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圓桌會議

　　柳西來想不到他會無故針對自己，正要開口說話，徐寨主卻道：“柳公子與楚族長是至交好友，這幾日一直在我寨做客。我寨數(shù)次遇到危險，他都挺身而出，于我寨有大恩。我黑云寨的絕對信得過他?！?p>　　雷老爺子見徐寨主如此說，也不多言，攤手道：“那便開始吧！這結(jié)盟一事最先是由我雷家先提出的，便由我們先說。”

　　雷堂主見雷老爺子看向自己，忙道：“諸位素知我們與賈家恩怨，剛開始本來只是生意上的競爭，誰知父親一年前被明月莊的高手重傷后賈家突然發(fā)難，一年之內(nèi)我們的瓷器、絲綢買賣全被賈家給奪了去，只?；鹌鬟@一樁買賣，但是賈家貪得無厭，連這最后一條路也要截斷。他們不僅暗劫了我們好幾艘船貨，還收買雷家弟子，偷偷制造了轟天雷，更喪心病狂炸傷黑云寨李總管妄圖栽贓嫁禍我雷家，我雷家已忍無可忍，早下了決心跟他們拼死一戰(zhàn)?！?p>　　雷堂主頓了會兒，又道：“賈家不足為懼，不過仗著虎頭幫撐腰而已。我們既已下決心要與賈家力戰(zhàn)到底，虎頭幫非要給他們撐腰，只好連虎頭幫一并得罪了。”

　　徐寨主點點頭，低聲道：“賈家野心太大，早就覬覦我寨了。更何況他們炸傷我黑云寨總管，我們與賈家自然勢不兩立。虎頭幫雖然人多勢眾，我黑云寨也未必怕他們。況且我三弟與雷堂主交好，若是沒有先前的誤會，你我兩家早就組成同盟了?！?p>　　楚一飛見他們都表明了態(tài)度，忙道：“各位想必對慕容家與虎頭幫的恩怨比我更清楚，咱們?nèi)壹热荒康囊恢?，那便結(jié)成同盟，共同對付賈家與虎頭幫，從此禍福相倚榮辱與共?！?p>　　“好……好……”，王寨主連連叫好，笑道：“大家如今擰成一股繩，以三家之力斗那虎頭幫，我不信他虎頭幫的人都有三頭六臂。”

　　柳西來見這些人扯了半天還都是些廢話，暗道：你么這般虛頭吧腦的搞事情，恐怕三天三夜也談不完。

　　那雷老爺子瞇著眼睛看了下眾人，忽道：“這么干巴巴的談事情太沒意思，不給勁?！?，眾人見他連連搖頭，不解其意，雷唐主卻道：“三爺爺您老是酒癮又犯了吧！慕容寨主，還不將你們寨里的好酒全拿出來?！?p>　　慕容寨笑道：“咱有的是好酒！”，便和王寨主去搬了數(shù)十壇子好酒，原來隔壁的糧倉正放的滿滿的一倉好酒。

　　眾人酒壇深飲了一大口，柳西來雖然不習(xí)慣這般喝酒，但也飲了一大口，只覺得這就醇香無比，滿口下肚也不覺得有什么不適應(yīng)。

　　雷老爺子又喝了兩口，嘆道：“既然要結(jié)盟，我們可得推心置腹，將自己這方的人力、財力、底盤都得道清楚了，聯(lián)盟以后如何行事，奉何人為盟主？各家都得將自家的情況和盤托出，不得有所隱瞞?！?p>　　“看來還是這酒好使，三杯酒下肚大家都能暢所欲言?！绷鱽硐氲酱?，看了楚一飛一眼，見他并無表示。

　　“還是老規(guī)矩，由我雷家先說。本來賈家與我們爭斗，官府的人向來不偏不倚，但近些年官兵們對我們賈家的貨物盤查的極嚴，對賈家卻聽之任之，這其中緣由我們也不想隱瞞大家?！崩滋弥魃裆氐目戳搜郾娙?，朗聲道：“那是因為我們雷家堂已暗中投入闖王李自成麾下，并且先后六次為闖王輸送過雷家火器。闖王大軍之所以能夠所向披靡，我雷家也是有大功勞的。因此朝廷早盯上了我們，只是我們做事不留痕跡，官府暫時沒抓到把柄。但我想賈家與我們作對多半也得到了官府的認可?！?p>　　眾人聽他們居然與李自成有關(guān)，頓時神色大變，徐寨主眉頭緊鎖，慕容寨主和楚一飛互相對視了一眼。那王寨主卻似乎毫不在意，只喝了一大口酒。

