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火通明,歌舞升平,龜茲使臣隊伍終于在出發(fā)三個月后到達了龍京。
與往常不同,隊伍中多了個小孩子,名叫巴坤,他是龜茲王族的六王子,現(xiàn)如今才五歲。
看慣了龜茲的大漠美景,巴坤對燕朝的風(fēng)情更加好奇,常常張大嘴巴發(fā)出驚呼,街上耍雜技的人會讓他鼓掌叫好,紅艷艷的蜜山丸也會讓他連連稱贊,在他眼中,大燕是完全不一樣的世界,嶄新而神秘。
巴坤看累了就會縮回馬車,抱著一個長條狀盒子躺在龜茲大臣,也是他王叔的繆穎的懷里,安然睡著。
盒子里裝的是右先云箭,左先云箭當(dāng)年被秦墨的母親,巴坤的姑姑作為陪嫁帶到樓蘭去了。
先云二箭天下聞名,先不說如何如何厲害,光是筑箭人就讓人肅然起敬。
他一生只做了四件鐵器,一把劍,叫虎骨,如今在補石手中,用時十二年,一件盔甲,叫情思,隨其夫人落葬,用時八年,一對箭矢,名為先云二箭,用時十五年。
一百年前,龜茲被柔然侵擾,深受其憂,三十歲的他帶著鐵血夫人奔赴戰(zhàn)場,夫人身死,他帶著最后一千軍隊阻擊敵軍,戰(zhàn)役歷經(jīng)三天三夜終于勝利,但他也因為傷口感染失去了左胳膊。
此后退下朝堂,隱身市井,以打鐵為生。
再說先云二箭,均用原鐵制成,世上沒人敢這么做,因為箭講的就是一個靈巧,這樣根本發(fā)揮不了用處,可先云二箭卻輕如羽毛,比普通箭矢飛的還遠,更比普通箭矢利落,殺傷力更大,讓人驚嘆。
巴坤此行就是向大燕皇帝獻禮,帶回糧草,以熬過難挨的冬天。
晃晃悠悠幾日,終于到達龍京,繆穎抱著熟睡的巴坤,住進了驛站。
第二日入宮,巴坤亦步亦趨地跟在繆穎后面,稚嫩的面龐上寫滿了新奇,小眼珠滴溜溜地轉(zhuǎn),懷里緊緊地抱著長條盒子。
突然腳下不穩(wěn),眼看小臉就要著地了,一雙溫柔的手扶住了他,蹲下來拍了拍他身上的灰。
“王子小心腳下。”
華雒的眼睛彎彎,和書上畫的仙女一樣,巴坤的臉紅到了耳朵根,用在路上跟繆穎學(xué)的簡單的燕朝話說:“謝謝,姐姐?!?p> 這種感覺太過奇怪,以至于皇帝讓他送上去都沒聽見。
繆穎拍了拍他的肩膀,巴坤這才回過神來,然后邁開小短腿噔噔噔跑上去,用不是很熟練的燕朝話介紹:“燕皇,先云二箭,好的,很好的?!?p> 皇帝沒有怪罪他,只是笑著揉了揉他的小腦袋,把他抱起來坐在腿上,和他一起開盒子。
歷經(jīng)百年,右先云箭仍然泛著寒光,皇帝把它拿出來,果然是輕飄飄一點兒,又堅硬不摧,不愧世間難有。
皇帝彈了彈箭體,脆脆的聲音在巴坤聽來如同駱駝的鈴鐺聲,皇帝把箭尖一轉(zhuǎn),對準(zhǔn)巴坤的眉心,巴坤嚇得閉上了眼睛…
繆穎驚呼:“燕皇!”
然而皇帝只是比劃一下,又對準(zhǔn)自己的心口:“這先云二箭,最終會由誰開刃呢,用這世間奇物,死一回也值了…”
華雒在殿側(cè)邊的柱子旁,本來是看到他留下的紙條,讓秦墨看著上面的字說出來,才來送粥的,結(jié)果看得揪心,想把粥倒了。
繆穎松了口氣,恭敬地說:“當(dāng)然不開刃的好,繆穎看燕朝民生繁榮,不會有用此箭的機會的。”
皇帝大笑,把右先云箭收起來,讓巴坤下去和他王叔站在一起,眼睛里的古潭色一閃,“說吧,要什么。”
“龜茲冬季的糧草?!?p> 皇帝冷笑:“你可知今年黃河決堤,朕的大燕也是自身難保。一支先云箭想換朕大半民生,未免異想天開?!?p> 繆穎面有難色,“陳糧也行,龜茲人少,不會太多?!?p> 長德殿本來就人少,此刻就是一些侍女,一些門口的侍衛(wèi),坐在大殿上的皇帝,站在下面的繆穎和巴坤,和躲在柱子后的華雒。
巴坤還沒感覺到劍拔弩張的氣氛,只是看到了一抹橙色的身影,就跑著去找她出來,繆穎想拉都拉不回來。
“姐姐,姐姐?!?p> 華雒就這樣被拽到了殿上,正對著皇帝的視線。
“求求,燕皇,糧草,重要?!?p> 巴坤清澈天真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華雒有些不忍心,但還是對殿上那人有些抵觸情緒,低著頭不說話。
巴坤情緒有些低落,攥著她的衣角,眼睛里泛著淚光。
皇帝終于開口:“把粥給朕?!?p> 趁著她盛粥之時,皇帝悄悄問她:“希望朕答應(yīng)嗎?”
華雒沉默,只是繼續(xù)盛粥。
在她腰間暗暗擰了一下,華雒皺著眉頭,才悶悶開口:“希望。又不希望。”
只要希望就好了,皇帝心里想著。
細嚼慢咽,沉香一柱熄滅,才幽幽開口:“可以是可以,不過龜茲如何待大燕?”
繆穎伸出三根手指,皇帝就懂了,點了點頭,表示答應(yīng)。
商量的事情已經(jīng)完畢,就到了該走的時候了,繆穎先是行了一個大燕禮,再是行了龜茲禮,才帶著懵懵懂懂的巴坤走了。
小巴坤還時不時地回頭,戀戀不舍。
華雒悄悄向他揮手告別,沒想到這個小動作都落在了皇帝眼中。
他擦擦嘴角,把華雒摟在懷里,抓住她的手腕不讓她掙扎,在她耳邊說話:“為什么希望?又為什么不希望?”
華雒噘著嘴不理他。
皇帝自覺無趣,湊的更近,華雒能感覺熱源就在耳朵上邊,“說話啊,妹妹,你不說話我可要在這兒辦了…”
手也在腰上游離,感受幾天都沒好好接觸的美好。
華雒甩開他的手,對上他的眼睛,看到的是冷靜中還隱藏著情欲。
“龜茲是我母親的來處,況小王子可憐,我不忍心,但大燕還有那么多要吃飯的百姓,我也取舍不下。陛下又為什么答應(yīng)?”
“皇宮節(jié)省便可,只不過沒想到,原來妹妹,也是半個龜茲人,怪不得面容姣好,凹凸有致啊…”
又說到這里,意圖也太明顯了吧…
皇帝的唇已經(jīng)貼上華雒的脖頸了,血脈就在唇下跳動。
華雒故意在他胸口畫圈,激起一片浪花,就在皇帝想要更深一步的時候,華雒突然站起來提著食盒走了。。走了。。
連頭都不帶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