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前,曾因林婠清接手城主令而略顯動蕩的姜城,如今終于恢復了往日的安靜祥和。
但是,這一切的變化卻不是因為姜城守衛(wèi)的壓制,而是因為姜城長老中的三位已經(jīng)回到姜城,見過城主,并代替城主下令提前開啟大會。
因著大會時間提前,比試規(guī)則也相應做出修改:置東西兩個會場,雙人比試改為五擇一混戰(zhàn)晉級模式。
姜鶴是十組五號位,根據(jù)規(guī)則換算他是在西會場第五場上臺比試。
于是,這天一大早,姜鶴與姜敏來到西會場,一面仔細觀察每場比試的姜家人,一面等待著第五場比試開始。
林婠清則帶著天璇子坐在東會場的拐角處。
東西兩座會場為同一煉器師所創(chuàng)建:二者均為四方形;中間為擂臺,平日是空地,等到每場比賽時會由長老變換出不同景象;四邊是長廊,除卻作為參賽者的休息區(qū),剩下的便是專供城內(nèi)修士來此觀看大會的區(qū)域。
無論是中央還是四周,都被陣師布下了須彌芥子陣,使空間無限延伸。
天璇子掃視一圈前來觀看比試之人,沒發(fā)現(xiàn)甚么可疑修士,他傳音入密與林婠清:阿姊可找出可疑之人?
林婠清無奈地扶額,傳音入密回天璇子:姐姐何時讓你尋找可疑之人了?
“誒?”天璇子不由驚呼出聲。
“噓——”林婠清趕緊伸出右手食指擋在天璇子唇前,壓下他欲脫口而出的疑問。
而后她方再次傳音入密與天璇子:姐姐是讓你仔細觀察這些世家慣用的招式。
天璇子回望向場內(nèi):第二場比試已經(jīng)開始,場內(nèi)的景象已被七絕雨幻化成深海,五名姜家人瞬間落入海中,其中一名姜家修士迅速反應過來游向海面,而身負水靈根的一名姜家修士則毫不畏懼地沉在海中,不過,他們都不上最狡猾的那位姜家修士,直接躲藏到海溝深處。
好!天璇子在心中為他們暗暗喝彩。
本應陪著天璇子繼續(xù)觀看順便指導他的林婠清,在半柱香后,突然抬手摸摸天璇子發(fā)頂,對他傳音入密:我回趟主殿,你自己小心。
天璇子頓時又將心神放回到阿姊身上,與她傳音入密:棘手嗎?
“放心?!绷謯逭Z氣輕松地說完,起身向外走去。
向來相信林前輩的天璇子見狀遂安下心繼續(xù)觀看比試。
而東會場的修士,依舊專注于正在做的事情,完全沒有發(fā)現(xiàn)林婠清的離去。
……
城主府側峰柳園,柳夫人正化回蛇形躺在最高處的涼亭里靜臥。
這些時日為逼出林婠清打入體內(nèi)的靈力,她委實耗費了不少功夫,可惜全然無用。直到這個時候,她才對林婠清升起些許敬畏之情。
可惜為時已晚。
若眼下再讓柳夫人去求林婠清,且不說以林婠清喜怒無常的脾性是否愿意饒她。便是她自己,身為妖皇安插在姜城的眼線,也斷然做不出去求西靈宮主之事。
陰暗潮濕的涼亭令柳夫人感到些困乏。
她決定不再去想某些已成定局的事情,轉念想到姜淵緒和姜云舒。
當時在大殿里姜淵緒持刀擋在她身前……
就在柳夫人碾轉反側之際,身旁的空氣突然傳來一陣波動。
柳夫人連忙化出人形起身恭迎。
下一刻,馮凰出現(xiàn)在柳夫人面前,八位羽衣美人隨侍左右。
“見過妖皇大人?!绷蛉斯Ь吹貙㈦p手交叉放于胸前,彎腰行禮。
妖皇依舊紅衣灼灼,可他眉宇間的神色實在無法讓旁人聯(lián)想到那時在林婉清身旁的馮凰。
不面對林婠清的馮凰冷漠太多,或者妖的本性便是如此。他微頷首,正眼都不予柳夫人。
但柳夫人卻沒有任何不滿,相反愈加恭敬道:“棋子已全部到位。”
然而馮凰好似沒有聽到一般,只望著某處出神。
于是,接下來的場面便是柳夫人一直輕聲細語地匯報情況,馮凰一言不發(fā)地站著出神。
這般過了片刻,柳夫人終于壓制不住體內(nèi)亂竄的靈力,下半身突然變回蛇尾,馮凰方回過神,看著她語含笑意道:“清清總是這般……”
馮凰面帶寵溺地將手放到柳夫人頭頂上方,瞬息將她體內(nèi)屬于林婠清的靈力抽出。
可是柳夫人知道,馮凰寵溺地是林婠清,為她祛除靈力也不過是因為這靈力屬于林婠清。
果不其然,在柳夫人胡思亂想之際,一位羽衣美人雙手恭敬地奉上一玉匣,馮凰順手將抽出的靈力放置在玉匣里,而后將玉匣收入自身乾坤袖中。
既然柳夫人已將棋子布好,馮凰也沒了繼續(xù)聊下去的興致,轉身就想離開。
柳夫人見狀輕咬下唇,竭力將胸中翻涌的怨氣壓下,繼續(xù)恭敬謙卑道:“大人可要休憩一番?”
