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明,寂靜。
朱溫只聽得自己的心跳聲與喘息聲交織在一起,不知道該是向前,還是向后。
又左右摸索了一陣,同樣不知方向,而時間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
饑餓,口渴,恐慌,無助之感相繼傳來,壓迫得朱溫整個人都快喘不過氣來。
又朝著某個方向,前行了數(shù)十步,朱溫終是抵擋不住身上的疲乏之感,緩緩倒了下去。
“醒醒,快醒醒,朱師兄?!?p> 一個再也熟悉不過的靈動聲音從朱溫耳邊傳來。
“我這是在哪?”
伴隨著一陣輕柔的推搡,朱溫這才緩緩睜開雙眼,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這是師兄的房間啊!”女子一臉疑惑地看著朱溫,嘆氣道,“唉!都怪爹,真是的,都叫你們不要喝那么多酒了,這下可好,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怎么還是醉醺醺的!”
“葉靈!”
朱溫離開清風(fēng)觀也還沒有多少日子,但在此時又看到眼前的女子,卻恍若隔世一般。
朱溫慢慢伸出顫抖的右手,想要摸向葉靈的臉頰,看看這一幕是否真切。
溫潤,光華。
等感覺到那陣觸感之后,朱溫又趕緊將右手縮了回來,從床上爬起,慌亂地站立到一旁的角落之處。
“師兄,你怎么了?”
葉靈見狀也從床頭站起,上前詢問道。
“你別過來!離我遠(yuǎn)一點?!?p> 朱溫連忙擺手,出言制止道。
“什么???師兄你到底怎么了?”
葉靈感覺眼前的朱溫是越來越奇怪了。
“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我……我的玉墜呢?”
朱溫邊解釋,邊朝著胸前的玉墜摸去,卻是不見了玉墜的蹤影。
玉墜不見,竟讓朱溫一時不知所措。雙手又是上下摸索了一陣,拉開袖口,挽起褲腿,卻也再也沒能夠看到那塊夢魘一般的玉墜。
“師兄,你是不是在找它?”
葉靈從一旁的木盒中,拿出一樣?xùn)|西,在朱溫的眼前晃動著。
“別!”
朱溫驚懼的跑到一旁,生怕葉靈的手中拿的正好是那塊好不容易離身的玉墜。
“師兄,你到底是怎么了?算了,我不理你了,師父還在等著我們,我先出去了?!?p> 葉靈將一串薏珠子結(jié)成的草串兒塞到朱溫手上之后,頭也不回的走出屋外。
“這……”
看著這串草串兒,朱溫不由一時怔住了。
朱溫察看了一眼屋內(nèi)的布置,竟與先前所住的崖窟要相似幾分,書案,床鋪,還有朱溫閑時無聊刻畫的棋盤。
“朱師弟!快出來了,咱們得快點兒了,眼看錯過了壽宴可就不好了!”
邱遠(yuǎn)山的聲音從屋外傳了進(jìn)來,充滿了欣喜與催促。
“清風(fēng)觀?”
朱溫雖是疑惑,還是慢慢走了出去。
“我說你磨蹭什么呢!快讓我看看,你為師父準(zhǔn)備了什么禮物?”
邱遠(yuǎn)山上前一把攬住朱溫的肩膀,輕錘了一下朱溫的胸口說道。
“我……”
“你不想說就算了,反正待會兒就能看見,我說你能不能快點兒,可別讓師父和葉師叔兩人等著急了,到時少不了又要罰酒,這次我可不幫你了!”
邱遠(yuǎn)山已然小跑到了前方,沖著任在原地踟躇的朱溫喊道。
看著前方不遠(yuǎn)處坐落的木屋,看著周圍這熟悉的山水,朱溫這才相信自己又回到了清風(fēng)觀中。
心中懷揣著一份期盼,朱溫穿過眼前的密林,朝著木屋的方向走去。
“溫兒,你可算來了?!?p> 那個埋藏在心底,溫和而又親切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
朱溫抬頭望去,正是一副鶴發(fā)童顏模樣的玉陽子,正微笑著看向自己。
“小子,你也太不懂規(guī)矩了??!今天可是你師父的六十大壽,竟然來晚了,該罰!”
