有能力的領導者,但是那個人的所作所為卻令他大失所望。
自威廉潔爵成為五村大長老開始,便著手打壓一切黨派勢力,企圖將“白色光芒”培養(yǎng)成一枝獨秀的勢力。為此他甚至不惜用強制性的手段迫使那些不愿作戰(zhàn)的超然能力者被迫參軍。
默克爾受不了他那充滿侵略意圖的狂熱派思想,便在“鐵騎”政策實施初期同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相約跑路,幾經流轉最終來到這個傳聞由某個諾亞帕帕守備隊成員建立的臨時村落“艾米里奇”。盡管一切又要重頭再來,但至少他們擁有了作為人最起碼的自由與尊嚴。
反倒是諾亞帕帕那邊騷擾不斷,尤其是在三個月前“白色光芒”通過最終一戰(zhàn)成功為威廉潔爵統(tǒng)一五村后,他們就接二連三地派出斥候,對他們在外工作人員進行小范圍的襲擾。
隨著襲擊次數(shù)的不斷增多,外在人員生命安全飽受威脅,村里領導人漸漸認識到,這已經不再是單純的試探了。想必諾亞帕帕那邊“聯(lián)盟軍合編計劃”已經接近尾聲,否則威廉潔爵又怎會將剛從統(tǒng)一戰(zhàn)爭中解放出的雙手無止境地向他們伸來呢?
情況日益嚴重,危機迫在眉睫!
為此,艾米里奇的高層們連夜召開會議,并商討出最佳的處置方式——主動反擊!
倘若能與各村中對“白色光芒”心懷不滿的人士進行溝通,或許能合力將“白色光芒”群兒殲之。而默克爾一行人此舉正是為此。
人口稀少的艾米里奇,除掉毫無戰(zhàn)力的女性和孩童外,皆被作為背水一戰(zhàn)的戰(zhàn)力不留余力地派了出去。一部分小隊負責和四個村莊的地下室里傳遞信息,另一部分則是為了混淆敵人試聽與對方進行不平等的博弈。默克爾他們小隊屬于第一部分,他們已經出色地完成了同密西西里村地下革命黨的意見交換,卻在歸途中由于第七誘引小隊的疏忽被諾亞帕帕聯(lián)盟軍發(fā)現(xiàn)了行蹤,以至不僅第七小隊全軍覆沒,就連他們也岌岌可危。
一定要活下去……
他回望早已遠去此刻已然不見蹤跡的青年男女,默默地祝福道。
好了!開始吧……
他看著已經逼近不到二三十米的聯(lián)盟軍,他們大都一臉地極不耐煩,個個手持鋃鐺利器,似不想在他這個快死的人身上浪費一丁點兒的時間。
哼!兔死誰手,尚不可知嘞……
他怒視著,義無反顧地沖進人群。
生,或輕于鴻毛,或重于泰山。
他雖沒有崇尚的理想,但是亦不想成為被操控的傀儡。
為理想而死,為信念而死,為自由而死——這一切不過是勇士成為烈士的必經途徑!
“嘩啦——”
明亮的光線透過門徑灑落在幽空小屋的中央巨柱,以及圍繞著它的一大堆冰冷機器。
細若銀絲的白色長發(fā)仿佛浮藻幽幽,在略為起伏的微波中浮游。少年似初生的嬰兒蜷縮著沉睡在溢滿綠螢液的光柱體里,盡管一側的臉頰透露著些許蒼涼病態(tài),但發(fā)育完好的均勻身軀卻似一顆熟透的紅蘋果期待著被人摘去。
身著灰袍豎領的綠發(fā)少年緩緩走近,綠螢螢的原液映照他堅毅的面孔神情。他在圓柱前停下腳步,幽幽地審視起一絲不掛的少年。最終,還是邁起沉重的步伐向一旁控制臺走去。
老實說,他丁點兒都不想啟用這個“武器”,為了他們,也為了他自己。這家伙的能力太過強大,也太過可怕。這一點他在五年前可是與伙伴們有目共睹的。但是現(xiàn)在,他卻不得不解禁這個他早在兩年前便將其修繕完畢但卻一直讓他保持在沉睡狀態(tài)的“武器”。
命運的大旗,最終還是只能交接給你嗎?
他轉身望向綠液中的少年苦笑道:
“拜托了……”
“咔嚓——咔嚓——”
滿載著綠液的圓柱體,忽地驟現(xiàn)出絲絲裂跡……
太陽已經西去。
暮靄漸染的原野上,這場追逐游戲仍在不知疲倦地進行。
前面的那片叢林便是最后的接應地。
艾爾薇安已經疲憊至極,她不知道是什么在支撐著這雙麻木的腿反復運行?;蛟S是前面的叢林,或許是叢林后不到數(shù)十里的村莊地。
后方的追兵似乎也意識到情況危急,開始不留余力地加快腳步。留給他們的時間著實不多,一旦讓他們兩個進入避難地,那他們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無用之功。
艾爾薇安看向身旁的尤里斯基,這個平日低調的陰翳男子,此刻臉上卻遍布著堅毅。她從他隱約作亮的眼中感受到他對“生”的迫切。
是啊!同伴都尚在努力,她又怎么能輕言放棄。
如此想著的艾爾薇安不禁再次使出全力,這是一種徹底超出潛力的動力。
同樣渴望“生”的少女未曾意識到自己正將身邊的同伴隱約超越,更未察覺到身旁的尤里斯基正將陰暗的手向她伸去。
“??!”
她一聲驚叫,旋即踉蹌著摔倒在地,倒在一旁突兀的草叢里。
她怎么也想不到朝夕相處的同伴竟會在這時為了一己之利將她望火坑里推,但是她并不恨他,她多少能理解他的想法,而且她著實再也沒有恨的心力了。
一定要活著回去。
艾爾薇安望著那道自私怯逃的身影,心里竟涌起了一絲祝福之意。她微微地站起身,轉身向墨紫色光幕中的黑點望去。她提起手中的劍,決心為拋棄她的隊友盡最后一份心力。
深紫色的云。涌出暗藍天穹的幾顆稀疏的星。
空曠的原野一望無垠。吹伴在耳邊的吟吟風音。
艾爾薇安緩緩閉上眼睛感受著萬物曠際,在緩慢的時空里等待那一刻的來臨。
“嚓嚓嚓……”
腳步音逐漸清晰。
艾爾薇安睜開單調的沒有色彩的眼睛,默默地凝望遠道而來的人影。
原本十二人的團體現(xiàn)在僅有六人在位,艾爾薇安隱隱感覺有些不對。
這些人不似對待默克爾那般粗暴焦灼,他們不急不慢地將艾爾薇安圍起。
因為是女性所以能被溫柔對待嗎?還是說他們也已疲憊不堪?艾爾薇安打量著這些或多或少都掛了彩的人群,這些她的隊長副隊長還有默克爾拼盡性命留下的鮮紅印記。
她摒棄這些毫無意義的胡思亂想。專心應付起眼下的情況:正對面的魁梧男子已舉起闊刃向她劈來;左前方的副手也已將細劍沉到腰際,準備隨時給她致命一擊;右前方的女戰(zhàn)士更是直接握住短刃向她刺來;負責輔助的被黑袍包裹的嬌小身影周圍也浮現(xiàn)出一絲淡淡的綠螢光輝……
她緊握住宛若發(fā)簪粗細的長劍,倏地向最為逼近她的短刃蕩去。與此同時,她支轉著身軀,堪堪多過魁梧男子的一記重擊,最后她還要防備那副手的突擊,為此她急忙撤回細劍,斜擋在自己胸前。只聽一聲“?!钡淖惨?,這第一回合才終地止息。然而女戰(zhàn)士的短刃隨即接踵而至,與其一同而來的還有最左右側的兩人夾擊,時間容不得她一絲喘息,她旋即提起細劍再度揮去。
人的潛力往往在最關鍵的時候迸發(fā)。而此刻的艾爾薇安整出這個點兒,無論是反應速度還是劍術技巧,她都施展的要比平常的水平高處約兩倍不止。然而,即便她如此努力,到底還是改變不了現(xiàn)實的悲劇。
雙拳難敵四手,不過短短數(shù)十回合,她便處于潰敗的邊緣。
身上的傷口多多少少已有數(shù)十處,但她完全無暇顧及。
這就是我的全力了嗎?
