繆穎看著對面抱著茶水獨自發(fā)呆的郁招,心里唏噓不已。
沒想到她是大燕的長公主,不過為什么第一次見她,她會落魄成那樣呢?
凄冷的夜,和野狗搶飯吃,那么小的孩子衣不蔽體,臉上也臟兮兮的,如果不是遇上在野外扎營的龜茲使臣,怕是活不下來的。
“汪汪汪汪汪…”
惡狗咆哮了好幾聲,卻影響不了面前狼吞虎咽的這人,九歲的繆穎翻開草叢,摔開鞭子嚇走了虛張聲勢的野狗。
“小姑娘…”繆穎最近才學燕朝話,還不是很熟練。
沒想到就這幾個字就讓她淚光連連,冷饅頭也不吃了,摟著他的脖子大聲哭泣。
“哥哥,哥哥,我想哥哥…”
繆穎手足無措,只能笨拙地安慰她,“我是哥哥,乖,不要,哭,不要哭…”
好不容易等她不哭了,繆穎小心翼翼地問她一句,“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話還沒落她又大哭起來,摟著他不肯撒手。
等她哭累了也睡著了,繆穎把自己的披風解下來,蓋住她破爛的衣服,再抱起來的時候耳根子都紅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抱女孩子呢…
回到營地的時候第一個撲過來的是好兄弟吉康,繆穎怕傷著懷里的小女孩,往旁邊一躲,吉康摔了個狗吃屎,站起來正想罵突然看到繆穎懷里安靜睡著的女孩,笑著低聲用龜茲語調(diào)侃。
“帶回來個小媳婦?哈哈哈…”
這不能怪他思想齷齪,家里母親也給他養(yǎng)了好幾個小妾室,一個個長得還沒他高。
繆穎瞪他一眼,不和他計較,轉(zhuǎn)身去了自己的營帳。
把懷里臟兮兮的女孩交給了阿嬤,交代她們給她洗個澡換上干凈的衣服才放心退出來。
另一個好兄弟狐彌也出來了,圍著篝火發(fā)呆。
繆穎掀起衣擺坐在他旁邊,手搭在他肩上,“怎么了?小狐貍有什么心事?”
吉康也端著香氣四溢的烤雞過來,假裝享受地深吸一口,在他們二人面前晃一圈,“好香啊,想不想吃?”
狐彌深深地看他一眼,伸出手撕了一條雞腿,慢條斯理地吃著。
“近些天要立王太子,我爹讓我離你們遠點兒?!?p> 繆穎拍了拍手,在狐彌身上一拍。
“放心吧,你怎么選擇我都尊重你,況且,”他聳聳肩,“我也沒想爭那個位置?!?p> 狐彌突然恢復了神采,抓著他的手臂,“真的嗎?”
手上還拿著沒吃完的雞腿就激動地抱著他,“謝謝你繆穎,謝謝!”
許久以后才分開,狐彌風卷殘云地吃完了半只烤雞。
吉康目瞪口呆,就剩最后一只雞腿了,正想伸手去搶卻被繆穎拿走,用干凈的油紙仔細包住,不好意思地往營帳那里看了一眼。
“我,我還有點兒餓,這只雞腿就給我吧…”
塞在懷里跟他們說了晚安后走向自己的營帳。
只剩下兩個小伙伴面面相覷。
繆穎今天有點兒不對勁啊…
他不是一直嫌雞腿太膩了嗎?
吉康恍然大悟,是那小姑娘…
繆穎大步走上前,站在帳口,探頭往里面問一句,“好了嗎?”
阿嬤回他,“王子等一下,正在換衣。”
繆穎乖乖等著,怕雞腿涼了,揣在懷里用體溫捂熱。
“好了王子,您可以進來了。”
大帳中央,小姑娘規(guī)矩跪坐著,卻一直瞌睡地點頭。
梳上了龜茲發(fā)飾,配上粉嫩白凈的臉頰,要比剛才順眼多了,身上有著若有若無的香味。
繆穎心里愉悅不少,上前晃了晃小姑娘的肩膀。
“瞌睡蟲有吃的了,快醒醒。”
繆穎一時間忘了她是燕朝人,用流暢的龜茲語喊她。
趙玉聽不懂,用疑惑惺忪的眼神望著他。
“哦哦,給你吃的。”繆穎雙手捧著油紙包好的雞腿,送到趙玉面前。
趙玉伸出小手,猶豫了一下又收回來。
“娘說無功不受祿?!?p> 面對著小女孩清澈的眼神,繆穎有些不解。
“這句話,什么意思?”
“你救了我,我不能再,再吃你的東西了?!?p> 繆穎煩躁地抓抓頭。
小女孩都是這樣嗎?
哪像吉康狐彌,有東西就跟餓狼一樣撲過來…
嗷,對了!
繆穎好脾氣地勸她:“你吃了我就帶你找哥哥。”
自己堂堂龜茲三王子,竟然要像老媽子一樣求著小姑娘吃飯,真是太恥辱了!繆穎恨恨地想。
“可你都不認識我哥哥…”
繆穎搶斷話,“你叫什么?”
“我叫…我叫郁招…”
趙玉這個名字她不喜歡,想到趙就想到很多事…
繆穎一拍掌,“我叫繆穎,好了,現(xiàn)在你是我,我朋友了,我會幫你找哥哥的,朋友,之間分享一個雞腿總是可以的吧。”
趙玉終于被說服了,伸手接過來小口吃著。
這么好吃的雞腿,不知道哥哥能不能吃得上?
自己被壞人帶走了,哥哥是不是很著急?
想著想著,眼淚又掉下來了,怕繆穎擔心,轉(zhuǎn)過身無聲地哭泣著。
繆穎不知道她的小心思,看到她吃的這么香就嘿嘿傻笑著,跟做了什么天大的功德一樣。
龜茲使臣這次來大燕本來就沒什么任務,來江南也是游玩,繆穎要了幾個護衛(wèi)陪趙玉去住的茅草屋看了看,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沒有人在了。
灰塵積了厚厚的一層,似乎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住了,蜘蛛網(wǎng)結(jié)了一層又一層,只有地上蒙上薄灰的锃亮斧頭和隨意丟棄的柴火能證明趙輝曾經(jīng)來過。
“我哥哥呢?哥哥!”
趙玉跑著喊著,跑到幾百米以外唯一的人家,死命地敲門。
“萍嬸嬸,萍嬸嬸,你有見我哥哥嗎?”
哥哥這一個月經(jīng)常給村里幾家送柴火,他們一定知道的。
萍嬸打開門,看見就到小腿的小不點兒,心里暗嘆。
“孩子,你還在啊,真可憐…”
趙玉被淚水模糊了視線,晃著她的腿求她趕緊說。
九歲的少年繆穎站在她身后,心里有種莫名的心疼。
“你哥哥跳河死了,打撈了三天三夜,尸體浮上來的時候連人形都沒有了,臉腫的看不清臉…”
“那不是我哥哥,那不是哥哥…”
趙玉捂著耳朵坐在地上。
萍嬸又長長地嘆口氣,“你爹都承認了,哎,真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