膽戰(zhàn)心驚地一路疾射。
可能是劇烈的運動，加速了吸收，等回到藥鋪的時候，身上那層金箔倒是淡去了一些，不再像是一個精壯的十八銅人模樣了。
直接閃身飄到后院，
又悄悄朝鋪子里探了探頭。
“官人，你這是做了什么？”
藥鋪里，白素貞正在愉快地數(shù)錢，突然感覺眼前被什么東西閃了一下，忽地轉(zhuǎn)頭定睛再看。
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只見官人那魂魄周身，被一層淡淡的金色光芒籠罩著，且神色慌張，好像闖下了什么大禍一般。
“額……小白你快過來一下，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問你?！?p> 白素貞聞言一愕，也不二話，起身隨許仙進(jìn)了后面的雜物間。
“官人身上為何會有如此凝實的靈氣，你剛才去了哪里？”
“我沒有去哪里……我只是在山上坐了一上午?！?p> “只是坐著？”
心道只是坐著，又怎么可能會凝聚如此濃郁的靈氣，而且這都已經(jīng)泛起金光了，此般模樣，是天庭仙家臨凡時，才會有的樣子。
而官人連悟道都不曾悟。
又怎會如此。
難道是……
無意中悟到了什么精妙的法門？這才使得天地靈氣大量凝集？可這也說不通，官人于悟道一竅不通，在太陽底下坐上一晌午。
了不起捂出一身痱子。
至于悟道，
那是不可能的。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只道官人神魂特殊，怕是又得了什么奇遇也有可能？若真如此，倒也是件喜事，可觀官人此時模樣卻又并無喜色。
“對！就是坐著，這些東西就一個勁地往身上粘過來了……”
許仙此時的確慌得很。
又加上之前的一通胡思亂想，現(xiàn)在幾乎是揣揣不安的狀態(tài)！宛如突然撿到了一本葵花寶典。
馬上就要天下無敵了！
但背后卻有某位君子露出了“善意”的微笑，果然莫名其妙的巨大財富，是會讓人精神崩潰的。
“靈氣會……粘過來？”
“還是先別說這個了，這些東西，對這些靈氣對小白可有用處？要不，你趕緊刮一點過去？”
好處大家分，有鍋一起背，這也是橫財后遺癥，對本就不屬于這個世界的許仙而言，這種癥狀尤為明顯。
“官人！你又在說什么?。 ?p> 白素貞跺腳瞪了不正經(jīng)的官人一眼，不過好像真的可以……
她修道多少年了，都還沒見過這樣濃郁的靈氣凝結(jié)，官人若照這個吸納靈氣的速度修煉下去。
那豈不是……
想到此處，白素貞的心中也是咯噔了一下，事有反常，必引來天庭矚目若到那時，是福是禍。
還真是猶未可知！
“官人能不能隨素貞出來一下？”
“呃？干嘛？”
“素貞想看看這靈氣是如何粘過來了的?！?p> “唉對！”
讓小白參謀參謀也好，
一想到那天地靈氣洶涌而來模樣，著實有點嚇人，這絕對有問題！葵花寶典既是絕世秘籍，卻也是一場滔天大禍啊。
跟著小白來到院中。
只見她隨手一甩，在院子里布下了一道禁制，然而等許仙一暴露在太陽底下，那周圍的天地靈氣，立馬就劇烈地波動起來。
無數(shù)天地靈氣再次往許仙這邊狂涌，剛剛布下的禁制也瞬間消散，白素貞見狀頓時一驚，當(dāng)即將甩出一團(tuán)白霧包住了兩人。
只是這靈氣波動太過劇烈，眨眼的功夫那層淡淡的白霧也被洶涌而來的靈氣給沖散了。無奈之下，只得化出一卷更加巨大水袖。
企圖把官人包起來，
然而施展法術(shù)一旦近了官人的身，便頓覺無力起來。
這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小白？”