她不甘就如此遠去,本能地望向曾鼓起她勇氣的身影。
遙遠的彼方,已不再是單一的黑,而是一片烏漆墨黑的團體。
陡然見,她頓悟了:為什么十二人的隊伍,留在這兒只有六個身影。
他,再一次令她失望不已。
心中冉冉升起的火苗猶如潑了一盆冷水就此頓滅。
她仿佛被抽調靈魂般呆滯地站在那里,等待背后高舉的闊刃重重落去。
天變得更加深邃而晦暗。星似逝去了光的遮掩稠密起來。
原野依然一望無垠。風卻不禁變得寒冷。
只是她毫無感覺。
一個心已死身待死的人怎么可能還殘留著人的觸感呢?
“呯——”
一陣清脆之音打破原野的寂靜,激蕩著她沉溺的心。
艾爾薇安準備承受闊刃的身體已然落地,她反射地轉首望去,擋在身前的赫然是一道修長的白色身影:
微風輕拂,衣擺搖曳,應和著他淡淡飄起的垂腰白發(fā)。
???!
“嘩——”
五尺闊劍似被打破的玻璃碎片,零零星星,靜躺在青草根莖。
眾人吃驚地望著眼前這個突然趕來的白衣少年,仔仔細細將其打量一番,飛快地核對著記憶里強者的信息。
要說白發(fā)如銀,白衣如洗,還帶著一張面具,他們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傳聞中的“白皇”。但是那位大人留著一頭短發(fā),衣著也遠不像眼前的男子這般素樸,至少不會佩戴他這孩子氣的貍貓面具。
垂直腰間的雪白色長發(fā),樸素至極的單薄白衣,還有那潔白的帶著童年色彩的貍貓面具。這個人,給他們的感覺宛若幽靈一般——空寂。
風,微微地吹起。
白衣少年手中不知何時出現(xiàn)的光際忽地劃過人群。
下一秒,五人紛紛捂腹倒地。至于那最后一人,那道瘦小的黑袍身影,則因腳下一個踉蹌栽倒在地,恰巧多了過去。
向后退去而突然失去重心跌倒在地的黑袍人,帽子順勢向后掠去。叫艾爾薇安震驚的,眼前赫然是一副清秀的少女容顏,那因極度恐懼而緩緩落下的眼淚叫艾爾薇安倍感揪心。她先前也是同樣的無力,眼前的少女卻比她還要年幼。諾亞帕帕到底亂成什么樣子,竟然將尚未成人的十二三歲少女都派上戰(zhàn)場!
“艾里!”她叫住步步逼近少女的白衣少年。
然而少年卻似失掉聽力一般徑直向她走去。
“嗤——”
清冽的聲音響起。
少女緊握著刺入胸口的光劍,流淚的面孔吃驚而又吃痛地望向眼前的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毫無情感地抽出光劍。
這一刻,少女終能不再因恐懼顫抖不已。
“嚓嚓嚓……”
百米開外的幾人察覺到此處異況,分分鐘料理那個一臉陰翳的怯懦青年,趕往他們這里。
白衣少年轉身望著這些夜幕中雀躍的“黑點點”,悠悠地抬起右臂。
“呯~~~~~~~~~~”
遠方空間傳來一連串的碎裂之聲,緊接著似沙堆的城堡般陷了下去。
夜幕,風吟,草地,陪同那些“小點點”墜入無盡的褐色沙地。
先前還一望無垠的暗綠色原野,此刻已淪落成一整片光禿禿的黃土地。
夜幕似重新投影般照射進這片空間,鋪蓋在凄涼的風沙褐地。
艾爾薇安愕然望去,驚訝的吐不出只字片語。
一路上二人都極其默契:艾里斯特默不作聲;艾爾薇安更是未言一語,除了回答門衛(wèi)的冰冷口令。
艾米里奇村位于一處盆地,北邊的山后還有一處湖泊,可以說是依山傍水。村子整體成上世紀八十年代化,石砌的房屋鱗次櫛比地排列在村子入口的主干道兩旁,作為推動村莊經濟流轉的市場。市場后方就是村民居住的房屋,再往后便是野外郊區(qū),共他們耕作供己的作物,不過也有少許的人家喜歡這片安寧,在村郊隨便搭個茅草屋或建一幢小別墅。艾爾薇安的家便是這么個著落。
市場的尾端是一處寧靜的花園,供排憂解難的人消遣玩樂?;▓@的后方則是辦政的總廳局,在這里每天受令任務與遞交任務的人進進出出。再北邊,幾近與北山相連的峭崖邊,黑色鐵塔如松般陡然挺立,其挺拔的身姿即便站在村口也能清晰望見。
艾爾薇安將艾里斯特引至自己的住處,簡單交代幾句后便忙著匯報此次任務出勤情況,急忙向村子的核心處走去。
寒風中,獨立于空曠小院的艾里斯特倍顯孤寂。幽藍星光似一抹輕紗輕覆著世界的悲傷,他被頭頂?shù)拿9馕?,舉目遙望,星空漫天。然而這些似麥田稻穗般稠密的星體,卻沒有一顆脫離群體的隱晦的星。無論他怎么仰望,即便是最疏遠的星依舊散發(fā)著冥冥微光緊緊依附著偌大的群體。這令他更感孤寂,仿佛……置身在零度的光海里。
五年,就這樣于不知不覺中匆匆過去。時光,宛若流水,不,更似瀑布般沖刷過他孱弱的身體。
艾里斯特微微頷首,望著那雙白皙的雙手,已不似上次所見那般小巧的眼熟。這副挺拔了不少的身軀令他的視野極不適應。盡管手和腳仍聽令自己,但是這種不適感卻令他陌生無比。
艾里斯特也同樣地意識到,這或多或少強弱不一的不適感中最令他無法接受的是“心”的距離——陌生的村莊,陌生的人們,那些熟悉的面孔宛若盡綻的碎片在五年的時光里化作粉塵。
涼風微起,似艾里斯特的嘆息,從他的后頸流去。留與他的只有絲絲寒意……
少年聳聳肩,嘆了口氣,空虛地向宅子走去。
宅子是一棟假二層的日式木制小屋,推開兩側紙門,方方正正的檀木矮桌正里堂間,左右兩旁是細致精巧的手工坐墊。后側是手繪的“天空之鏡”夢幻系屏風,再后面則是用小小的鵝卵石堆砌的高腳杯形光滑餐桌。餐廳的右側是狹長的窄窄廚房,由北向南一直頂著兩面石墻。餐廳的左側是小小的單人臥室,臥室的前方則是一間同樣不算寬敞但是卻格外明亮的洗手間。干干凈凈的地板上,浴缸靜靜地隔著馬桶橫躺。
只占一樓一半面積的閣樓,想必是存放不常用物品的儲物間,艾里斯特沒有踏上嘎嘎作響的老樓梯,但他猜測應該是這樣。
艾里斯特將這棟精致的小屋方方面面打量了遍兒,每一處做工都十分簡樸,不僅實用而且還美觀大方富有創(chuàng)造性。艾里斯特打量著這間屋子的女主人放在臥室床頭柜的彩色照片,融于屋子里盈柚的暗香,沉浸在無盡的溫馨時光。
愛和溫暖,大抵是這樣……
“嘎達——嘎達——”
碎裂的聲響自遙遠的記憶彼方悠悠傳蕩,在艾里斯特空蕩的腦海中吟吟作響。
一瞬間的昏厥令艾里斯特連慌不迭,一把巴掉床頭柜的雜物栽到地上。
“呯!”
