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睡還好,這一睡就睡到了半夜。
許是白天睡得太久,這會子仰梧只能無奈地睜著炯炯有神的眼睛。
在床上翻來覆去地也睡不著,仰梧索性披衣起身,踱步到桌案邊打算看會兒書,以消解這無眠的夜晚。
來的時候只想著好好睡一覺,還沒仔細打量過這間屋子。
此時仰梧才發(fā)現(xiàn),桌案靠近窗邊的位置擺放著一盆曇花。
夜色如水般傾瀉而下,點滴星光灑落在曇花瑩白的花瓣上,花瓣仿佛受到感召般,顫巍巍地一點一點舒展開來。
眼前絕美的一幕讓仰梧的心靈有些許震撼,這天地間小小的一角里竟然孕育出如此至精至靈之物。
生命的輕重并不在于長短,而在于這一瞬間所爆發(fā)出的永恒的美的力量。即便只是剎那芳華,也能給人以至高啟迪。
四周一片沉寂,偶有幾聲蟋蟀與蛐蛐兒的和聲。仰梧輕手輕腳地拿出微生從前送她的小書,就著月光慢慢翻看起來。
“天地未有,惟象無形。有二神混生,經(jīng)天營地。太一初始,一氣乃出,謂之鴻蒙?!?p> 仰梧喃喃地讀出這段話,卻莫名覺得有些熟悉,似乎是在哪兒聽過。
貌似有點像封徊之前給她講的那個故事?難不成封徊就是這本書上的主角之一?!
仰梧睜大眼睛,迫不及待地翻到后面,想要看一看故事的結局。
可這書后半部分有明顯的被人撕毀的痕跡,敘述只到封徊上次說到的部分便戛然而止。
仰梧有些無語,這誰啊這么缺德,不知道人只知道事情的一半是會急死的嗎!仰梧在心里恨恨地想道。
此時遠在申山的莫微生打了個噴嚏,他攏了攏身上的衣服,有些摸不著頭腦。
時間靜靜流淌,不知不覺中仰梧便伏在桌案上睡了過去,直到柔依的聲音將她叫醒。
“殿下,快醒醒!”
仰梧悠悠轉醒,看著周圍陌生的環(huán)境有片刻的愣神,隨后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已經(jīng)到了北梁。
“怎么了柔依?”仰梧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問道。
“殿下忘了今日要去覲見北梁皇帝?”
“噢對哦!”仰梧突然反應過來,手忙腳亂地收拾起來。
“衣服我已經(jīng)準備好了,您快些換上我來給您梳妝?!比嵋罒o奈地說道。
仰梧感覺柔依越發(fā)像個小大人了,倒襯得她如同不懂事的孩童一般……
不得不說,柔依雖然年紀小,但這雙手著實靈巧,片刻的功夫便將無精打采的她修飾得容光煥發(fā)。
“柔依真是心靈手巧?!毖鑫嗫滟澋耐瑫r還不忘揶揄她:“日后到了夫家,定能受公婆喜愛。”
柔依手下輕輕擰了擰仰梧,抱怨道:“殿下又拿我打趣?!?p> 就在兩人嘻嘻哈哈的時候,外頭傳來了零碎的腳步聲。
仰梧收起心思,又恢復了沉穩(wěn)的神色,在柔依的陪同下走了出去。
來的是昨日的管事公公,見著仰梧先行了一禮,然后道:“殿下,輦駕已為您備好了,請隨老奴來吧?!?p> 一路上仰梧都在想北梁皇帝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是如同傳聞中一樣殘暴狠毒嗎?
可等到真正見到他時,仰梧卻吃了一驚。龍椅上的中年男人面相平和,眉眼間透露著天子的威嚴卻并不見肅殺之氣。
和傳聞中暴虐的形象大相徑庭。幸好仰梧臉上蒙著面紗,不然此刻她驚詫的表情被眾人瞧見,那可就太尷尬了。
仰梧朝龍椅上方盈盈一拜道:“臣女仰梧見過陛下?!?p> 她今日將頭發(fā)挽成了秀美的驚鵠髻,發(fā)間戴著典雅的金鑲珠石蝴蝶簪,兩側以華光流轉的金玉流蘇作為點綴,隨著她的輕輕福身迸射出奪目的光彩,但發(fā)飾卻依舊端正平穩(wěn),沒有絲毫雜亂之態(tài)。
身著一襲縷金百蝶穿花云緞裙,與頭上的發(fā)飾相得益彰,更襯出主人的高貴之氣。
北梁皇帝望著下方清麗靈動的少女,眼神中劃過一絲贊嘆。
“遺玉公主初來梁國,可有何不適應的地方?”他溫聲問下方的女孩。
這怎么同她想象中的場景不一樣?仰梧在心中暗自思忖道。
不過她依然恭敬地回答道:“多謝陛下關心,臣女并無不適之處。”
那皇帝點點頭,眉間透出一絲欣慰,“朕的皇兒有此等佳人相伴,實乃他的榮幸?!?p> “婚期定在一周后,遺玉不必憂心,太子自會打點好一切?!?p> 太子……想起微生說的話,仰梧心中更憂心了……
“一切聽憑陛下安排?!毖鑫嘁荒樔犴樀卣f道。
皇帝點點頭,贊賞道:“遺玉公主果真是個靈性女子?!?p> 終于在皇帝那里報完到后,仰梧拖著沉重的步子往回走著。
她忍不住埋怨柔依道:“柔依,你怎么把我的頭弄得這么重,這衣服也好重……”
柔依無語道:“殿下,畢竟是見北梁的皇帝,不鄭重一點怎么行?再說了,大婚的時候您還要穿戴更重的衣服和首飾呢!”
“唉……”仰梧嘆息一聲,只想趕緊回去換上輕便的裝束。
時間過得很快,即使仰梧再不情愿,也還是來到了大婚這天。
儲君大婚,普天同慶,萬民同樂??N城上下皆張燈結彩,共迎佳期。
仰梧端坐在喜轎中,面無表情地聽著周圍喧鬧的祝福聲。
到達太子府時,喜轎穩(wěn)穩(wěn)地停了下來。轎簾被人掀開,伸過來一只修長有力的手掌。
仰梧輕輕將手放進來人掌心,由他攙扶著下了轎子。
渾渾噩噩地在那人的主導下完成婚禮的儀式后,仰梧便回到了新房里,剩下的內(nèi)容已經(jīng)和她沒有關系了,她只需要乖乖地等待著她的“夫君”便可。
等待的時間格外的難熬,尤其是在這種時刻,更像是百爪撓心一般。
就在她快要睡過去的時候,新房的門“吱呀”一聲被人打開,一個頎長的人影走了進來。
仰梧屏息等待著,骨節(jié)分明的手掌執(zhí)著玉如意輕輕挑開她的蓋頭。仰梧抬眼,撞進一雙鷹隼般銳利的眼眸里。
“是你?!”仰梧驚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