“怕是周遭的天地靈氣盡數(shù)涌入了官人的體內(nèi)，素貞已沒有辦法調(diào)動周遭靈氣施展法術(shù)了。”
“??？”
施展天道法術(shù)，需調(diào)用周遭的天地靈氣，但我往那里一站，周遭的天地靈氣便直接涌過來？以至于小白施展法術(shù)都受到了嚴(yán)重干擾？那我豈不成了一個不詳之人？
“小白，你也覺得這樣很反常對不對？”
“這……怎會如此？”
說著就把她拉回了屋里，這下許仙也更加提心吊膽了，一個雷都劈不死，會瘋狂吸收靈氣，還會嚴(yán)重干擾天道法術(shù)的異世魂魄。老天爺豈會容許這樣的怪物存在？
況且現(xiàn)在已經(jīng)暴露，西王母已經(jīng)知道錢塘縣有個雷都劈不死的怪胎，而且還揚言要滋醒她。
想到這里。
許仙心中不由得又是一緊，上面該不會已經(jīng)在調(diào)集天兵蟹將，準(zhǔn)備過來擒拿我這妖孽了吧？
“那小白可有法子，能將體內(nèi)的天地靈氣原封不動地返還出去？”
“返還出去？”
白素貞聞言再度傻眼。
從來只聽說修行者，會想方設(shè)法吸納更多的天地靈氣，何曾有要把已納為己用的天地靈氣，再返還出去的道理？納入體內(nèi)的靈氣，自然也就納為己用了，便是施展法術(shù)時散出去的靈氣，那也已經(jīng)不再是單純的天地靈氣，過得一陣便會消散于無形。
于是在聽罷許仙的奇思妙想之后，也只是木訥地?fù)u了搖頭，非常不理解官人這話中的意思。
“那好吧……那你說這天地間的靈氣，它可有定數(shù)？有沒有可能因為吸得太多，而造成嚴(yán)重的虧空，甚至?xí)绊懙饺缙胶?？?p> “虧……虧空嗎？”
聽了這話，白素貞反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官人也真是的，這又不是開藥鋪，怎會嚴(yán)重虧空。
世間生靈置于天地間，
那是何其的渺小，便是有不計其數(shù)的修行中人，也未聽說過有人會擔(dān)心把天地間的靈氣會枯竭的。
“靈氣存于天地間，世間萬物皆有靈氣，怎可能會嚴(yán)重虧空？”
“當(dāng)真不會嗎？”
“官人當(dāng)真多慮了?！?p> “那我再問你，小白入道修行之初，這天地間的靈氣濃郁多寡，比之如今，可有什么變化？”
白素貞聞言再度茫然。
很難理解官人為什么會突然問出這些奇奇怪怪的問題來，他還真的將修行當(dāng)成生意了不成？
而且自己入道修行至今，已歷一千八百多年，哪可能記得住這些，思索片刻后不太確定地答道。
“應(yīng)當(dāng)是沒有區(qū)別的吧？”
許仙聽罷也陷入了沉思。
小白她可能是因為年代相隔太久，已經(jīng)不記得了，再說了，誰沒事會去在意這個問題，而且一千多的跨度，也可能根本感覺不出什么來，但天地間的靈氣正在慢慢變得稀薄，這應(yīng)該是可以肯定的。
許仙之所以會這么想，
那是因為他小時候除了看過白蛇傳，還看過封神榜，雖然說這個時世界所謂的封神榜，與自己記憶中的那個封神榜有著天壤之別。
但本質(zhì)上也是差不多的。
根據(jù)諸多民間傳說中的描述，生活在上古時期仙人，其實也不是住在天上，而是與凡人混居的。
由此大概就能猜到。
后來世間的修行者漸漸多了起來，存于天地間的靈氣變得越來越稀薄，這才弄了個天庭出來？
然后又以南天門為界，
將人間與天庭隔了開來，并辟出一塊幽冥歸墟之地容納世間亡魂，這才有了天地人三界的雛形？
再之后，凡間修行者想要證道飛升，就變得越來越艱難了，上古時代證得的仙位，也普遍遠(yuǎn)高于當(dāng)前，而如今的修行者，想要證道成仙，也已非昔日可比。
便是證了仙位，也只能得一個小仙，這其中自然有存于天地間的靈氣變得越來越稀薄的因素。