“爹!你又逼著朱師兄喝酒!”
“胡鬧,丫頭你可是越來越偏袒這小子了?。 ?p> 葉文弘威嚴(yán)的聲音中透出一股親切,爽朗的笑聲隨之傳開。
“溫兒過來,你師叔說的不錯,你是該自罰一杯?!?p> 玉陽子端起桌上的一杯酒,遞到朱溫面前。
“師父,我……”
朱溫見到仍然在世的玉陽子,一時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先喝了這杯酒吧?!?p> 玉陽子的眼神里滿是慈愛。
朱溫也不推卻,端過酒杯,一飲而盡。
杯酒飲下,豈料狂風(fēng)大作,飛沙走石間,直刮得朱溫睜不開雙眼。
“救我!”
恍惚間,朱溫突然感覺到有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腳踝。
朱溫低頭一看,卻見腳下無邊血海,環(huán)望間,整個清風(fēng)觀都被籠罩在了一片血光之中。
無數(shù)只尸蠅從四面八方而來,吞食著觀中的所有生人,一聲聲凄厲的慘叫聲不絕于耳,仿佛置身于一片人間煉獄之中。
“桀桀,玉陽子,納命來吧!”
聽到聲音,朱溫不由抬頭仰望著那片血紅天空,只看見蠅道人一聲暴喝,左手已然貫穿了玉陽子的整個胸膛。
涓涓血泊從玉陽子身上滴落,然后整個人變得無力垂下,掉落在地面堆積如山的尸骨之上,引來一群尸蠅的侵?jǐn)_。
“不!”
朱溫大聲叫喊道,玉陽子怎會死的這般凄慘。
朱溫血紅的雙眼怒視著半空之中的蠅道人,恨不得跳起來將蠅道人碎尸萬段,挫骨揚灰。
“無助嗎?絕望嗎?桀桀,小娃兒,我這便讓你嘗嘗萬蟲噬心的痛楚!”
蠅道人的身軀,隨著虛空中一步步踏出,慢慢來到朱溫的身前,頗具玩味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老子跟你拼了!”
朱溫一聲怒吼,就要沖上前去,卻一不留神被腳踝上那只早已失去知覺的手,將他絆倒在了地上。
“小子!你要拿什么和我拼!”
蠅道人上前,一腳踩在朱溫的臉上,將朱溫的整個腦袋碾壓在血水之中。
“咳咳……”
滿口的血水,夾雜著腥臭,讓朱溫整個人都劇烈咳嗽起來。
朱溫喘息間,瞥見不遠(yuǎn)處玉陽子那張死不瞑目的哀容,大腦突然失去了意識。
嘩——
大雨滂沱而下,不止驚散了林中的飛鳥,更是驚醒了躺在地上的朱溫。
“怎么回事?”
朱溫的腦中傳來一陣疼痛,突來的場景轉(zhuǎn)換,讓他一時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何事。
欲要起身尋找事情的始末,身心卻是被大雨中的一道凄涼樂曲,吸引了朱溫整個人的注意力。
鏗——
一聲清脆,奏響了整篇樂章的前奏。
只見一片荒蕪的地上,歪七豎八的插落著一柄柄布滿塵埃的古劍。
一片吹雨墜落,擊打在劍身之上,不僅洗去了上面的塵埃,也同時奏出了一曲凄涼婉轉(zhuǎn)的劍律。
如歌如訴,如怨如慕,吟唱間,似是說盡了人世間的悲苦。
“飲劍嗎?”
一陣悠遠(yuǎn)之聲從劍林之中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