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再次醒來時,人已經(jīng)躺在馬車上了,睜開雙眼就看見了眼前阿牧正在哽咽,眼睛腫的像個爛桃一樣。
見我醒后,阿牧趕緊擦干了眼淚,強扯了個笑,對我說道:“公主你醒了,喝點水吧!”便把我扶了起來。
“阿牧,我們這是在哪里,停下,快停下”我朝著外面趕車的人喊道。
他聽見我的聲音便勒住馬韁,將車停在一旁,下了馬車,秉手抱拳,跪倒在地“公主有何吩咐?”
我見他身形十分熟悉,原來就是那個點我穴道的那個人。
“給我解穴”我冷冷說道。
“是”他說完手指輕輕一觸,我的身體便立刻松快下來。
我迅速跳下馬車,撒腿便跑,那人倒手疾眼快,腳一點地,嗖的一下就飛到我的前頭,將我擋住。
“躲開”我狠狠地瞪著他說道。
“恕微臣不能從命,保護公主是我的職責(zé)”他一字一句,語氣冰冷,像個沒有生氣的木頭人。
“用不著你保護,我要回去,回到楊國去找我父王,找我母后,找我弟弟”我哽咽著把話說完。
我要回去,是啊,我一定要回去。父王和母后一定還在著急的等我,等著他們的女兒回家,想到這里更焦急起來。
顧不得許多,我閃過一邊,想從他身旁經(jīng)過,誰知他更是難纏,又結(jié)結(jié)實實的擋住了我的去路,我發(fā)了狠撲向他,推搡他閃出道路,可女子力氣再大終究也擋不住男子,更何況是個身懷武藝的男子。
“讓我去,讓我回到楊國,我的父王母后都在等著我啊,我求求你,讓我回去”我淚眼滂沱央求著眼前之人,望他心生憐憫,放我回去。
“公主節(jié)哀。楊國滅了,陛下和皇后已經(jīng)殯天了,公主如果現(xiàn)在回去就是死路一條,白費了皇后娘娘為你所做的犧牲?!彼脑捑拖駚碜缘鬲z的詛咒,帶著煉獄絕望的氣焰,聲聲往人雙耳里鉆,搓磨我的五臟六腑。腦袋更像被人重重一擊,嗡嗡作響。
萬丈高樓失腳一般癱坐在地,放聲痛哭,好像多年的委屈一下子全都跑出來。唯有眼淚才能堵住一二。
是啊,楊國亡了,父王和母后死了。他們都不在了。
阿牧將我重新扶到馬車上,三人乘車一路向東,晝夜兼程。幾天來,阿牧同我講了許多關(guān)于這個男子的事,說他就是楊國護國將軍薛卿之的長子薛映楓。
原以為受傷的只有我一個人,原來這個不茍言笑的薛映楓也是如此。想來他的痛苦不比我少,只不過他是男子,深藏心中不言說罷了。
他也是目睹了自己父親死在敵兵之手,我又怎能不感同身受。余下的日子便慢慢善待他。畢竟我們?nèi)艘舜耸刈o。
想到了這里,便偷偷的看他,他頭發(fā)蓬松,一臉的血跡和泥垢將本來面目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一身白袍被血生生濺成了一件紅袍,兩只袖子也被砍得露出了胳膊。倚著車輿,四下觀瞧,提防追兵。
”薛公子,我們已經(jīng)出了楊國,天已經(jīng)晚了,行了這么多天,我們停下歇歇吧?!彼犖艺f完,便把馬車停在從密林里,三人下了馬車。
“薛公子,把外邊的袍子脫下來吧,都是血跡?,F(xiàn)在見不到人還好,要是見到人,不用敵兵搜捕,自己就把身份暴露了。”
“是,公主想的周全?!闭f著他便脫了那件血染的袍子。阿牧接了過來去河邊漿洗。我們便在周圍拾了些柴,攢了個火堆。
薛映楓也將臉洗干凈,三人坐在火堆旁邊,阿牧從馬車上拿來干糧分食。拾來的木柴里有松枝,燃燒時散發(fā)出一股好聞的松香,火苗慢慢變大,漸漸照亮四周。
明滅的火光照在薛映楓的側(cè)臉上,我才看清這人,幾縷散發(fā)撒在前額,挺直的鼻梁像一座秀美的山峰,狹長的濃眉斜飛入鬢,英氣十足,明明是個武將偏長了一副文弱的公子哥的面容。他手拿著干糧一口未動,眼睛確盯著漆黑的天宇張望。
阿牧早就困的不成樣子,倚著樹就睡著了。是呀,阿牧不光要承受流離之苦,還要費盡心力的勸解我,逗我開心。縱是鐵打的人也沒了精力。我把蓋在腿上羊毛毯給她蓋上。
我又往火堆里添了些柴,便撿了手邊的松枝,撥著火堆。
“薛公子,你要帶我去哪兒?”我的聲音打破沉寂的黑夜,
薛映楓見她如此問,便回答道:“吳國”
話剛出口,我隨即抬起頭,盯著他:“為什么是吳國?”
薛映楓忙回答道:“吳國的一品大員是陛下的堂兄,他是陛下多年前安插在吳國的細作,多年來一直秘密為楊國輸送消息,馮大人做事極利落,雖是個外邦人,在吳國這些年深的吳國皇帝信任,官拜桐城府尹。陛下說,馮誼忠厚,又有血親,是個值得托付的人,兩國大戰(zhàn)前,陛下便修書給馮大人,要他照顧你和皇后娘娘?!?p> 其實那里用得著別人說,我知道,一切都是父母的良苦用心,父母愛子女,必為之計深遠。越危險的地方就越安全,誰能想到敵國日日追殺的人,會蠢到自己送上門來?
稀疏的星子照著三個亡國人,夜風(fēng)呼嘯........。、
自己的國家被楊國所滅,自己卻要到敵國茍且,說來也真是諷刺??杉幢闶沁@樣,我也不會退縮,我要復(fù)仇,為自己的國家,為自己的父母。
報仇的念頭像一團火焰心頭熊熊燃起,支撐溫暖自己的同時也狠狠灼傷自己。
再到吳國已經(jīng)是秋末冬初的時節(jié),我斷斷續(xù)續(xù)的病了一路。原來馮大人早在我們還路上的時候,就派人在內(nèi)宅的花園里新起了一座小筑給這位我從未謀面的侄女居住。
只是黑夜深沉,三人又經(jīng)歷了這許久的亡命之旅。身心俱疲,無心觀瞧宅子的景觀,有個棲身之所已是莫大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