神仙太多。
修行的人也越來越多。
這就是虧空啊，而像我這種往太陽底下一站就能一日千里的猛男，必然會遭人眼紅，甚至天地不容，一個手無抓雞之力的藥鋪小掌柜，是留不住那本葵花寶典的……
“小白，那我再問你，你可曾聽過這樣的傳說，在上古時期，存于天地間靈氣，是極為充沛的？”
“這個……”
聽到此處，白素貞亦不由得一怔，因為官人的這個說法，她的確是聽說過的，而且是從她師尊口中得知的。
天地初開，靈氣自然充沛，
這幾乎也是所有修行者的共識，只是極少有人去考究過這個說法而已，也可以說是無從考究。
或許道祖會知道為何會有天地，天地初開后為何會有靈氣存于天地間，天地初開時，所謂的靈氣充沛，究竟是個什么概念。
但這些也都不是像她們這些普通的修行者能悟得明白的，因此白素貞也只是好奇官人，為什么突然會有如此奇怪的想法？
“是這樣的對不對？”
“官人是如何得知的？”
“……這個嘛，是我悟出來的。”
心道這種邏輯分析學(xué)，應(yīng)該也可以被稱作“悟”吧……？
“悟出來的？咯咯咯……”
聽官人說這些道理是他自己悟出來的，白素貞又不禁掩嘴輕笑起來，官人常有“奇思妙想”之言，就如他之前所說的專科醫(yī)館那樣，八成也是這樣“奇思妙想”出來的。
只是讓人不解的是，官人的這些“奇思妙想”，初聽之下總讓人覺得離經(jīng)叛道。
可細(xì)細(xì)思索起來，卻也有諸多的道理，不論是?？漆t(yī)館，還是今日的考究天地靈氣一說。
細(xì)細(xì)想來，確有許多值得深思的地方，想著這些問題，白素貞也像是有所頓悟般，凝眉陷入沉思。
一時間小小的雜物間里。
像是多出了兩尊木雕般。
“咳咳……小白啊，要不……你先去忙吧，我再自悟自悟……”
“嗯……”
聽到許仙開口，白素貞這才回過神來，只道官人又想到了什么“奇思妙想”，于是也不打擾，輕嗯一聲便出了雜物間。
只是心中亦多了一道惑。
所謂證道，便是大徹大悟之極致，若能解開心中所惑，于修行而言，倒也是一大益處。
或許應(yīng)當(dāng)閉關(guān)明悟一段日子，才能解了心中所惑，只是這藥鋪似乎有點放不下了。
明日官人就要過來山莊幫忙搬家，日后同在屋檐下……
似乎更抽不開身閉關(guān)了呢。
咚！
“哎呀……”
心有所思，一不留神就撞在了鋪子后門的廊柱上，皺眉撫額，一抹苦笑，只嘆自己這是怎么了？于是心中便又多出了一道疑惑。
比之更甚者，則是獨守雜物間的許大仙人，此時的許仙，已經(jīng)完全進(jìn)入了忘我的狀態(tài)。
患上了嚴(yán)重的被迫害妄想癥。
纏繞在心頭的疑惑，也是數(shù)以百道計，這些亂麻若不能解開，就無法撥開眼前的迷霧。眼前的迷糊若不散去，那以后要走的路。
也就更加艱難了……
不是擔(dān)心自己不夠強(qiáng)壯，
而是在擔(dān)心自己太逆天，說好了要做一條咸魚的，要真有一本葵花寶典，了不起把它扔了，可這一具奇葩的魂魄……
回想自己之前的幾次意外身死，從一開始的半透明，到今日枯坐一個時辰，被細(xì)小的金色微?；\罩，又枯坐一個時辰，就已經(jīng)被抹上一層金箔了，這就說明，葵花寶典已經(jīng)在不經(jīng)意間練到好幾層樓那么高了。
若事先沒個防備。
哪天不知不覺就頂?shù)搅祟^頂?shù)哪瞧欤綍r被人家直接狠狠地當(dāng)頭一棒下來，那就來不及了。
但還是有一點解釋不通。
那就是地府。
地府為什么有勇氣接納自己這個奇葩？難道說陰曹地府只有陰氣，沒有靈氣？
可是根據(jù)自己數(shù)次下地獄的經(jīng)驗來看，地府中的陰氣除了能讓自己產(chǎn)生某種令人愉悅的效果之外。