相框狠狠地撞向地面,玻璃化作無數(shù)閃光星星作亮。
腦袋似灌滿了水銀般沉重,深深的刺痛壓迫著緊繃的大腦皮層,閃電般炙烤著脆弱的神經向腦海深處襲來。記憶碎片宛若破洋的冰屑割據(jù)著他脆弱的神經:
漆黑似墨的夜。
飄零無助的雨。
粗碩殷紅的荊條鞭打著他的身軀。
偌大戰(zhàn)場,塵土飛揚……
隱匿其中的紅眼睛,鮮艷無比的血袍襟。
隱隱若現(xiàn)的少女……
記憶的潮流似要將他沖暈,而昏沉大腦反而因不斷加深的刺痛感愈加清醒。
朦朧中,他看到了更多——那些他不曾看過卻倍感清晰的畫影:
白蝶少女飛身挺進,橫檔在他與“紅袍”之間。一番驚心動魄的激戰(zhàn),最后卻被鮮紅似紅水晶的根須生生貫穿。
“紅袍”不依不撓地逼近。
沙塵忽涌,待止息,白衣男子悄然出現(xiàn)。
他幾乎不費吹灰之力,輕而易舉便解決掉“紅袍”少女。
然而現(xiàn)狀卻不容艾里斯特樂觀,冰冷的槍口已然被男子對準向他。
男子摒棄掉先前的猶豫,毫不遲疑的扣下扳機。
“砰!”
白色的身影似輕舞蝶般擋在男子的槍前。
少女回望著他緩緩倒地。
記憶的畫面隨著少女的倒下愈來愈暗,為這場悲劇落下帷幕。
淚水不覺地從艾里斯特的眼角涌出。記憶中的他看不清少女的面容更記不起少女的名稱,但一想到女孩白白為他犧牲,他的心就不由得涌起一股感傷,這份感傷很洶涌也很沉重。
——她一定很愛他。他想。
而他——這具身體曾經的主人,更是與之無比地愛著她。
“滋滋~~”
裂紋似病毒自相框的一角緩緩蔓延。
無法忍受……
無法忍受……
碎裂的相框玻璃宛如寒流的冰屑割舍著她的神經。
無法忍受……
無法忍受……
大腦皮層似被千萬只密布的幼小黑蟻所啃食。
無法忍受……
無法忍受……
有誰來,將我從無盡的折磨中解救?!
無法忍受……
無法忍受……
艾里斯特——這個不幸者,幾近崩潰地癱倒在地,全身上下抽搐不已。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扣下碎裂的鏡框玻璃了解自己,但是……他卻悲催地發(fā)現(xiàn)他并不具備那個能力。
艾里斯特的手顫抖不已,白得起皮的薄唇顫顫巍巍,似無聲嘶吟著這份恐懼。
身下的木板也開始炸裂,細紋似閃電般蔓向四壁。隔空的床頭柜,木柚色的表面竟然也浮現(xiàn)出絲絲裂紋,同龜裂的快要迸濺的木制相框相互應和著細碎的“滋滋”聲。
艾里斯特緩緩閉上疲憊的眼睛,盡管他也十分擔心下一次睜開眼又是五年之后,甚至害怕一旦閉上眼睛此次就一睡不醒,但是無論他怎么掙扎卻始終抵不過生理的必要性。終地,在恍恍惚惚的光暈中,他同孤身的現(xiàn)實世界隔離,潛行進遙遠的夢的旅行。
時間遠去,空間隔離。
無盡到黑暗,他忽地感受到一絲溫存。
背后,有一雙溫暖的手,繞過他的背脊,抱著他的胸襟,將他緩緩脫離這糟粕的泥潭般處境。
艾爾薇安鋪好輕柔的棉被,靜靜地打量起熟睡的白衣少年。艾里斯特的臉頰堪比滿月完美無瑕,卻帶著一種別樣的柔性美,但微挺的小鼻梁卻又透露著潛藏在骨子里的堅毅。
望著可親的臉龐,艾爾薇安不禁破涕弄裳,朦朧的淚花混做水霧狀,虛掩著少女的心靈之窗,記憶如同和風般滲入這隙窗框,匯聚成一幅幅畫卷,盡綻著她埋藏心中多年的秘密景象:
飄散在全世界的毒氣漸漸也在少女的家園匯聚,艾爾薇安不得不跟著父母親背井離鄉(xiāng),隨一大波人群向人類的最后都市“切利斯安”聚集。由于父親是殘疾軍人的原因,他們不必像一般人那般等候許久便先一步進到這個占地面積不到五十萬平方公頃卻吸納了近三十萬人的擁擠都市,并且還很幸運地在這個容納整個世界人口的密集都市里獲得了一席之地。
但是自從在這里安居,居住在這個不足六平米的新家后,被戰(zhàn)爭打敗的父親整日無所事事,每日僅靠酗酒為生。這個可悲的男人從軍十三載,盡被那些政治預言家忽悠來忽悠去,歷經長達八年的悲慘戰(zhàn)爭,卻不知為誰而戰(zhàn)為何而戰(zhàn),在失去雙腿后便被派遣返鄉(xiāng)。這個可悲的男人見過太多的悲劇,于他而言失去的可不僅僅是這兩條腿……
身體本就不太好的母親為了支撐整個家庭整日辛勞,日復一日起早貪黑轉動縫紉機,縫著葬禮穿戴的黑色儀服。然而不論她再怎么努力,兢兢業(yè)業(yè)勤勉工作,始終無法管好一家三口的溫飽。在這個蕭條的經濟時代,勞動遭到極大貶值變得十足廉價,想要活下去就只有勞動,不具備勞動的人就只有等死。一個成人的勞動力最多只能管飽一個成人和一個孩子,而她家的狀況卻已超出了這最低程度的保障范圍。
艾爾薇安望著宛若蠟像的父親,知趣地離開了家庭。她同母親說找到了份童工,便只身走出了家門。在那個動蕩的世代,一個六歲的小女孩得不到任何價值的肯定,無處可去的她只得四處流浪。
她時時望向中央地帶的空中花園,那片被世人稱為“伊旬”的地方。傳言那里生活著一群孩子,整日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真是幸福呢……
艾爾薇安憧憬著被神選中的一天,但這所謂“一天”的某天直至今天也為能實現(xiàn)。
四月,散發(fā)著絲絲微涼的晚風里,倒在了可悲的現(xiàn)實——憧憬著美好的路上……
醒來時,天已明亮。
帶著青草香的微風拂撩過她的發(fā)絲,耳邊是親切的歡鳥愉鳴。
“我……死掉了……”
艾爾薇安望著碧空如洗的蔚藍天空,流蘇似的玉枕邊是一簇簇盛開的白色花朵。她靜躺在這公主似的搖籃里,任微風輕輕吹蕩。
“還沒有哦!”
