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鸞渾身是水的坐在岸邊，頭發(fā)一縷一縷的貼在臉上，跟水中的男人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浮在水面上，朦朧的月光籠罩在他精致的五官上，銀色的長發(fā)瀑布般乖順的在腦后散開，隱約露出尖尖的耳朵。
哪怕她上輩子看到的最備受追捧的明星，都沒有一個在容貌上能比得過眼前這一位。
只是，這副容貌，一眼便會讓人覺得他是個薄情的人。
冰藍(lán)色的眸子凝視著她，讓人感到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梳理。
“你......季云......”程鸞顧不上自己此刻不修邊幅的樣子，只呆呆的盯著他，想說話，又不知該說什么。
這是她和季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見面！
“你是誰？”季云呆在水里，離岸邊稍稍遠(yuǎn)了些，同看見她就會湊上來的小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程鸞看不見的卻是，季云微微泛紅的耳朵尖。
少女的衣衫全部濕透了，衣服緊貼在身上，出于禮貌，他不得不跟她保持距離。
對比太過明顯，讓程鸞心底有些難過。她將這一切歸結(jié)于之前施展的禁術(shù)。
不然她怎么可能會愛上才見了一眼的人！
其實也正常，季云剛剛死而復(fù)生，對陌生人的警惕性定會更高。
“我從魔法師工會里救了你。”程鸞轉(zhuǎn)轉(zhuǎn)眼珠，將自己準(zhǔn)備了良久的謊言搬出來。
“那個，我也是妖族，兔妖?！背帖[一本正經(jīng)的說著瞎話，即使已經(jīng)提前演練過無數(shù)遍，在對方平靜目光的注視下，程鸞還是難以避免的感覺緊張。
“因為兔妖有著辨識藥草的天賦，從很小的時候被人類抓住圈養(yǎng)。機緣巧合下，我接觸到了化形草，化形之后偷偷逃出了囚禁我的地方，還在魔法師工會找了一份工作?！?p> “聽到了大人您的遭遇，便起了將您救出來的念頭?！背帖[將自己的姿態(tài)放的很低。
畢竟她殺妖在先，實在硬氣不起來！
透過季云的表情，程鸞沒法猜出他是信還是不信。
晚風(fēng)拂過，帶起竹葉沙沙的聲響，月光被烏云遮住，草叢里傳來幾聲清脆的蟲鳴。程鸞才后知后覺的感到了冷。
“抱歉，我先回去換身衣服?！?p> 程鸞不敢跟季云對視，環(huán)著胸小跑著離開了后院。
看著女人小跑著離開的背影，季云瞇了瞇眼睛。這套說辭，他倒是第一次聽，只是跟她平日里抱怨的，完全不一樣。
這個女人，怕不是在拿他當(dāng)成傻子糊弄？季云唇畔勾起了一抹清淺的笑，從水塘上到岸上。
水珠噼里啪啦的砸落在地上，季云衣衫單薄的坐在了涼亭里。
等程鸞慌慌張張的重新跑回來時，頭發(fā)已經(jīng)被她用魔氣烘干了，耳朵上還多了兩只毛茸茸的兔耳朵。
那是她前幾日偷偷做的，絕對能夠以假亂真。
她先是慌慌張張的跑到水邊，探頭探腦的看了半天，水里仍只有她自己的倒影。
直到她身后傳來了兩聲輕咳。
程鸞猛地回頭，便看見了斜靠在涼亭紅木圓柱上的男人，他狹長的眉眼正朝著她的方向望過來。
“過來坐?！?p> 程鸞緊張的心頭小鹿亂撞。
先前季云一直在水里，她還以為季云剛剛恢復(fù)，還不能完全化成人形，沒想到......