似乎也并沒有瘋狂涌入的跡象。
倒更像是一陣輕柔的微風(fēng)直接穿透了自身的魂魄。
這么想的話，那之前的邏輯似乎又要被推翻了，再者，濟(jì)顛大師的瘋言瘋語，目前也只是自己的猜想。
并沒有真正證實過。
難道真的是我想太多了？
思想真是一個奇怪的東西，尤其是被迫害妄想癥這種頑疾，更是讓自己都覺得有些緊張過度了。
或許是突然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內(nèi)心其實一直都很缺乏安全感的緣故吧，想著還是再去地府找崔判官討論討論這地府陰氣的運行機(jī)制？又或是去會會那幽冥教主？證實一下我許仙到底有沒有上黑名單？
提心吊膽地過日子。
總覺得不踏實。
篤篤篤。
門外響起敲門聲。
“官人，時辰不早了?！?p> 許仙回過神來，這才發(fā)現(xiàn)天都已經(jīng)快黑了，就想了兩個小問題的功夫，半日時間便已經(jīng)過去。
難怪人常說修行無歲月。
上了門板鎖了鋪門，瘦猴臨走前還莫名其妙地說什么明天一早就過來找我？
盡管天色已暗，小白卻仍堅持走回家去，這樣走，走到山莊也不知道得走到什么時候。
小青已經(jīng)兩天沒來藥鋪了，聽小白說是采藥去了，倒是有點想念她……的那根搗衣杵了。
今天悟了一天道，又有了不一樣的心得，不知道再捱上一下，會不會有什么不一樣的感受。
“嗯……小白，你明天能不能把你們那根搗衣杵帶來？”
“明日嗎？”
“嗯，有問題嗎？”
“沒……沒……”
許仙聞言愣了一下，聽得出來，小白說這話的時候，語氣中帶著明顯的失落感。
難道是她不太愿意把搗衣杵帶過來？因為擔(dān)心我把她們的法寶扔井里去？于是趕緊出言解釋道。
“小白你不要誤會，我只是想要研究一下那東西，沒別的意思?！?p> “不……不是因為這個，官人誤會了……”
“那是……？”
“官人可能忘了，明日我與小青便會……便會……搬來……”
白素貞說得吞吞吐吐，
許仙聽罷恍然大悟，悟道悟道，倒把搬家這事給忘了，難怪剛才瘦猴說什么明天一早就過來找我。
再看此時小白那帶著一絲黯然的神色，原來她竟如此看重這事？看來自己又做了一回渣男了？
“對??！我怎么把這么重要的事情給忘了。”
“官人若有要事在身……”
“唉沒有沒有，我能有什么事，小青說我整日游手好閑無所事事，其實她說得是很對的……”
“噗嗤……”
白素貞那微微頷首的一聲輕笑，直把許仙看得心中一蕩。
完了！
這樣的笑，在小藍(lán)臉上也經(jīng)常看到，再熟悉不過了！
這是女孩子面對傾心之人時才會有的笑容……
“官人？”
“嗯？”
“素貞聽小青說，官人那日讓她用那搗衣杵……打你？”
“嗯，確實有那么回事……”
“官人為何要這樣做？”
“我就是突然想起來一句話?！?p> “何話？”
“嗯……多么痛的領(lǐng)悟……”
話音剛落，
身邊又傳來一聲輕笑。
“官人以后可莫要再這樣了，那件寶物乃師尊所賜，想來應(yīng)是世間罕見之物，恐傷了官人神魂……”
“哦……？原來是你師父給的？”
“嗯。”
嘶……原來是她師父給的？
那又是何用意？當(dāng)成嫁妝？順便用這玩意管住不聽話的夫君？這么說來，還真是多么痛的領(lǐng)悟了。
老家伙不厚道啊！
此時的北山道上，華燈初上，夜色朦朧，微風(fēng)徐徐，景色怡人。
白素貞微微落后半步隨在官人身旁，看著眼前覆手前行的男子，既有少年人的隨性灑脫，卻又不失幾分穩(wěn)重，不時還會說上兩句令人忍俊不禁的話來。
一時間，突然好希望這樣的路不會有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