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全都給我滾——為什么我兒子死了!你們這群廢物??!”
臧錦添死了,與之前的家仆死狀一模一樣。展隋玉一行人到時,早前守在臧府的衙差已經(jīng)快被王氏歇斯底里的哭罵聲折騰瘋了,紛紛求救似的望向展隋玉。
“公子...”
王氏轉過身,掙開一旁攙扶的下人,眼神渾濁,面目猙獰地朝展隋玉撲過來。
“查案查案,說什么查案...查到現(xiàn)在——我兒子死了!就在里面!這就是你們查的案!還不讓那些廢物滾開!”
廖子誠擋在展隋玉身前,剛想開口安慰,請她節(jié)哀,官府一定會捉到兇手給臧家一個交代。展隋玉抬手攔下他,上前道:“老夫人的心情展某可以理解,發(fā)展到如今這個局面,我也很遺憾。”
“遺憾?你遺憾我兒子就能活過來嗎?他最后一面我都沒見到,現(xiàn)在就連想看他的尸體都不行!他,他,還有他!”王氏氣勢洶洶地指過堵在書房門口的捕快,惡聲聲道:“死的是我兒子,他們憑什么攔我!”
王氏咄咄逼人,廖子誠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澳男那槲覀兛梢岳斫?,可外行進出容易破壞現(xiàn)場,這不合規(guī)矩。”
他回頭看向展隋玉,其余的捕快站在原地,動手不是,不動手也不是。像王氏這種上了年紀的,被弄出個什么好歹來可怎么辦?
要命啊,真是要命。她這么胡攪蠻纏下去,這案子還辦不辦了!
就在眾人都猶豫不決,低聲下氣,想法設法想把人哄走的時候,展隋玉轉眼一臉涼薄,不留一絲情面道:“就憑我們是官差,你在這里非常礙事?!?p> “什么?”
王氏,包括在場的人都是一怔。
展隋玉向來多情的眼中不帶一絲笑意,沉著臉色,大有想把她叉出去的氣勢?!笆俏?,還是在場有誰殺了你兒子?我們可不是臧家花錢請來的護院,可以任你打罵。當值期間,有人摸魚了?”
看著王氏,展隋玉沖自己人問道。
“沒有!沒有!”
“公子,我們沒開小差,也沒偷懶!”
緝拿兇手是官府的事,保護百姓也是應該的。但世事無常,對于已經(jīng)盡力的事,展隋玉也無能為力??刹⒉皇撬械目嘀鞫寄芾斫膺@一點,尤其像王氏這種控制不住,上來就朝人發(fā)泄情緒的。
在展隋玉看來,臧錦添和王氏的母子關系一般,甚至有些冷淡。王氏面上的悲傷表演大于真心,緊張倒是真的。她剛剛一直下意識地回往屋子里瞄,那屋里有讓她緊張的東西在?
有些奇怪啊。
展隋玉看向王氏:“官府查案,閑雜人等回避。來人,帶老夫人回房休息。另外兇手行蹤不明,留人在門外保護她的安全。”
明面上是保護,其實是監(jiān)視。王氏發(fā)現(xiàn)這一點時,指著展隋玉氣到說不出一句完整話來:“你,你...”
“不走,要去牢里休息?那也行。還安全些?!闭顾逵褫p笑了聲,抬手讓王氏讓讓,別擋路,將仗勢欺人的公子哥形象展示得淋漓盡致。
“臧老爺尸骨未寒,老夫人多說一句話,他就得在里面多受一句話的折騰。展某是為了兩位著想,老夫人為何不聽勸呢?”說完他立刻表現(xiàn)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來,仿佛自己的好意都被人辜負了。
最后,王氏算是半強制地被送回了房。廖子誠呼出一口氣,沒想到展隋玉竟會用這么強硬的態(tài)度把王氏趕回去。
展隋玉見他松了一口氣,臉上的寒色盡數(shù)消退,笑了聲道:“廖捕頭是否認為我太不講情面了?”
廖子誠搖頭。要不是展隋玉,這還指不定要鬧到什么時候呢。
展隋玉:“誰又想是這樣的結果呢?這種場面見得多了,鍋不見得回回都要往自己頭上扣。大家都打起精神來,不要讓人鉆了空子?!?p> “是,公子!”
廖子誠和展隋玉一起進到案發(fā)現(xiàn)場,他道:“聽公子剛剛的語氣,我倒是突然想起章姑娘?!?p> 棲寧?嗯,直截了當,把人噎個半死的確是她的風格。你別說,這招不光管用,說完心里還挺爽。
況且衙門里的人謀這個差事養(yǎng)家糊口,說白了也是普通老百姓,沒有三頭六臂,也不能上天入地。
“該慶幸,不管你是什么樣的人,當陷入危險時還有衙門在。”
“公子這又是什么意思?”