“我們好好聊聊吧?！?p> 季云望著她那雙兔耳朵，心底生出了些許荒謬來。
那耳朵做的倒是挺真，只是從未聽說過，哪種兔妖的耳朵會是這般。
季云也未拆穿她，只隨意問了她幾個問題。從方才開始，季云便知道了，這個女人不會同自己說實話。
唯一真實的便是這個女人救了他，是他的救命恩人。
“既然你已經(jīng)恢復(fù)了，再睡水塘就不太合適了，南面的屋子我先前也收拾出來的，不如你先住在里面？”
“我?guī)氵^去，順便幫你取些被褥來。”
季云的視線一直凝在她身上，讓程鸞的緊張一直沒消下去過。
她站起身，才要引路，便發(fā)現(xiàn)了季云身上的不對。
他站起身的時候，整個人踉蹌了一下，地上落了幾滴血。
若不是于暗處她視力會更好，只怕也看不得這些。
可季云身上的外傷，她分明記得已經(jīng)全部恢復(fù)了。這血又是從何而來的。
季云咬住了嘴唇，晃晃悠悠又坐在了原處，“不必了，這里挺好的?！?p> 為什么會流血？程鸞盯著地上可疑的血跡，可季云的衣服分明是整潔的。
可想想這人方才從水里化形，即使是呆在水中，衣服仍舊干爽，他可能是受傷了的懷疑便又冒了出來。
程鸞微微擰眉，心下糾結(jié)。
但想到兩人之間已經(jīng)生死同契了，這條魚本身就該算她的，便心安理得的直接下了手。
程鸞伸手直接來扯他衣衫的舉動，嚇了季云一跳。這女人行徑怎么如此孟浪。
季云直接伸手按住她的，眉頭微皺，強行抑著唇舌間蔓延的腥甜，“你做什么?！?p> “你受傷了，我?guī)湍憧纯??！?p> “你若有什么需要，不必忍著，只管提便是。我既然救了你，便會救到底?！?p> “不用看了?！奔驹瞥断滤氖?，“你已經(jīng)幫我很多了。”
“也不必每日再為我煉丹了?！奔驹菩南虑宄暮?，“你已經(jīng)為我治好了外傷?！?p> “那你為什么會流血?！背帖[有些生氣。
季云卻只是垂了眸，輕飄飄道，“與你無關(guān)?！?p> 程鸞想生氣，但是轉(zhuǎn)念一想，人家沒錯啊！最后只得氣哼哼的自己離開了。
等程鸞消失在他的視線中之后，季云才將頭靠在柱子上，大口的喘息著。額頭布滿了汗珠，發(fā)絲濕噠噠的貼在眼前。
很疼，每次詛咒發(fā)作的時候都會很疼。
但挨過這段時間就好了，現(xiàn)在比之前已經(jīng)好上太多了。他應(yīng)該知足，應(yīng)該感恩......可是他不想讓程鸞看到自己這副樣子。
他真是一只廢妖。
從季云化成人形之后，便總想著幫程鸞些什么。身體健全毫無病痛的程鸞一點兒想使喚病美人的念頭都沒有。
程鸞透過書了解的季云，透過文字心疼季云。如今有了機會，自然十分自覺的將人伺候的好好的。
季云拒絕了幾次，最后只得無奈的任由程鸞施為。
程鸞用云錦給他親手做了套外袍，將人包的嚴(yán)嚴(yán)實實，天氣漸涼，又給他特意淘了手爐。
他身上一直是冷的，程鸞是第一個在意他的。
季云表現(xiàn)在程鸞面前的，一直是在被動的接受。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底難以抑制滋生出的歡喜。
害怕受到傷害，卻忍不住想相信。
季云唯一態(tài)度強硬的拒絕，只在詛咒發(fā)作的時候。卻不知道程鸞每次都會藏在暗處，偷偷的看。
“真是個傻子?！背帖[看著他咬牙隱忍的樣子，又氣又惱。
季云不跟她說，她只能靠自己想辦法。
懷里揣著答應(yīng)給珍寶閣送去的丹藥，程鸞端著飯菜進(jìn)了季云屋子，“今天不陪你一起吃了，我得去珍寶閣一趟，你若是呆的無聊了，就去院子里幫忙澆澆花?！?p> 之前房子院里的那些瓜藤，她也一并移到這邊的宅子里了。
她是個念舊的人，侍弄了那么久的花草，自然不舍得扔在原處。更何況，她還惦記著藤上那幾只快熟了的青瓜。
季云乖乖點頭。
看著程鸞離開，季云慢吞吞的吃了飯菜，難得推開屋門走了出去。
程鸞不在家，他心中的拘謹(jǐn)便散去了不少。逛著逛著，不知不覺的就站到了程鸞臥房門口。
季云伸了手，又垂下去，又伸了手。
最后還是忍不住推開了屋門。
富裕了許多的程鸞在房間裝飾上，很是費了一番心思。主要是騰出了很大一部分面積堆放她新買的那些材料。
按照習(xí)慣的方式排在外面，方便她做手工。
這個世界的魔法比程鸞想象的更合她心意，程鸞用魔氣煉制出了她常用的一些工具。季云從未見過那些東西，忍不住伸手去碰。
一時不察，便被細(xì)針戳破了手指，流出了一滴藍(lán)色的血。
看見自己血液的顏色，季云愣了許久。原來他的身體，已經(jīng)脆弱到這種程度了么。
很快的，季云便被掉在床邊地上的兔耳吸引了全部目標(biāo)。
他都這樣了，分明沒什么值得她貪圖的，為何還要小心翼翼的編出謊言來騙他。魔族、人族或是妖族，在他心中早已沒有任何分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