　　“諸位，聽我老頭子一言。明廷昏聵無能，上至崇禎皇帝下至縣官小吏，為搜刮百姓無所不用其極。這才有闖王義軍揭竿而起，那是天下民心所向，我等練武也不過求個行俠仗義，如不能助闖王義軍一臂之力，學(xué)這一身武藝又有何用呢？諸位都是當世豪杰，難道還能不明白此道理嗎？”

　　雷老爺子說完，又喝了一大口酒，便將那酒壇往桌上一擺，只聽砰地一聲，直震人心。

　　徐寨主看了楚一飛一眼，見他仍是毫無表情，低聲道：“雷老爺子能將此事和盤托出，足見對我們的信任，今日結(jié)盟之事無論能否促成，我等自當為雷家保守此秘密，絕不會泄露半句?！?p>　　雷老爺子拱拱手，也不再多言。

　　徐寨主又道：“想必我的出身諸位都知道了，我父親是湖州知府，但在我成年以前，其實從未見過父親一面。要不是我學(xué)得一身武藝，恐怕他也未必肯認我。我之所以能繼任黑云寨寨主，他也給我出了不少力，但他也因此強迫我?guī)退鍪?，故而我即位之初幫他做了不少違心之事，心中實在難受便只是飲酒度日，靠花天酒地來麻痹自己。幸好老天對我不薄，讓我認識了三弟這等好男兒。他一言驚醒我這夢中人，三弟常說：好男兒行事首先當對得起自己，若是做了連自己的內(nèi)心都過不了的事，那便毫無意義。自那時起我才振作起來，那日我大婚時徐知府要我拿出二十萬擔糧食上繳朝廷相助邊軍，我毫不猶豫便拒絕了。只是因為我覺得這樣的朝廷不值得我去扶助，徐知府也因此與我徹底決裂，前幾日更派了紹興天兵前來強奪黑云寨。”

　　徐寨主眼內(nèi)忽然散發(fā)出光芒，談道：“其實我也早有在亂世建功立業(yè)的打算，因此才不停的囤積糧食。如今明室已經(jīng)是覆滅在即，我等男兒自當干出一番事業(yè)，才不負這大好年華?！?p>　　雷老爺子見他支持自己，大喜道：“徐寨主說得好，太好了?！?p>　　徐寨主卻道：“你雷家做得才是好，我黑云寨愧不如?！?p>　　楚一飛見他們都同意支持闖王，暗道：我等確實應(yīng)該支持闖王義軍，只是若如此父親的仇……

　　徐寨主見楚一飛有些猶豫，笑道：“明室覆滅是遲早的事，南方大大小小的勢力其實早就為此暗中做了諸多準備，就連朝廷官員都暗中積蓄力量，我等更應(yīng)早作籌謀才對。”

　　柳西來暗道：看來闖王義軍確實得到了大家的支持，我就不明白了，為何他后來又會兵敗如山倒，給大清朝奪了天下呢？難道真的只是因為吳三桂引兵入關(guān)！

　　他們見楚一飛和柳西來都保持沉默，還以為他們二人不同意相助闖王，互相看了一眼。

　　慕容寨主忽道：“表哥，你們二人莫非對天下局勢有別的看法嗎？”，見他們二人依舊不語，雷堂主忽道：“此事可楚家族思量片刻，我還有一事，需得與各位商量一番?！?p>　　“諸位想必知道，明月莊的人當初隨便找了個理由上門挑釁，竟殘忍將我父親的四肢全部折斷，這明月莊惡事做多了，因此當時我堂眾人也未多想。但后來細細思量，總覺得此事太過蹊蹺，凡事事出有因，明月莊的人又不是得了失心瘋何必四處作惡無端樹敵?！?p>　　“難道你是認為，明月莊迫害雷老堂主是背后另有圖謀？”

　　“不錯，當時在我雷家的火器相助下，農(nóng)民軍勢如破竹，但隨即我父親就被明月莊高手重傷，這賈家更趁此機會拔了我們幾條水路，這其中關(guān)聯(lián)我等初時并未意識到，直到近日偶遇到闖王麾下的淘金官袁先生，才覺得其中頗有蹊蹺?！?p>　　楚一飛忙道：“你說的淘金官，是指那天我們在去虎頭幫路上遇到的袁無佛前輩嗎？”

　　“正是，袁先生乃是奉了闖王軍令在江南劫取富貴人家財物作為軍費，他來到江南后盜取的財物全部通過我雷家堂的貨船運往內(nèi)陸。自我們雷家的運貨路線被賈家莊的人截斷后，袁前輩便日日前去找賈家莊的麻煩，不想居然暗中發(fā)現(xiàn)賈家莊與明月莊有暗中聯(lián)絡(luò)?！?p>　　“什么？”楚一飛終于繃不住了，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問道：“你是說明月莊與賈家是一路的？那他們……”