“就拿廖捕頭你來說吧,每月僅拿一點微薄的俸祿,就能奮不顧身去救人。這種事若沒點大義凜然或是舍己信念的話肯定是做不到的,平時雖然不說,但我對廖大哥還是很敬重的。”
聽他這么說,廖子誠面上怪不好意思的,有些僵硬地摸了摸后腦勺?!肮又囐澚?,在下職責所在罷了?!?p> “話雖如此?!闭顾逵褙撌謬@道:“不分清紅皂白地把責任推到咱們身上就是扯淡,不好讓大家伙寒了心吶。被罵慘了誰還樂意干這行?到那時候百姓出了事才是真的只能自認倒霉?!?p> 廖子誠注意到了,展隋玉說的是咱們。他辦的案子大大小小也有不少,今天這樣的場面也不是頭一回見,真的是有苦難言。
他也動搖過,畢竟在苦主嘴里自己也太不是個人了。他沒那么灑脫,能不把那些難聽的話放在心上。放在心上吧,跟自己過不去;不放在心上吧,自己又看不過去。如果對受害人家屬的痛苦都無動于衷,還怎么設身處地,盡心辦案?人性使然吶,只能夾在中間度日了。
到最后,展隋玉總結道:“咱們的人都太不會惹事了,最后還得我出馬。我說這官威該擺還是得擺,別讓人家覺得我們好欺負。廖捕頭,你回去帶頭訓練啊?!?p> 訓練什么?學習怎么擺官威?
廖子誠嘴角抽了抽。
展隋玉進書房后先是將里面掃了一圈,窗戶都有好好關上,臧錦添尸身被發(fā)現(xiàn)前門也正常關著。
臧錦添閉著眼,后背靠著椅背,仰坐在那里。雙手放在扶手上,脖子上的勒痕與前六人如出一轍。
案上的賬本半開著,其余看完的,沒看完的分別一左一右壘得整整齊齊,地上也干干凈凈。絲毫沒有打斗或掙扎的痕跡。
展隋玉走過去,才發(fā)現(xiàn)臧錦添腳邊掉落了一張半展開的畫卷,畫面上露出一角畫中人的衣袖。
他拾起來展開一看。
畫中的女子娉裊溫婉,一襲樣式簡單的淡藍色衣裙,海藻一般的長發(fā)用一根同色發(fā)帶隨手松松低扎在身后,撩開柳簾抬眸看過來,微笑的眼中透著不諳世事的單純。
這畫上的地點是宿州出城不遠的吳清河。
“真好看啊?!绷巫诱\看著畫上的人道:“公子,這畫上的人該不會就是...”
“臧錦添的亡妻,胡氏?!敝翱搓板\添拿過這幅畫軸,他一眼就能認出來。而且就之前調(diào)查的結果來看,臧錦添房里不會有其他女子的畫像。
這便是臧錦添最后看到的東西。展隋玉輕嘆了口氣,合上畫,簡單的查驗了臧錦添的尸身。
纖細的指痕,而且就和之前一樣,大小也比成人小上許多。雖然覺得不可能,但展隋玉還是不由往兇手可能是一個孩子的方向考慮。
“王氏在外鬧成那樣,黃氏怎么不見人影?”
廖子誠:“黃氏一聽到這消息就嚇暈過去了,現(xiàn)在還沒緩過來?!?p> “臧秉華呢?他爹死了,他也不出來露個臉?”
說到臧秉華,廖子誠都覺得有些荒唐?!八蛲砗腿顺鋈ズ染?,天快亮了才回來,現(xiàn)在還跟一灘爛泥似的醉在床上,腦子不清醒的很。通報的下人被他用枕頭給砸了出來,我估摸著到現(xiàn)在還沒反應過來他爹死了呢?!?p> 展隋玉“呵”地輕笑了聲。母親另有目的,妻子怯懦不堪,兒子醉生夢死,一個個都這樣,誰能想到這家中竟比外面還要涼薄可笑。臧錦添一死,臧家怕是要從此沒落了。
“臧成吉一家呢?”
廖子誠:“聽下人通報出了人命,他都折騰一上午了,死活要帶妻女離開,說死了人不干凈,容易沾上臟東西。”
他嘆了口氣,苦惱道:“看著年輕,他那身子骨和王氏比還不知道誰更硬朗呢。我們的人攔著又不敢動手,臉上硬生生被他撓出兩朵花來。
那兄弟千叮嚀萬囑咐,要我回頭上他家給他媳婦兒解釋,他昨晚沒回是真在干公務,沒出去鬼混。公子,你說說這都叫什么事啊?”
天大地大,大不過老婆孩子。上手撓人這的確符合臧成吉的尿性。
“人呢?”
“在他搬出去之前的院里住著。要喊他過來么?”
“還不用?!?p> 聽到這話廖子誠松了口氣,臧成吉動起手來跟個潑婦似的,抓撓咬外帶罵人吐口水,還好不用去。
“他女兒怎么樣?”
廖子誠以為展隋玉是關心小孩子有沒有被這事嚇到。
“臧鶯鶯?在房里呢,沒事。臧成吉護的緊,不讓他出去他就倒騰艾葉、柚子水什么的,里里外外又是灑又是熏的,我看著都費勁。”
展隋玉無語失笑,但不得不說臧成吉除了后天被他娘虐出來的那點神經(jīng)以外,是個顧家的男人,這比起臧錦添來成功了不是一點點。
目光落在畫軸上,吳清河嗎...他心里有了盤算?!白尨蠹一镞M來該干嘛干嘛,我出去一趟,另外盯緊王氏,有什么動靜立刻來報?!?p> “是?!?p>
鹿溪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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