溫柔的男性聲音飄入耳畔,艾爾薇安好奇地望向聲源。一個身著黑色風衣的少年緩緩走進她的視線。
颯爽的黑色直發(fā)迎風微昂,健康的略黑面容下一副微挺的鼻梁,他的眼睛如深邃的星星般綻放著一絲幽然暗光。
艾爾薇安相望良久,才哽了哽喉頭,疑惑道,“你是……”
“黑爵.雷格利斯,叫我雷格利斯就好了。”少年淡淡地釋懷一笑道,他的笑容宛若明媚的春光,雖然遠沒有春日那般嫵媚,卻帶有別具一格振奮人心的力量。
“雷格利斯……?”艾爾薇安側首喃喃道,似怕忘記有關這個人的記憶。
“嗯。”少年點點頭道。
“咕咕~~”
艾爾薇安的肚子傳出不安的叫聲。
廣闊的白色花園,湛藍的天一望無際。
柔軟的飄飛的乳白的云下,絨棉似的雪白花瓣徑自搖曳。
比云彩還要乳白的多的三角流線型圓桌優(yōu)雅地支立在星星點點的花團里,潔白的長背靠椅隔著桌子相對而立。
風躡手躡腳地偷偷跑過,激得氤氳的飲品面一陣芬芳。
艾爾薇安低頭不語,埋頭吃著香草餅。一番狼吞虎咽后,才拿起溫熱的奶茶不緊不慢地細品。
“噯~~”她發(fā)出滿足的歡愉,興致勃勃地環(huán)視起四周風景。
白色的花圃,似有所聞。莫非,這里是……
“‘伊旬’?”
她喃喃道,眼中閃爍著不可思議的撲朔迷離之光,淚水不禁涌出眼眶,滑落在白棉似的朵瓣上。
“不是哦!”
黑爵被艾爾薇安慟心的神情所吸引,卻依舊給著她會失望的回復道,“這里只是一片簡簡單單的小花園——‘空中樓蘭’。”
艾爾薇安迷茫的眼神漸漸變得真切,一抹失落似陰霾般積淀在艾爾薇安的心弦。
“那……”她有些害怕地抿了抿嘴唇,但依舊憧憬著希望道,“這里有‘神’嗎?”
被艾爾薇安這么突如其來的一問,黑爵.雷格利斯,這個有著絕對實力的少年很是驚訝,但很快他便恢復成一如既往地平淡神情。他交疊著雙手,用肘部支撐著桌面,而后沉沉地低下頭,將下頜搭在交疊雙手的背中央。
黑爵的目光似黑夜里的捕食者閃閃發(fā)光,饒有興趣地打量著艾爾薇安的面相,直至看的她心里發(fā)慌,才忽有所覺地稍稍收斂了些,問道:“‘神’,那種令人景仰的虛幻存在,你為什么會想要尋找呢?”
“因為……”艾爾薇安的眼中充滿了迷茫,并不是因為她打不上來,而是忽地意識到自己原有的答案是多么可笑。
為什么要尋找神呢?
為了想要改變這個世界嗎……
——真是可笑!
“‘神’……你所說的那個‘令人景仰的虛幻存在’,到底有還是沒有?!”艾爾薇安格外認真道。
黑爵被艾爾薇安格外有魄力的氣勢波及了到,淡淡一笑道,“等你回答我的問題,我自會給你你想要的答案?!?p> 望著黑衣少年自信十足的微笑,艾爾薇安清晰地意識到自己的‘狐假虎威’根本毫無成效,為了心中迫切渴求的答案她不得不妥協(xié)道,“因為——只有神,才能拯救這個可悲而又無助的世界……”
艾爾薇安的回答令黑爵再一次感到詫異、不解、隱隱約約還有一絲不明朗的欣喜。只不過,這一次他將心情掩飾的滴水不漏,他不僅沒有絲毫表露出吃驚神情,還強忍住打斷艾爾薇安,刨根問底追究原因的好奇,靜靜地聆聽她接下來的語句。對于艾爾薇安,眼前這個年僅六歲的小生靈,他漸漸生出一絲憐憫之意。
短短的歲月里,她存在這可悲的世界里,日日夜夜飽受著惡意的摧殘,害怕‘明天’害怕得全身發(fā)顫,卻依舊為世界怎樣才能充滿愛憂心不已。
潛藏在白色海洋中的極樂鳥撲扇著翅膀發(fā)出清鳴的歡笑,貼著盈盈盛開的白朵上空,箭一般地竄入草叢中。
艾爾薇安這六年來從未像今天這么痛快,將自己壓抑已久的心聲——長久以來因生活的壓迫被迫忍受的種種苦難,在近乎絕望的現(xiàn)實中對美好未來的真摯憧憬……一股腦地一個勁兒地全部傾吐,傾吐于這個默默無聲聆聽著她的心聲并示以眼神鼓勵她全部傾述的少年心中。
她此刻的心情是那般舒爽那般暢快,仿佛被丟入糖果一般的世界甜蜜地幻想著未來,那個到處都是湛藍藍的天空和被五顏六色的繽紛花朵構造的世界……
她放下吸干了的奶茶,抬首間目光不經意地觸碰到少年。忽地,像是幻境破滅般,她心生沮喪,渴望答案卻又害怕得到答案,輕生而又飛快地問道,“那……到底有沒有‘神’?”
