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沙派離開之后,山莊內(nèi)便沒有外人,陸道乾吩咐下去,讓張劍伊到龍淵鎮(zhèn)上打了副棺材,收殮了四師弟的尸首。賀劍山則把北玄勇關(guān)押了起來,片刻不離的守著,盼著盡早有人拿解藥來贖。
萬劍山莊經(jīng)此一劫,陸劍鳴和師兄師姊都以為師父會有話交待,紛紛垂手而立。眾人心中均想,師父心事重重,定然和剛才本因大師說的話有關(guān),但是都不敢問。
周劍琪平日最受陸道乾喜愛,陸道乾幾乎把她當(dāng)做女兒看待。周劍琪看沒人發(fā)問,師父也一言不發(fā),很是擔(dān)心,便問道:“師父,您有事要說嗎?”
等了許久,陸道乾才嘆了一聲,緩緩道:“琪兒,師父沒事。”回首一看,才發(fā)現(xiàn)徒弟們都站在自己身后,自己竟渾然不知,又道:“你們都各自回去休息吧?!?p> 眾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師父既然不肯說,做徒弟的能有什么辦法,只好各自退出大廳。
忽然,陸道乾又道:“劍鳴留下!”
陸劍鳴聽到此話,心里咯噔一下,若是在平日里,自己被爹爹單獨留下,定然是要受罰,免不了一頓板子。可此時陸劍鳴心中,隱隱感到不安,絕不是預(yù)感會挨打的不安。
過了一會,等到廳中其余弟子全都退了出去,只剩下父子二人。陸劍鳴才緩步上前,走到陸道乾身側(cè),低聲道:“爹爹,找孩兒有什么事嗎?”
陸道乾也不轉(zhuǎn)頭,只是說道:“到我書房來?!睍吭谏角f后院,陸道乾走在前頭,陸劍鳴緊緊跟著身后。
山莊其實并不大,并前廳走到后院書房,不需半盞茶的功夫。這路上走過去,陸劍鳴心中千思萬緒,特別是爹爹今日一反常態(tài),若是要罰自己,都是去祠堂。可是今日卻去書房,陸劍鳴心里更是犯怵。
但半盞茶的功夫一會兒就過去,很快二人就到了書房門口。陸道乾取出鑰匙,開鎖推門進(jìn)去,陸劍鳴也跟著進(jìn)去。
陸道乾道:“把門帶上!”陸劍鳴回身將門帶上,上了門閂。
書房設(shè)置陳列非常簡單,東西兩面墻上,都掛著書畫,陸道乾平日里也愛附庸風(fēng)雅,江湖上也有許多朋友,不乏文人雅士,這些書畫亦做結(jié)交之用,當(dāng)日贈送岳丈蘇遠(yuǎn)威的《魯公貼》便是陸道乾的珍藏。
東面擺了一張?zhí)珟熞?,一張書案,書案上有文房四寶。西面則是擺放這一張竹榻,陸道乾有時會在書房休息之用。對門北面,整一面墻上,四個大書架,上面擺滿了書畫玉器物件,足見風(fēng)雅。
陸道乾看門關(guān)上了,走到北面一排書架前,先將書架東面的玉杯向左擰了兩下,又向右擰了三下。再走到書架西面,將一只白玉羅漢像,再左擰了三下,再向右擰了兩下。
陸劍鳴看著爹爹一言不發(fā),左右忙活一陣,心想:“這背后難道有密室嗎?”