馮凰停下腳步,冷淡道:“不必?!?p> 柳夫人剛剛因馮凰停住腳步泛起的一絲喜悅之情又瞬間消散。
就在她失望地以為這次同往常無差別之際,馮凰突然扔給她一張符,柳夫人手忙腳亂地接下。
馮凰依舊語氣冷淡,頭也不回道:“星隕羽衣弦?!?p> 能開啟一次星隕羽衣弦?!
柳夫人激動地抬起頭,想要看清馮凰的內(nèi)心,卻只得到目送馮凰遠去的機會。
在馮凰背影消失于虛空的那刻,柳夫人好像看見跟隨馮凰的其中一位羽衣美人回頭瞥了她一眼,無悲無喜,卻又看穿一切。
怎么形容她那刻的感受,就好似被永遠只能作為打手的看門狗憐憫了。
柳夫人捏緊手中的符,心中燃起熊熊怒火:不過是個陣中妖,神氣甚么?還有林婠清……
……
彼時正在大殿內(nèi)加固玉雕屏風對域外異邪禁制的林婠清眉心微動,轉身看向后方,只見馮凰已自覺入座喝起酒來。
林婠清畫下最后一道符,轉身回到馮凰對面的位置上入座,擺出顥天水招呼道:“你來了?!?p> “啊,坤元實在無趣。”馮凰這一息還是個落寞高處不勝寒的妖皇,下一瞬又變成滿眼桃花只顧花癡林婠清的馮凰,“再者,本皇甚是思念清清?!?p> 若之前遇上這般裝模作樣的馮凰,林婠清還能耐著性子與他調(diào)笑一二。可惜,林婠清已經(jīng)知道馮凰來此是有目的。
不,應該說每位渡劫期之上的修士,一言一行都存在著目的。
如她,如沈道圣,又如白余。
想到這次參與大會的姜家人,林婠清直言道:“姜淵緒和姜云舒,是你選中之人?”
馮凰狡黠道:“宮主說是,那他們便是?!?p> 虛虛實實,真真假假。
林婠清心下了然,與他相視而笑:“妖皇大人可要小心,千萬別利用不成慘遭反噬啊?!?p> 馮凰不愧為坤元之主,面對林婠清如此不客氣的預言,他并未動怒,反而睜大桃花眼故意作態(tài)道:“多謝清清關心,本皇真是……雖死無憾啦!”
而對上這樣插科打諢、油鹽不進的馮凰,林婠清也是略感無奈。
不過林婠清想到姜城主身上來路不明的異邪,她終是板起臉質(zhì)問馮凰:“異邪,與你無關吧?”
馮凰攤著手面帶不屑地看著玉雕屏風道:“那種臟東西,本皇看一眼都嫌惡心,豈會去碰它?”
“是么?!绷謯宀恢每煞?。
即使看出林婉清不信他口中所言,馮凰還是不再辯解,執(zhí)起酒壺給林婠清滿上一杯,前傾著身子,幾乎與林婠清面貼面,意味深長道:“宮主為何不去問問魔主?”
“哼?!泵鎸缀鯎涞箲阎械拿廊耍謯逡琅f面不改色,不為所動,嗤笑一聲道,“天生天養(yǎng)的靈胎,即使入了魔,也做不出甚么傷天害理之事?!?p> “哦?宮主還真是相信他呢?!瘪T凰面有不甘地回到座上。
林婠清心道:哪里是相信他,不過是與他恰好結盟罷了。
當然這種話是不可能告訴妖皇的,故而林婠清道:“無關信任,只是覺得沈道圣應當還看不上這姜城?!?p> “也是。”馮凰低著頭隨口應道,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林婠清見不能再試探出甚么,便不想繼續(xù)聊下去,她直言趕人道:“妖皇大人掌管坤元,日理萬機,還是早些回吧?!?p> “清清要趕本皇離開?”馮凰聞言頓時從低沉的狀態(tài)里回神,似哭非哭,又不知從哪翻出一條鮫紗帕,佯裝抹淚道,“真是傷透本皇的滿腔愛慕之心?!?p> 林婠清卻依舊不上他當,語氣涼涼道:“你又去人間看了甚么話本?”
馮凰一聽瞬息變臉,喜笑顏開地給林婠清數(shù)著他命下屬在八荒帶回的各種新式話本。
林婠清被迫聽著自己完全不感興趣的東西,悔恨從氣海溢滿靈臺。
然而,馮凰好似與林婠清心有靈犀般,趕在林婠清忍無可忍的那刻,他起身告辭:“既然清清讓本皇回去,那本皇只好乖乖回去?!?p> 說著,他轉瞬消失在大殿之內(nèi)。
獨留神色莫名的林婠清。
……
坤元宮,馮凰側躺于美人榻上。
對于林婠清,他向來不敢小覷。也因此,原本想要同上次那樣藏在云中的馮凰,不得不因林婠清的出現(xiàn)暫時回到坤元。
閑來無趣,馮凰從乾坤袖中掏出裝有林婠清靈力的玉匣,反復拋到空中。
似乎正對是否應該打開玉匣而猶豫不決。
渡劫期以上的修士擁有旁人無法想象的力量,比如,他可以通過修士的靈力推測出他們的攻擊招式。
但同時,與他相同境界或者比他境界還要高的修士,在他分解靈力的那刻就能感知到,甚至有可能通過靈力產(chǎn)生因果,直接出現(xiàn)在他面前。
是故馮凰左思右想,最終還是將玉匣又收回乾坤袖內(nèi)。
大會在即,沒必要在這種時候引林婉清懷疑。
就看是誰技高一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