“答案你已經知道了不是嗎?”黑爵嘲諷著自欺欺人的女孩道,見她失落卻不死心的迷茫神情,狠心給下她絕對的否定,“我已經說過了,那只是個‘令人景仰的虛幻存在’。”
黑爵淡淡的話語,似一瓢冰涼的水,澆滅了她那在可悲現(xiàn)實中絕處逢生的僅存火苗,一瞬間她似跌入深淵,險些又昏了過去。但這終究只是來自精神上的打擊,比不上肉體上傷害更直接地表現(xiàn)于肉體。況且——這也是她心中早有預料的一種答案,只不過一直以來她都因不想承認選擇了忽視罷了……
“走吧!”少年忽地起身道。
“去哪兒?”艾爾薇安起身跟著桌子探出身子問道。
“我雖然不知道哪兒有你所迫切渴求的‘神’,但是救世主的話,這里可是要多少有多少噢!”
救世主……么……
艾爾薇安打量著艾里斯特,不知不覺沉沉睡去。
金色暖陽透過薄薄彩窗投映在少年白皙的臉龐,為他原有的病態(tài)倦容增添一抹神圣光亮。
艾里斯特微蹙著舒長的睫毛,觸動的指尖被一股溫熱的柔軟力道所包裹。
跪坐在床榻一側正埋頭酣睡的女孩受輕微的指尖觸動緩緩從夢中醒來。她縮起暴露在空氣中的細膩白頸,,聳了聳肩卸去欲睡不滿的疲倦,忽地想起什么似的猛然抬頭匆忙望向靜臥床榻的少年。
艾里斯特的目光溫柔而委婉,似飽含著某種深沉的悲哀,透過彌散的金輝向她望來,猶如耶穌般莊重、肅穆。
艾爾薇安摒掉睡眼的惺忪,溫柔地對他報以初桃般的微笑。
彩雀飛舞在松枝間,委婉的歌喉自它小小的細頸啼轉,歌謠一般飄蕩在暖陽下翠色欲滴的小花別院。
艾爾薇安換上一套較為寬松的休閑裝束,針織領白毛衣卷裹著她豐滿的上體,寬袍式黑色松緊褲則似流蘇般包裹著她修長的下肢,使原本就清新脫俗的她更像是白蓮一般優(yōu)雅的細膩。
她端過兩杯咖啡,擺放在艾里斯特面前與桌子側邊,待不慌不忙地將餐后碟碗收進端盤,才不緊不慢拉開桌邊側椅,款款落座。捧起咖啡,視線卻在艾里斯特的臉上游移不定。
他此刻正端詳著舉起的杯中咖啡,陷入長考一般目光呆滯飄忽不定。他的表情十分迷茫,就像是清晨中濃厚的霧靄,潛藏著一股不可言喻的哀傷。仿佛世界滅亡,不可思量,叫人心傷。
“艾里斯特……”她輕喚道。
少年仍舊沉浸在自己的憂傷。
“艾里。”她提高了分貝道。
“嗯?”艾里斯特如夢初醒,茫然地望向少女臉龐。這張白如面凈似雪的美麗容顏中盡是擔心與憂望。
“能陪我散散步嗎?”艾爾薇安撤去滿目愁傷,努力堆砌出明亮的笑容道。
“嗯……”
懸掛天際的白日高陽,似立春的雨水靜靜灑在地面上。
石板小徑的兩旁,路鶯在歌唱,紫丁花在探望。
“艾里!”她牽下一朵初生的玫瑰,欣然地叫住少年道。
“……嗯?”尚在昨日之思深陷著的艾里斯特見到少女手中的鮮紅花蕊不禁心弦一緊,仿佛被一道轟雷擊中般帶杵在原地。
然而正在興頭上的艾爾薇安顯然沒發(fā)覺他的異常,不緊不慢地將那搖曳著的鮮紅骨朵別上耳夾,向他詢以資問的眼光道,“怎么樣?好看嗎?”
這下,少年再也不能故作平靜。腦海里,仿佛有只怪獸在猙獰。那是——他永遠都不想想起的回憶!
“音!”
鮮紅似火的“命運之園”里,埋首于爭奇斗艷的玫瑰園中的男孩,終于尋覓到那朵最適合身后淡紫色長發(fā)女子配飾的花蕊。
盡管嬌小但卻鮮紅欲滴,別再司音的胸前一定很合適吧!男孩這么想著,興奮地轉過頭去。
然而——呈現(xiàn)在眼前的,卻是他無法接受的悲劇!
留有紫色長發(fā)的女子被白衣男子的冰錐貫穿身軀,似蔫掉的花朵無力倒去。
“咔嚓——咔嚓——”
……
銀質的瞳眸猛然睜起,不帶任何感情地向少女望去。
艾爾薇安駭然地迎向皮開肉綻的少年目光,驚慌失措道,“艾里斯特!”
聽見少女的呼喊,艾里斯特眼中的銀茫才漸漸散去。緊接著一股不可言喻的空乏感涌至神經,令艾里斯特險些昏了過去。
總廳局設在艾米里奇村較北處的一片地皮。雖說是個局,不過是兩棟三層小樓拼湊在一起。
議長辦公室位于三樓靠里側的房間,規(guī)格是一件普通的標準間。八乘六米的中等空間里,桌椅茶幾仿佛天文測繪般陳設地精細整齊。被油蠟打得發(fā)光的锃亮地面朦朦朧朧都可以映出人的大致輪廓。矩形的茶幾和兩座仿佛正四邊形組合出的單人黑皮沙發(fā),更有一塊油光發(fā)亮的棕黃色地毯鋪及。此外還有白得成霜的天花板;閃閃發(fā)亮的水晶吊燈;敦厚的大書架;寬面的橡木辦公桌以及高背的黑皮辦公椅………
綠發(fā)青年正襟危坐,享受似的昂首閉眼,倚著柔軟的高背靠椅,舒緩著操之過度的神經。
不過才二十六歲,正直人生青春的年齡,他竟已老態(tài)叢生:高高的蔫了似的鼻梁,連接著兩側臉頰略微松弛的贅肉,無形中竟形成一條深溝縱壑,襯托著他衰老的臉龐。深邃的眼睛似星星般閃爍晦暗著幽幽冥光,那看是灰暗的神瞳中卻滿注著堅毅與剛強。那是一種不屈的信念,映襯著衰老的臉龐,顯得格外張揚。
剛開始成為艾米里奇村的領導者,感覺自己身負重任的格林洛克還樂此不彼地忙碌著,為了村中發(fā)展絞盡腦汁以至不分晝夜,大抓興建工程廢寢忘食最終有所小成。這里雖然一片荒夷,但好在有些人力。只是,隨著艱難現(xiàn)狀日益消磨,格林洛克的熱情越發(fā)貧瘠,有時無奈到倍感壓抑,但他還是咬著牙忍受著孤獨和寂寞硬挺了過來,始終如一地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數(shù)千日如一日地承擔著這沉重的義務——竭盡所能地使這個小有規(guī)模的流浪者村莊存在下去!