忽然中間兩個書架微微晃動,向兩旁讓開,露出石墻,石墻上面刻有各種圖案,依八卦方位排列。陸道乾在圖案上依次按動,那石墻格格作響,慢慢向里打開,顯出一條通道來。
那是一道石門,果然,門后還有暗道密室。陸劍鳴心內(nèi)驚訝,想著自己從小在山莊內(nèi)長大,山莊上上下下,乃至整個萬刃峰就沒有自己不知道的地方,竟然還有這么一出密室。
通道里面昏暗,陸道乾取出一個火折子打亮,往密道內(nèi)照亮看了看,那密道甚窄,兩人不能并肩而行,又扭頭向陸劍鳴招呼道:“隨我來!”說著俯身走進(jìn)了密道。
陸劍鳴應(yīng)了一聲,跟了上去。密道并不長,不多久出了密道,是一處石室,石室兩丈見方,布置的甚是考究。
梳妝臺,茶幾,桌椅等物件,一應(yīng)俱全,桌上還擺著新鮮的花盆,乍一看像是常有人居住一樣。石室的角落上,擺著一張繡床,床上掛著棗紅色的帷帳,被子上繡著的是成對的鴛鴦。棉被鋪在床上,陸劍鳴一眼望去,那床上好似還躺著一個人。
陸道乾走到床邊,坐在床沿上。陸劍鳴也走了過去,看到床上果然躺了個人,還是一名女子。陸劍鳴怔怔地望著那女子,只見那女子雖然面色全白,沒有白點血色,倒像是具死尸一樣,但也能瞧出清麗脫俗。陸劍鳴覺得十分面熟,卻記不得是在哪里見過,想著不禁出神。便問道:“爹爹,這人是誰?”
陸道乾一臉驚愕,道:“你不認(rèn)得嗎?”但隨即溫然道:“這也難怪,你娘死的時候,你才不過兩歲多,不記得也是正常?!蹦谴采系氖w就是陸道乾的亡妻,蘇麗娘。
陸劍鳴喃喃地道:“她是我娘?她是我娘?”說著言語哽咽,眼現(xiàn)淚痕。陸劍鳴對娘親的記憶很少,從記事起,就沒有見過娘親的樣子,現(xiàn)在見娘親,陸劍鳴一時情難自已。
陸道乾道:“對,她就是你娘……不,這么說也不對?!标憚Q十分驚訝,問道:“爹爹,這是什么意思?”
陸道乾并不答話,輕輕握著蘇麗娘的手,良久,低聲念道:“麗娘,十八年了,我?guī)Q兒來看你了。你一直就十分喜歡這孩子,你看這一轉(zhuǎn)眼,他都長成大人了,可是你還是和當(dāng)年一樣?!闭f到這里,陸道乾扭頭望了陸劍鳴一眼,陸劍鳴聽爹爹在同娘親說話,不敢打擾。
陸道乾接著道:“麗娘,有些事情,還是應(yīng)該讓鳴兒知道了,我知道你舍不得,但是他總歸會知道了。與其等他自己知道了,不如我們親口告訴他,你說呢?今日我就當(dāng)著你的面,把這些都告訴鳴兒了。”
陸劍鳴心中想著:“爹爹說的是什么事情?”可是怎么也猜不到。卻聽陸道乾說道:“鳴兒,你已經(jīng)長大了,有一些事情,該讓你知道了。”
陸劍鳴聽爹爹語氣嚴(yán)肅,答道:“爹爹請講,孩兒定當(dāng)謹(jǐn)記!”
陸道乾頓了頓,道:“鳴兒,這件事我瞞了你二十年,其實你并不是我的孩兒!是當(dāng)年我與麗娘,受人所托抱養(yǎng)的孩子?!?p> 這一句話當(dāng)如晴天霹靂,陸劍鳴腦中一片空白,一時不知如何接受這樣的事情。心中只是反復(fù)的呼喊:“不!我不相信,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但是陸道乾神色嚴(yán)肅,半點不似作假,陸劍鳴對爹爹也很相信,此時心中便有一百個不愿相信,全由不得自己了。
陸道乾溫然道:“鳴兒,我知道你一時很難接受。你肯定想知道,為何我偏偏今天告訴你。今日我見到那天月教洛姑,她的音容相貌,與二十年前,把你托付于我的人,長相一模一樣。讓我回想起來,當(dāng)年你的生身母親,把你托付給我的樣子。”
陸劍鳴略一遲疑,回想起來,洛姑離開的時候所說的話,心中更加確認(rèn)洛姑和自己生身母親有關(guān)。
陸道乾道:“鳴兒,若是你還愿意留在萬劍山莊,以后可以與其他師兄師姊一樣,叫我做師父。若是……你覺得我不該瞞你,對我心懷有恨,想要離開,我也不會強(qiáng)留?!?p> 聽得此言,陸劍鳴只是一怔,立馬撲通跪了下來,道:“爹爹何出此言,一日為父,終生為父,爹爹對我養(yǎng)育之恩,鳴兒不敢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