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漸濃,夜也越發(fā)寒涼起來,銀月之下,點點篝火“噼噼啪啪”燃燒著,橘黃色火舌正貪婪地舔舐金黃色的烤羊,一陣陣濃郁的肉香,彌漫在整個營地之中。
月光下一把散發(fā)著銀蒙光澤的小刀,似乎在篝火的溫暖烘烤下,也變得憊懶起來,在一只寬大有力的手掌中,正有一下沒一下的切割著一只柔嫩多汁的烤羊腿。
“將軍!”
一名身穿皮甲的斥候,從軍營外一路小跑,來到了這只握著銀刀之前,單膝跪倒,口中呼道。
銀刀在手掌的掌控下,停在了雖一臉虬髯,但依舊顯得很年輕的臉頰之前,濃眉微挑間,充滿思索之意的眼神陡然收回,沉聲應道:“說!”
那名軍卒抬眼看了看這位年輕的將軍,斂了斂急促的呼吸,抱拳回稟起來:“將軍,于十二里之外,發(fā)現(xiàn)一處營寨!”
“哦?”那青年將軍眼神一凝,手中銀刀隨手插在羊腿之上,對于斥候帶來的這個消息,頓時來了興趣。
“營中何方人馬?步騎各有多少?”
“呃……”篝火映照之下,那軍卒額角青筋隱約一跳,心中暗自腹誹著,自家將軍真是戰(zhàn)斗狂人,無戰(zhàn)不歡?。?p> “啟稟將軍,那營寨非為軍營,營中之人似為漢民,人數(shù)不過九百之數(shù)?!?p> “漢民?”青年將軍口中輕聲重復著,眼神再次暗淡起來,興趣漸失。
“少將軍!”此時,一名校尉打扮的軍官,兩步上前,身形一矮蹲到了青年將軍身側(cè),輕聲言道:“此乃天賜良機,我們何不前往,將他們?nèi)繐飦恚 ?p> “擄人?申鐘你別忘了,我們也是漢人!”
青年將軍撇了一眼校尉申鐘,一伸手將銀刀拔下,抖手將那支羊腿扔給了那名前來報信的斥候。
看著自家少將軍,將羊腿扔給了斥候,情知自己的建議,讓少將軍有所不滿,但校尉申鐘卻并未感到一絲尷尬,而是微微一笑,再次言道。
“少將軍,這次我們前來阻擊慕容翰,雖然沒有尋到那慕容元邕,但能奪下他們劫掠的許多糧秣,也算是功過相抵。如今司州戰(zhàn)事膠著,若是將這些糧秣運抵前線,好歹也是軍功一件,但眼下我們卻缺乏運糧民夫,若耽誤這運糧之期,一旦大將軍怪罪下來,恐怕……”
“這……”銀質(zhì)小刀在掌中飛快旋轉(zhuǎn)著,年輕的將軍沉默起來。
“少將軍,這大將軍寵您不假,但也正是這樣,朝中妒其將軍者,也不在少數(shù),再者,建節(jié)將軍在前線戰(zhàn)事進展緩慢,已經(jīng)引起一些微詞,此時,正需戰(zhàn)功以堵妒者之口,另外……”
校尉申鐘口中的建節(jié)將軍不是旁人,正是這位少將軍的生父,聽聞申鐘分析著朝中局勢,這位少將軍也是心思微黯,沉默不語。
可是說到這里,那申鐘卻一挪身子,貼到青年將軍身側(cè),伏在耳邊小聲說道:“少將軍,你我本是漢人,您體恤本族子民,鐘又且是那冷血之人,如今戰(zhàn)事已到燃眉之際,不得不行非常之事,再者,我們不如先征調(diào)這隊民眾,待到運糧事畢,我等將這些漢民放了便是,想來,此時這些漢民出現(xiàn)荒原,必在南遷,若為我軍運糧,對于他們來說,也會更加安全一些!”
隨著申鐘輕聲細語,那青年將軍眼神也是越來越亮,當申鐘說完,那柄銀質(zhì)小刀,“啪”得一聲微響,穩(wěn)穩(wěn)握在了青年將軍的手中。
“好!就這么辦!”
說話間,那青年將軍長身而起,篝火搖搖,一道偉岸的身影,投射到了青草微枯的地面之上。
十二里之外。
一處朝南山坡之下,牛車、驢車、獨輪車圍成了一道簡易防御工事,工事之中篝火已經(jīng)有些昏暗,圍在篝火邊的人們,大多席地而臥,發(fā)出陣陣低鼾之聲,沉沉睡去。
“哈欠……”眼皮尚在打架的顏晟,打著哈欠,順地拖著他的那柄長槍,搖搖晃晃的從營中走了出來。
“怎么?還沒睡好?”一輛牛車旁的篝火邊,看著步態(tài)歪斜的顏晟,謝燕不由開口打趣道。
“哎,沒想到行軍是這般辛苦!”幾天辛苦地趕路,早就將最初的興奮消磨得一干二凈,顏晟下意識地叫起苦來。
“行軍?”聽到這個依稀有些熟悉的字眼,謝燕的思緒似乎又回到那個曾經(jīng)行軍拉練的時代,一時間竟然有些恍惚起來。
“大哥,你去睡吧,接下來我來值守?!鳖侁蓙淼街x燕身邊,伸手將長槍戳在地上,伸了伸懶腰,對著謝燕言道。
“呃……”被顏晟打斷了思緒,謝燕扭臉看去,火光隱隱之中,映照出顏晟眉角尚未化去的睡意,不由微微一笑。
“你再睡會吧,看你那樣還欠著覺呢,我現(xiàn)在還睡不著,幫你再頂會!”
出來不過幾天時間,謝燕這才深刻的體會到什么叫知易行難,首倡南遷的是他,主導成行的也是他,所以他不僅要在異族占領之地上,探尋出一條南向之路外,還要負責幾百族人的安全,這讓謝燕感到前所未有的壓力,他又怎能睡的安穩(wěn)。
好在出來了幾天,還算平靜,這讓謝燕稍稍有些心安,想來也是,如今在胡族占領之下,中原大地已然是民生凋敝,人口銳減的厲害,加之眼下已過秋收之期,這一路行來,謝燕選擇的大多又是州郡交接之處,倒也沒有遇上什么狀況。
可是俗話說的好,夜路行多終遇鬼,這么就在兩兄弟小聲說話之時,只見夜色掩蓋之下,遠處傳來一陣馬蹄之聲。
靜謐之夜,“噠噠”馬蹄聲顯得有些的刺耳,這讓謝燕眉頭微微一皺,抬眼向著聲響處看去。
月光灑照之下,一匹戰(zhàn)馬破夜而來,尚未來到營地之前,馬上甲士便翻身下馬,將戰(zhàn)馬交于營地外圍巡夜的堡勇手中,只身邁步,向著營地奔來。
謝燕頓時心頭一凜,身形一躍翻過身邊的車架,向著來人迎了過去,顏晟自然也是緊隨其后,跟了過去。
“李叔?”
此次南遷,飛龍騎除了被趙飛留下四人之外,余者皆隨謝燕同行,而來人正是這二十四名飛龍騎中的一位,而這位李陽,則率領三名飛龍騎,擔當起整支南遷之隊的斥候之責。
“少主,十二里之外發(fā)現(xiàn)趙國營地,人數(shù)約有千余,皆為精騎,此時趙國斥候想來已經(jīng)偵知我處,正整軍七百兵馬向我處襲來,還請及早應對!”
“羯趙精騎?。俊敝x燕心中暗呼之時,手中長槍被緊緊握起,心卻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壓得陡然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