但是近段時間自諾亞帕帕村的襲擾愈加頻繁,迫使他不得不想方設法保護村落,將僅有的三百來戰(zhàn)士分流抵御,保護傳令部隊與聯(lián)盟部落進行機密聯(lián)系。
然而即便他揮霍“家底”卻依舊無法改變艾米里奇的現(xiàn)狀?;\罩在這座可愛的小村莊上的烏云越來越清晰見底,似茫茫原野般一望無際。
想到這兒,格林洛克就不免又一陣頭疼。他習慣性地點起根煙。
“咚咚——咚咚——”
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格林洛克連忙將剛燃起的香煙掐滅,丟進一旁的煙灰缸里,緊接著才聲平氣穩(wěn)道,“請進?!?p> “格林先生!”
艾爾薇安擰開門把手側身涌進,她拖著艾里斯特腳未至身先進險些跌倒在地。
格林洛克望著滿是裂紋的艾里斯特,不好的預感在他的眼中化作了血淋淋的現(xiàn)實:果然——還是發(fā)生了么……?
他慌忙站起身,繞過烤了棕漆的橡木桌,匆忙道,“快!把他扶到沙發(fā)那兒!”言罷,他已趕至艾里斯特身邊,同艾爾薇安一同將他攙扶到單人沙發(fā)跟前。
待艾里斯特坐定,他才忙而不亂地從風衣口袋里拿出一管綠色液劑,撬開端口,一把向艾里斯特的細臂注去。
“怎么會這樣?”艾爾薇安哭的梨花帶雨,她似叢林中迷路的小鹿,茫然向格林洛克望去。那近乎絕望的神情,儼然不是為了索取答案,更像是尋求慰藉一般哭述不已。
“別擔心,這只是正常的‘反噬’?!备窳致蹇私忉尩?,望著鮮血順著絲網一般皸裂的紋痕匯聚,染得整件素凈衣服全是一片片血跡。繼而又補充道,“只是他的能力過于強大,相對地‘反噬’作用也較為明顯和強烈。這一點,你是知道的……”
他看向艾爾薇安,盡管淚水朦朧依舊涓面,但是懵懂的眼神卻變得溫婉,相比應該接受了他的解釋,正努力平復心境,從衣兜里拿出一條白色的手絹抹面。
細小的裂紋悄然無聲地從艾爾薇安的手背乍現(xiàn)。
感受到這絲痛楚,艾爾薇安慌忙抖落手絹,似意遮掩。
然而格林洛克似先知般早已預料會發(fā)生什么,問道,“‘反噬’嗎?”
艾爾薇安不語。
“先到隔壁歇一會兒吧!我這就叫伊芙莉卡為你治療?!备窳致蹇私ㄑ裕瑺栟卑矃s充耳不聞,一動不動地仍杵在那兒。
“去吧!那讓他回頭又擔心你啦!”格林洛克無奈道,“畢竟你的‘反噬’也非同尋常。”
“嗯……”艾爾薇安點點頭,退了出去,掩門的那一刻仍不忘向艾里斯特回望。少年正麻木地坐在那兒,雙目無神滿是呆滯,但終歸比來時要好上許多。
格林洛克望著關上的門玄,心道一聲“傻女孩”后,才轉身打量起沙發(fā)上的少年。他似虛脫的羔羊一般面色蒼白,虛脫地躺在沙發(fā)后背,即便打了抑制劑,耷拉在扶手上的右手仍不住地顫抖。
記憶仿佛消融的冰山,化作無盡的冷水,涓涓不殆涌入他的腦髓。
夕陽,鮮花,碎裂的痕跡……
大腦似崩潰的系統(tǒng),承受著以往失去的記憶,這令他痛苦不已。
“怎么了?”格林洛克擔心地看著面部逐漸扭曲的艾里斯特,緊張地問道。
艾里斯特不做搭理,無力的左手似超越了大腦的控制,直接受神經的反射向左側的銀發(fā)抓去。
“艾里斯特!”格林洛克慌張地走向前道。
艾里斯特依舊不語,令眼前這個擔心他的人干著急。
格林洛克伸手摸著兜里的另一瓶抑制劑,想著如果還是不行的吧,他也只能鋌而走險,給他使用雙倍的抑制劑了。
就在他這個想法冒出的時候,艾里斯特似有所恢復般慢慢地抬起脖頸,他的左手再度陷入無力,從銀絲般的頭發(fā)上滑去,垂落在左腿旁的沙發(fā)里。
“好些了嗎?”格林洛克探問道。
“嗯……”艾里斯特有氣無力勉強回應。
“這只是正常的能力反噬,你別太過擔心。先休息一會兒吧!”格林洛克雖然迫切地想了解事發(fā)究竟,但是考慮到艾里斯特當前狀態(tài),他想還是待他有所恢復,至少能夠正常交談比較好。
“反噬……么……”艾里斯特顫巍巍地喃喃道,吃力望向格林洛克的目光卻充滿了迷茫。
格林洛克停下轉身的腳步,吃驚地打量著少年憑借毅力望向他的臉龐,本想著之后在和他交談有關事宜,但是面對他更加想知道真相的迫切神情,他為止動搖的內心催使著他吐露出實情。
“呼~~”
他點燃一支煙,將無奈的嘆息化作第一口煙云吐了出去。
“反噬,幾是每個能力者都必須承受的副作用之一。不同的能力者根據(jù)其能力的不同,反噬的程度也大小不一。你的‘崩壞’能力屬于破壞性的極端,所以遭到的反噬效果自然也比一般人強上不少?!?p> “崩壞……”艾里斯特低語道,心中又是另一種不解。如果他腦子還算靈活,沒有記錯的話,啟靈師卡貝奇羅告知他的能力應該是碎裂才對吧!
“或許你還在為自己的真實能力而困擾,但是能力會隨著能力者的提升而有所提高,準確地說,應該是原形畢露才對。很多啟靈師大都只能在啟靈者能力初現(xiàn)時進行預判,那時的能力只是初步成型,就像是剛出生的嬰兒一般百樣一模,只能簡單地區(qū)分出男女,他們也姑且只能通過這種預判簡單地歸位一類。但是隨著能力者實力的提升,能力的逐漸成型,屬于它們本來的‘面目’也逐漸暴露出來。艾里斯特,‘碎裂’只是你能力的一個雛形,‘崩壞’則是它進一步表現(xiàn)出的形態(tài),至于它的最終形態(tài)……還要由你自己去揭露。我這么說,你能聽的懂嗎?”格林洛克掐滅燃盡的煙頭問向艾里斯特道。
“‘崩壞’么……”艾里斯特喃喃道,怪不得……以前很多冥冥中感到困擾的問題,這一刻都得到了解答。
格林洛克決心不再幫艾爾薇安保守秘密,因為他主管地覺得這是艾里斯特應該知道,而且必須知道甚至關聯(lián)他日后命運的一些事情。
“很多人都因不知道自己的真實能力而困擾。就像艾爾薇安,卡貝奇羅只是簡單地將她的能力歸為治愈,卻不了解她的能力是多么稀奇、多么罕見的‘修正’能力。這可是足以改變某一時間某一空間甚至是某一命運的力量。”
“‘修正’?”艾里斯特再次露出了不解的神情,并且伸長了脖頸。他冥冥中意識到,剛才他無意識下朦朧聽到的有關艾爾薇安“反噬”的事情,極有可能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跟他有分不開的關系。
“是啊……‘修正’!”格林洛克繼而又道,“你以為你是如何從五年前那場殘酷的戰(zhàn)爭中怎么存活下來的?僅僅是因為夏洛緹雅幫你擋了那一槍?不要忘了,你當時可是遍體鱗傷,而且不少都是能奪走你這條小命的致命傷。”
伴隨著格林洛克的不斷“揭秘”,艾里斯特的心里愈發(fā)地波濤洶涌,仿佛身后有條索命鬼不斷逼近,緊張得他后背一陣汗襟。
“沒錯,是她救得你……”
砰!
