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六黃昏時分,途中的一應(yīng)物什都成了畫中的一部分。染料打翻在云空,粉色紅色淡紫色,似披了層彩色薄紗,神秘極了。遠(yuǎn)處婉轉(zhuǎn)的青山,雖明顯淺了許多卻仍舊澈見底的河流,干裂黃色的泥土地,尚彎腰忙碌的老農(nóng),牧馬歸家的小人兒,途中趕路的車馬……
就連都縣也格外不同
進城之后沿路的屋檐下都垂掛著竹編的紙糊燈籠,粗看很常見,仔細(xì)端詳方能察覺到極大的不同。竹編的大小模樣都相同,使人驚艷的是外面薄薄一層的紙糊,一應(yīng)用的是現(xiàn)如今時興的箋紙,純白紙地上,畫著各式各樣的圖案,栩栩如生仿佛親眼所見
遠(yuǎn)岱上初升的日頭,夕陽西下的傍晚,奔跑在無垠無際大草原上的兩匹馬,徒步在風(fēng)沙里的夫妻,鬧市街頭中依偎的老人……
亮堂了整條街
騎在馬上的商陸不覺間淚流滿面
這些畫…都是她畫的
上一世初與他離心之后的每個日日夜夜,她常常不得安穩(wěn),不論白日里還是夜里,常常睡著莫名驚醒!這些畫便是那時她所畫……
他看見了?他也回來了?
思及此她有些驚慌,她對待如今稚嫩的林淵還尚且有些應(yīng)接不瑕,倘若他真的回來了,難道她又要上一世一般躲著他?
不不不,不會的
“七娘…七娘?”凈空清澈的聲音把商陸從遐想中拉回現(xiàn)實
“嗯?”她輕聲應(yīng)道
凈空輕嘆一口氣“阿彌陀佛,施主莫要多想,把淚擦擦罷”稱謂從七娘轉(zhuǎn)換為施主,便是其由鄰家長輩變成出家人指引
可嘆世間唯情字難破,唯情關(guān)難過,唯執(zhí)情瘋魔!
她掏出帕子臉上胡亂一抹,后怒道“誰哭了?亂編排”
幸虧商陸從不上脂粉,不若淚流滿面之后這般胡亂一通亂抹,非得成花貓不可
“是是,貧僧眼花,分明是那小子哭了”凈空堂堂男子漢能伸能縮,指著身旁的劉山控訴道
今日是小姑娘的生辰,她說什么就是什么,何況方才…
“姑娘,凈空大師年紀(jì)同屬下差不離卻已眼花,跟著咱們真的不是累贅嗎?”劉山口舌之上可同是一個不愿吃虧之人,加之這一路兩人都是這么斗過來的,損起來就更無顧忌了
劉山分明是同胞兄長,長得卻比劉水看起來年輕許多,樣貌倒是長得相差不多,只劉山并未蓄胡子
“累贅?昨日的劫也不知是誰替你化解的,哼!”
凈空所言的是一場桃花劫。昨日商陸等人路過一田地,一對夫妻帶著一個年約十四五歲的少女在地里干活,不知那少女做了什么,婦女突然發(fā)怒,揪著少女的耳朵開始大罵,時而還交雜著拳腳。少女垂頭不語不哭也不求饒,似已習(xí)慣,而大漢全程在一旁無動于衷。在婦女發(fā)了瘋的不斷的推搡中,少女一個沒站穩(wěn),直接臉朝地?fù)淙?p> 往日里從不發(fā)善心的劉山今日不知是看不下去了還是為何,飛躍過去一把抓住少女,順帶一腳朝婦女踢去
好個英雄救美,若是忽略劉山揪著少女的衣領(lǐng),以及少女被勒紅了的臉色,那就更好了
得虧劉山很快就放手了,不然怕是就此勒死也不是不可能
后少女一個噗通跪了下來,方才沒流下的淚此刻嘩嘩的流“多謝公子救命之恩”說著磕了兩個響頭,看著劉山不再說話,只默默地流淚
同是差不多的戲碼商陸等人也不是沒見過,卻是初次見這種完全用眼睛說話的,不得不說厲害多了
這不,劉山就好似要抵不住了,要知道劉山可不是個普通的人物。四歲習(xí)武,十三歲隨父親走鏢,十七歲父親逝世,十七歲與劉水二人撐起鏢局,二十歲把鏢局開成人人信之,二十一兄弟二人關(guān)掉鏢局從此不見人影。不過劉山兄弟早以功夫超群以及人品極好而聞名江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劉家兄弟
十三歲混跡江湖至今,什么人什么事會沒見過?
“你二人可是其父母?”是凈空率先開口
“是”大漢垂頭低聲道
“阿彌陀佛,貧僧法號凈空,今日特贈一言,此女必為人上人,還望珍之”
凈空?于百姓而言凈空莫過于神
因此那婦女立馬停止了方才一直哀嚎的聲音,打量起凈空來。此地離京城雖有些距離,可前日求雨舞頌這等難得一見的大事怎能錯過?因此婦女也去看了的,只是去得晚了,站的離凈空稍遠(yuǎn)罷了
婦女把前日模糊的臉與此刻站在自己身前的和尚一相合,便知屬實。婦女驀得跪下來,磕了幾個頭,邊求饒道“凈空大師農(nóng)婦錯了,農(nóng)婦錯了,還望凈空大師饒了農(nóng)婦”
不明的人還以為凈空對這農(nóng)婦做了甚,所幸方圓幾里并未有人。凈空黑著臉“你只需好好待你女兒即可”
“是是是”農(nóng)婦忙道
少女有一瞬間懵了,很快緩過來,側(cè)著半張臉,輕聲道“多謝凈空大師為小女批命,可小女并不想成為人上人”話落看著劉山,欲言又止
少女長得不差,算的上小家碧玉,雖膚色算不得白暫,手也粗糙得很,穿著的是粗布,卻毫不影響其貌
“走罷,不早了”劉山說言便徑直轉(zhuǎn)身走了
“那如何是你化解的,分明是我自個兒禁得住”
“別吵了!腦仁都疼了!走哪邊?”商陸揉了揉眉頭,問道
“當(dāng)然是走右邊了”劉山與凈空異口同聲道,隨后二人相視一眼,又同時撇開冷哼一聲
原是幾人來到了分岔口,左側(cè)小道無之前那種燈籠,右側(cè)卻延續(xù)
“既如此,那就左側(cè)”
說著便往左側(cè)而去
這一段路無了燈籠,竟黑的令人發(fā)慌,時而幾聲貓叫,更汗毛瑟瑟
“姑娘可要去馬車當(dāng)中?”劉水側(cè)頭問道
“不必”
半柱香之后幾人一棟樓房映入幾人眼中,只因這棟樓掛了許多燈籠,映紅了天空,也映紅了他們的眼睛
淺松樓
待商陸瞧清了牌冕之后,不禁瞪大了眸子,后退幾步
淺松樓,前世她在王府的院名,是她與林淵二人所取
真的這般巧么?
林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