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目的是兵不血刃地占領(lǐng)申山，對嗎？”仰梧望向郗楓，平靜的眼里古水無波。
郗楓點點頭道:“可以這么說吧。本宮很喜歡申山的山水風(fēng)物，但并不想浪費兵力在它身上。相較于申山，涂山更加棘手?！?p> “但，”郗楓看著女孩那雙煙雨迷蒙的眼睛，“在洛鎮(zhèn)時，又恰好碰上了你。”
少時郗楓曾隨父出訪申山，在那里他第一次見到了這個眉眼沉靜的女孩。她身上沒有一點公主的嬌縱之氣，與她的異母妹仰曦比起來，簡直是天差地別。
但最讓他記憶深刻的還是那雙清透又迷蒙的眼睛。
她朝他輕輕福身，道一聲殿下金安。乾陽臺上初見，遙遙一眼萬年。
淡淡春水，嫋嫋秋風(fēng)，若夢江南煙雨色。
后來他四方漫游，看遍了綺羅盛景，山青水色，野心也漸漸萌芽。
北梁逐漸強大的國力，讓他的欲望更加膨脹。他不甘偏居北方，他要的是一統(tǒng)中洲、八方來朝，他要坐擁這錦繡河山。
在洛鎮(zhèn)時再見到她，他還是一眼就認(rèn)出了她。她幾乎沒有變化，只是眸中哀色愈發(fā)濃重。
那一瞬間，他的心里有了些別樣的想法。
既然申山遲早會是他的，那她也一樣。
還可以她的名義同申山聯(lián)絡(luò)，從內(nèi)部著手，盡量用最少的傷亡拿下申山。
可他沒想到她會如此倔犟，任好話賴話說盡，她都不肯松口。
嘖。
這讓郗楓頗為煩惱，不聽話的姑娘，就應(yīng)該受到懲罰。
他一慣心思深重，最看不上母后與妹妹的婦人之仁。對他來說，只要能達(dá)到目的，不擇手段又如何？
成王敗寇，勝者才有資格評判歷史，屆時誰會關(guān)心你是以何種方式取勝？
看著仰梧堅定倔犟的樣子，他有些惱怒，但同時又有些興奮。
想要摧毀她的興奮。他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她的信念被摧毀，驕傲被踐踏的樣子。
她不是堅貞不屈嗎，不是視死如歸嗎？那么就讓她親眼看看，自己在意親近的人是怎樣因為她受盡折磨。
原本他的計劃里沒有申山這一出，但這件事恰好順了他的心思。
比如現(xiàn)在，那個傲骨凌霜的公主，主動在他面前低下了頭顱，親口來懇求他。
他看著這個滿眼絕望的少女，出口譏笑道:
“本宮憑什么同你交易？從前本宮與你好生商量的時候，你可不是這個樣子?！?p> 仰梧輕顫了一下，慢慢地低下了頭。
一雙小巧柔嫩的手攀上他的衣袖，他聽見她聲音痛苦地祈求:“郗楓，求你，求你幫幫我。只要你肯幫我，我……我什么都可以做?！?p> 郗楓的眸色亮了一下，他握住女孩冰涼的小手，湊近她耳邊，語氣曖昧，“真的什么都可以做？那不妨……讓本宮看看你的誠意?！?p> 灼熱的氣息噴灑在耳邊，燙得她耳廓生疼。
仰梧自然清楚他話中的意思。
女孩纖長的睫毛顫了顫，慢慢垂下眼瞼。她緩緩抬手解開衣帶，一寸寸地褪去衣衫，直到身上只剩下一件藕色的小衣。
郗楓沒有動作，靜靜地看著她。
女孩雙手環(huán)住肩膀，耳垂染上些許粉色。潔白滑膩的肌膚如同上好的羊脂玉般，在琉璃宮燈的照耀下顯出柔嫩的光澤。
真是一幅美景啊，郗楓在心底贊嘆道。
如果忽略她眼中絕望悲哀的神色，郗楓幾乎就沉溺在了這溫柔鄉(xiāng)里。
她帶著滿臉哀戚靠進(jìn)他懷里，冰涼的小手抓著他腰間的衣服，身體如同一具木偶般僵硬無比。
郗楓煩躁不堪，剛剛上來的一點火焰很快就被澆滅下去。
“你這樣會讓本宮覺得好像在與一具尸體歡好?！臂瓧饕е勒f道。
仰梧愣了一下，“我……”
“算了！”
郗楓推開她，拾起衣裙罩在她身上，“還是聊聊你方才說的交易吧。”
“說吧，你想要本宮怎么幫你？”郗楓沉著臉問她，面上似乎還帶著一絲不快。
仰梧低下頭攏緊衣衫，語氣中滿是恨意:
“我要殺了馮家人。外公如何凄慘，我要他們百倍千倍地償還?！?p> “邊城新安，是我舅父駐軍之地。殿下的軍隊可從此地進(jìn)入申山，取道東南，經(jīng)慎陽、昌平等地后繞道武定、晟州，駐守此地的軍官皆為舅父昔日同僚?！?p> 仰梧抬起頭，澄澈漆黑的瞳仁靜靜地看著郗楓，“舅父不會茍且偷安，與舅父同生共死的兄弟亦不會。更何況如今圣上失德，民怨沸騰，非我舅父同僚之地的百姓亦非磐石一塊。我會修書一封送往新安，舅父看到后便會明白?！?p> “仰氏王朝命數(shù)已盡，遺玉已別無他求。如今遺玉只有最后一個心愿?！?p> 郗楓點了點頭道:“你且說。”
“遺玉希望殿下能行仁道，切勿傷害申山百姓。自古以來，得人心者得天下，殿下圣德，必定懂得此中道理?！背纬旱难劾锸菬o比認(rèn)真的神色，語氣也充滿了誠懇。
“本宮答應(yīng)你?！?p> 仰梧笑了，溫柔的笑容宛如冬日的暖陽，融化了郗楓心中的寒冰。
“如此，便拜托殿下了?！毖鑫噍p輕說道，而后站起身，朝著郗楓深深行了一禮。
郗楓面色復(fù)雜地看著她，心頭萬般情緒涌動著。
“殿下，我想回家了?！毖鑫喽紫律?，伏在他膝頭輕聲說道。
郗楓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道:“如今申山馮氏專權(quán)，你……知道回去會面臨什么嗎？”
“我知道?！毖鑫嗥届o地說道。
她再清楚不過，此時回去的下場。
“我說過的吧，無論怎樣，遺玉都是申山的公主。不管必行目的是為鏟除奸賊，還是報仇雪恨，終是有悖于義理。”
“我得回去承擔(dān)我該承擔(dān)的一切?！?p> 她仰頭看他，眼中似有淚花。
最終郗楓還是答應(yīng)了她。
她要去與她的國民同生共死，他如何能夠阻攔呢？無論何種境遇，她始終保有公主的驕傲。
星漢西流，長夜未央。
新年將至，但申山人民全然沒有過節(jié)的心思。
上有馮家挾天子以令諸侯，下有尸瘟百般肆虐，百姓們每天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哪還有閑心去想著過節(jié)？
只是最近民間一則消息傳得沸沸揚揚，聽說那不受親爹待見的倒霉長公主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