宛若十公斤的重磅炸彈在心里開了花,洶涌的波濤瞬間覆滅了艾里斯特疑慮,用不容置疑的力量將他拍進岸邊的巖石里。
格林洛克關注著眼瞳大睜的艾里斯特,直到他稍有平復,才繼而又道,“還記得你第一次覺醒遭人暗殺嗎?腹部明明被風刃洞穿,第二天卻仍能安然無恙地見到初升的朝陽。那是她第一次對你施展能力,可能是第一次施展能力茫然無知的原因,竟然在你體內留下一到印記,將你與她永遠地聯(lián)系在一起。”
“怎么會……?”艾里斯特徹底震驚了。原本以為每次大難臨頭,從鬼門關溜上一圈,純粹是因為自己的好運,亦或是自己的體格特殊恢復力驚人。未曾想……
“現(xiàn)在你知道了吧,艾里斯特,這單純的小姑娘為你付出了多少!”
隔屋的艾爾薇安在伊芙莉卡的治愈下正進行著最后的包扎,即便右手的裂紋愈合乍裂乍裂愈合,反復無常始終不好,令優(yōu)秀的秘書伊芙莉卡都一陣苦惱,但是身為當事人的艾爾薇安卻絲毫不在意。此刻她的心里只有艾里斯特,她只擔心艾里斯特的安危。
她急切的目光催促著伊芙莉卡:快點,再快點……
盡管伊芙莉卡有所察覺,但出于一個治療者的職業(yè)操守,還是細心地為她包扎每一處裂肌。
處于對現(xiàn)實的無奈——她總不能對友好幫助她的女性無禮,艾爾薇安只得向窗外望去,于遠日的原野里消弭著她的憂慮。
艾里斯特仿佛陷入時間大爆炸后的混亂一片沉迷。
格林洛克看著迷茫中的艾里斯特,眼中浮現(xiàn)出一絲憐憫的溫柔,“艾里斯特……”
“倘若真像你所說的那樣,我在五年前遭受的都是致命傷,倘若那女孩用能力修正了我,而自身又因能力反噬,那她是不可能活下來的?!?p> 艾里斯特突然冒出的冷不丁的質疑,著實令格林洛克很是生氣,但是一考慮到這么一個“重磅炸彈”擺在少年面前,他源于不敢相信的質疑是情有可原。
“反噬確實是因為物質守恒定律,但能力者本身卻并不會遭受絕對的物質守恒反擊。就像你一樣,明明崩壞了那么多東西,自己還不是只僅僅破了一塊皮。同樣,艾爾薇安也是這樣,我們都是這樣。她將你身上的傷痛‘修正’成完好無損的模樣,因物質守恒造成的反噬只僅僅是你所受創(chuàng)傷的十分之一甚至是百分之一,盡管這些烙印落在了她身上卻并不足以讓她致命。她會喪命的原因只有兩個:一是自身受害,再則就是你受的傷過分嚴重,以至她連十分之一甚至是百分之一都不能承及。不過,第二種可能幾乎不存在,因為受‘修正’的最大限束,你大多會在過重傷痛轉化到她身上之前就會徹底死去,而‘修正’能力對一個死人而言是不具備任何效果的?!?p> “也就是說,我遲早會害死她的是嗎?”
看見艾里斯特極其哀傷的模樣,格林洛克打從心底為這個少年感到悲傷,但是他卻不知要如何去勸慰,勸慰這個深陷與緊系著他人痛苦中的溫柔的人。
“按理說,是這樣……對你而言這或許是道不可解除的禁錮?!备窳致蹇俗罱K只得如實交代道。他望著沉浸于哀傷中的艾里斯特,點燃了一根煙,轉換著這異于沉重且悲傷的話題。
“你還是跟我說一說你醒后發(fā)生了什么吧!”盡管通過艾爾薇安的報告他已對眼前少年的情況詳盡皆知,但是親眼目睹過艾里斯特的“反噬”重狀,他還是想盡可能地從當事人的陳述中找到一些這類現(xiàn)狀發(fā)生的原因。
艾里斯特沉思良久,直到格林洛克的煙蒂滅完,仿佛才從無盡的思愁中得以抽身,緩緩開口道,“我從綠源液中醒來……”
午后的陽光明媚而又暖洋。
走在公園的綠蔭小道上,透過繁枝密葉灑下的細碎暖陽,似三月的櫻花般飄落在少年羸弱的雙肩上。
被艾爾薇安攙扶相伴的艾里斯特,心情并不感覺溫絢也不感覺舒暖,反而是一種沉重,一半來源于格林洛克所賦予的“重任”,一半是來自對艾爾薇安偌大感激。
“為什么……要對我做那種事?”艾里斯特在公園中央粗榕樹下的長椅上落下,問向身旁的艾爾薇安道。他示意她也坐下,因為他現(xiàn)在很虛弱,稍微走一會兒就累了。
“什么?”艾爾薇安順從他的旨意坐在他的身旁,一雙烏黑的大眼睛凝視著他不解地問道。
“格林洛克都已經告訴我了?!卑锼固睾缘?,他自信艾爾薇安能理解這句話的含義,當然,前提是她不故作不解的話。
“真是……”艾爾薇安小聲抱怨道。雖然嘴上叨嘮,但是心里卻又不覺地一陣歡喜,這或許是她最好的表白時機。
“因為……”她有些靦腆道,一個女孩家遇上這種事到底是有些難開口,“因為……我……我喜歡你……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歡你?!闭f完,她滿面通紅,含羞地埋下頭去。
久久,樹下一片寧靜。
只有偶爾的小鳥喳喳叫鳴。
艾爾薇安稍稍抬起頭,側臉斜瞟向艾里斯特,他仿佛反應遲緩般依舊沉浸在迷茫里,盡管比之前少了些許震驚。
到底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處于對這個男孩子的愛戀……
艾爾薇安悠悠地回憶,陷入到初次單見的幸福中去。
“雷格利斯,你應該清楚自己遲到幾分鐘吧?”綠茵場上,穿著白色的夾克少年瞇著眼不滿地沖前來的黑衣少年道。
“啊~~抱歉抱歉臨時出了點特殊狀況。”黑衣少年歉意式的一笑,輕浮的口吻絲毫聽不出他有任何歉悔之心。
“你啊~~”白夾克無奈道,轉而注意到他身旁的小女孩,好奇地挑著嘴角道,“那么,這個就是你說的特殊狀況?”