　　柳西來其實已隱約猜到這些事中的關(guān)聯(lián)，此刻見雷堂主點破賈家與明月莊的關(guān)系，他也不覺得奇怪，只是心中依然有許多疑惑未解，但明月莊并不是個純粹的江湖組織，卻是顯而易見的。

　　徐寨主沉吟了許久，又道：“早就聽說這明月莊行事甚是邪乎，他們游走在各方勢力之間，不但借機挑起江湖各派之間斗爭，還與朝廷大員來往過密，他們能與賈家勾結(jié)在一起倒也不意外。”

　　一眾人全陷入沉思中，如此一來同盟要面對的敵人可就不光是賈家、虎頭幫，還有大名名鼎鼎的明月莊。一提到這個明月莊，就連徐寨主都有些發(fā)怵。

　　見這些年輕人都在思量，雷老爺子忽然笑了，嘆道：“現(xiàn)在的年輕人一個個都這么聰明嗎？還是說我們年輕的時候都太蠢了。這做事，有時需要再三思量，有時卻不宜想得太多，與其想那么多假設(shè)的情形，不如好好去做一做，方知其中虛實。”

　　眾人聽他如此說，反倒都不好意思的笑了。年輕人做事多數(shù)是率性而為，但他們幾人都身擔重任，行事未免謹慎了些。

　　“各位，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未和大家說明?！背伙w聽老爺子如此說也覺得自己太過謹慎了，當下便道：“家父楚溫，亦是喪命在明月莊高手下，因此在下立志為父報仇。不管他明月莊出于何目的，也不管他有多少高手，總有一天我要讓他們付出血的代價?！?p>　　那雷堂主也道：“楚兄此言有理，在下自當與你并肩作戰(zhàn)。不過此事乃是我們兩家與明月莊的個人恩怨，不宜牽扯到黑云寨?！?p>　　徐寨主忽道：“兩位如此說，是小覷了我黑云寨嗎？”，徐寨主本來軟綿綿的，說話也有氣無力，此刻眼神中卻光芒大作，朗聲道：“咱們行走江湖最重要的是個義字。我們既然已經(jīng)是同盟，自當同仇敵愾，如你們所說，咱們對陣賈家與虎頭幫時并肩作戰(zhàn)，遇到明月莊我們便撤退。如果是紹興府的士兵打來了，你們就先避開。這還能稱作同盟嗎？如此結(jié)盟豈不是讓別人看笑話，這樣的同盟不結(jié)也罷！”

　　那王寨主許久未說話，只說了句：“男兒大丈夫頂天立地，何懼之有！”，慕容寨主笑道：“看來，大家的意見終于一致了，即為同盟當同生共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眾人都敞開心懷，也道清楚了各自的顧慮，這結(jié)盟一事總算是定了。柳西來見他們終于結(jié)成同盟，心里暗自高興。

　　雷老爺子看著這些個年輕人，笑道：“長江后浪推前浪?。】磥砦覀冞@些老家伙早應(yīng)該退出江湖了?！?p>　　徐寨主又道：“既然己成同盟，首要之事便是統(tǒng)一行動，咱們先將三方人馬整合，統(tǒng)一訓(xùn)練。”

　　眾人都點頭稱是，慕容寨主笑道：“二哥最擅長訓(xùn)練人馬，我黑云寨眾力士往日都是他帶領(lǐng)著操練。”

　　卻見雷堂主和楚一飛神色都有些尷尬，雷堂主笑道：“我雷家弟子多數(shù)負責(zé)研制火器，余下的人都忙著運輸火器，要集中訓(xùn)練的話恐怕有些難度?！?，楚一飛更是攤攤手，笑道：“目前我能調(diào)動的人手，便只有護法堂的兄弟們，至于其他人都得報告長老堂?！?p>　　徐寨主面露難色，低聲道：“看來我們?nèi)业牧α恳霐Q成一股力量，還需時日。有道是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柳西來忽然想到一事，問道：“各位，既然已成同盟，那么日后行事該聽誰號令？若是這發(fā)號施令之人不幸離開了，又該聽誰命令？遇到突發(fā)情況，又該如何？”

　　他這一問眾人面面相覷，都不知該如何作答。

　　“要解決這些問題，我們需要制定制度，大家都同意并且認可的制度?！?p>　　柳西來是現(xiàn)代人，對管理制度最是熟悉，但眾人卻完全聽不懂他的意思了，在古人的思維里由長官發(fā)號施令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柳西來只好解釋道：“這便是如同大明律法一樣，是我們同盟的三家子弟都需要遵守的法律，如有違背便會受到懲罰?！?p>　　王寨主似乎明白他的意思了，笑道：“這個簡單，行軍打仗最講究軍令如山，如果他們不聽命令那就得按軍法處置……”

　　不等王寨主說完，雷堂主忙道：“各位，這個制度的事咱們可日后再提，我這有個十萬火急之事，需得盡快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