艾爾薇安被白夾克少年挑釁的表情嚇到,縮著腦袋往黑衣少年的背后貓。
“喂喂!你可別把人家嚇到了?!崩赘窭共粷M地回視白夾克少年,伸手橫檔在艾爾薇安身前庇護道。
“所以,她是誰?”白夾克一改惡意的嘴角一本正經道。
“名字嗎?艾爾薇安。詳細的話可就說來話長了,我想還是找個能坐著的地方比較好?!?p> 白夾克少年沉默著應允了,徑自轉身向中央的四角小亭走去。
雷格利斯低頭看著身后仍緊緊拽著他衣角的少女,寬慰一笑道,“威爾克斯雖然態(tài)度不討人喜,但并不是什么壞人?!?p> “嗯……”艾爾薇安半信半疑地點了點頭,緩緩松開緊拽他衣角的手,跟契一同向小亭里走起。
太陽逐漸偏西。
四角亭里,威爾克斯聽完雷格利斯說完有關這女孩的前因后果,仍舊有些不同意道,“即便是這樣,但是將最后的保障交與這么小的孩子手里……”
“那孩子也不過這么大年紀?!崩赘窭勾驍嗨瘩g道。
“這不一樣!他生來就是為這個計劃,這是他存在的意義?!蓖柨怂寡壑信庵鹧?,他的情緒格外激動道。
“但他并不知道實情,只是被迫地接受命運。至少這女孩了解真想,并且仍舊這真相現(xiàn)出自己?!崩赘窭箵?jù)理力爭道,眼中流露出一絲悲憫。
被黑衣少年反駁地無話可說的“白夾克”,溫婉的看向安安靜靜坐落在一角的女孩,她看起來是那么天真那么茫然,怎么可能會接受雷格利斯的建議。
“喂,”威爾克斯懷著疑慮問向女孩,“你愿意為拯救這世界奉獻自己嗎?”
艾爾薇安沒有回話,只是呆呆地望著他。
果然……
他正想責備契的誘騙,忽地淚水自女孩的眼角無聲地滑落,她任由它飛逝,顫顫巍巍道,“這個世界……真的……還有救嗎?”
威爾克斯怔怔地凝視著女孩,為何世界上還有這樣的人存在?
顫抖,不是因為畏懼;哭泣,僅僅是因為感激。
“當然,”威爾克斯釋懷道,“不過需要你承受很大的痛苦,付出很多東西甚至是生命?!?p> 艾爾薇安再度沉默了,她緩緩地低下頭去。過了一會兒,忽而又抬起頭道,“我愿意!”
多么堅定的神情,他想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我知道了……”威爾克斯淡淡地吐了一口氣,從口袋中拿出一管綠螢色藥劑,交付到黑衣少年的手里。同雷格利斯示意性地點頭之后,便向遠方的小徑走去。
“你很勇敢,艾爾薇安?!崩赘窭箿厝岬厥萌ヅ⒌臏I水夸贊道。
女孩卻似感傷被出發(fā)一般,反而哭個不停。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作為獎勵,我就讓你見見你夢寐以求的那位?!?p> “是……‘神’么?”艾爾薇安抽抽搭搭止停著抽吸。
“是‘救世主’哦!”黑衣少年糾正道,牽起艾爾薇安的小手向另一條小徑走去。
夢庭的花湖里,蔚藍的潮水似海面般一望無垠。
“海?”艾爾薇安激動地望去,卻又不確信地喃喃道。
黑衣少年沒有打斷女孩的欣喜,只是讓她順自己的手指向遠處望去。低矮的山坡里,蜷坐的男孩無聲孤寂,靜靜地向風平浪靜的湖面望去。
“神?”艾爾薇安打從心底詫異。她心目中的神應該是英俊瀟灑的完美男性才對……她很難接受這位“神”竟是與自己年齡相近,甚至看起來比自己還要小上一些,而且單純得多的多的男孩子。
艾爾薇安悄悄走進,男孩似有所發(fā)覺般驚異地向她望去。
一瞬間,四目相對。
那是怎樣悲沉的眼光??!
被鮮紅細紋包裹的眼角里,潛藏著一雙深色的悲傷。極度深沉的目光,令艾爾薇安打從心底動蕩。
他是她所苦苦尋找的‘神’無疑——這一刻,艾爾薇安打從心底確信至極。
男孩將悲傷的目光從她身上緩緩挪去,無力地站起身,向夕陽投射的下坡小徑走去。
她來到男孩小憩之地,這里仿佛還迷漫著悲傷的氣息。青草叢中的白色花季,朵瓣碎裂的粉塵靜靜棲息。
艾爾薇安久久迷望。
一陣輕風微起,伴隨著絲絲涼意。
艾爾薇安匆忙抬頭,向下坡的路徑望去。
蜿蜒的小徑盡頭,一位淡紫色長發(fā)女子正牽著男孩的手緩緩走去。
夕陽逐漸沉入湖面。
橘紅色的光將她的影子越拉越長,也越來越渾茫。
“艾爾薇安。”雷格利斯從她的背后緩緩走近,呼喚著她的姓名。
女孩卻似充耳未聞般,仍舊向遠方望去,杵立……
“艾爾薇安……”
“嗯?!”她茫然地回神轉身道。
“你家在哪兒?還記得嗎?”雷格利斯問道。
雖然不理解他此問何意,但她還是如實地回答了他。
“我先送你回去吧!等計劃開始的那一天再去找你?!焙谝律倌甑馈?p> 艾爾薇安稍有詫異,露出一絲難過的神情,雖然她一點都不想回到那個糟粕的家庭,但是考慮到“神大人”的計劃,也只好舍小顧大地點下了頭。
“嗤——”
右臂似被蜂蟄般刺痛,艾爾薇安慌忙低頭望去,綠色的管裝液體正悄悄地順著注口向她的手臂流去。
仿佛天花亂墜般視野暈眩,意識也逐漸地不清晰。
“記住,一定要保護好那個少年?!崩赘窭箿惤毮伒念i間低聲耳語,“即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一定要保護好艾里斯特,即便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艾爾薇安看向虛弱少年,默默重述著當年誓言。
艾米里奇被一片崇山峻嶺所包庇。
西南方向某做小小的丘陵地,成百上千的人馬靜候在坡下,無一例外皆著五村聯(lián)盟的灰色制服,此刻他們靜靜地望著丘陵巔峰的一男兩女。
以白袍少女為主,黑袍少女靜伴其右,魁梧的統(tǒng)帥將軍則相差半步站在二女身后。
“將軍,接下來就拜托你了?!卑着凵倥?。
“嗯,您請放心?!笨唆斁煿Ь吹氐?。
“走吧!”她看向身邊的黑袍少女,嗖第一聲率先躍了出去,輕盈的身軀直躥向天際,向艾米里奇的極北高塔飛去。
黑袍少女則無聲無息地消失在了原地。
“進攻!”
克魯緹一聲令下,小丘下靜待的人馬立刻有所動作,似崩塌的山巒碎石向著艾米里奇傾瀉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