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你是救苦救難的菩薩么,有本事把我救了,把追殺我的人統(tǒng)統(tǒng)趕走?。?p> 嬌嬌無語的挪到那個“快沒氣的人”身旁,用氣息察覺到,那是個修士,狀態(tài)還不錯。
尹芷以為的“快沒氣了”應該是那人的一種修煉功法。
嬌嬌抱著胳膊,指揮尹芷打水給那人擦臉,拾搗衣服。
沒想到,尹芷還挺喜歡這種賢惠的妻子人設。
等那人的臉露出來后,嬌嬌震驚了,尹芷也震驚了。
沒錯,那個被尹芷撿回來的臭烘烘的男人,居然是一個和尚。
尹芷驚訝自己在不信佛的登州,撿到一個落魄的和尚。
嬌嬌震驚,那個和尚,巧合的不能更巧的就是枯燈!
在禪宗幫她找回記憶,順便勾搭上的枯燈!
嬌嬌揉了揉臉,將視線從枯燈手里的草筐移開,她有些后悔當初沒把枯燈扔到某個旮旯里,以至于現(xiàn)在,落到被他和尹芷一起折磨的局面。
除去兩人的身份與他們現(xiàn)在的行為并不符合外,嬌嬌最不能忍受的是,他們像約好了的一樣。
十分沉浸這種平淡的凡人生活。
不,還不止,算得上異常喜愛了。
尹芷就算了,嬌嬌知道他心里的結,索性由他去了。
況且,對于他現(xiàn)在,左眼失明,時而瘋癲,記憶錯亂的狀態(tài),嬌嬌覺得自己負有責任。
陪他重溫一下也不無可否,也能減少嬌嬌心里的些許愧疚。
可是枯燈呢?
本該安心待在禪宗,侍奉佛祖的枯燈呢?
先不談他怎么到了登州這個地方,就說他現(xiàn)在的情況。
嬌嬌的目光重新回到枯燈身上,她看著枯燈頭頂,黑乎乎的頭發(fā)茬,心緒不定。
枯燈本來低著頭忙活手里的筐子,意識到嬌嬌在看他,頭低得更低了。
“和尚,你的頭頂……”
和尚怎么可能允許自己長頭發(fā)呢,而且修仙人士可以控制自己的新陳代謝,也不會讓過多的營養(yǎng)集中到頭發(fā)上。
除非他自己想留頭發(fā),故意不去控制。
想到枯燈頭發(fā)的來源,嬌嬌打趣了一句,
“是不是覺得當和尚不好玩,想還俗試試喝酒吃肉的生活?”
枯燈停下手指,抬頭靜靜的凝視嬌嬌,久久都不移開。
嬌嬌被他看的發(fā)窘,下意識的向鼻子摸去,
“是就是唄,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認的……”
聽著嬌嬌的聲音越來越微弱,知道她越來越沒底氣,枯燈撇開眼,
“僧只是想出來看看,外面的世界?!?p> 想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信仰。
想了解雙腳踩在土地上的時候,是什么感覺。
還想看看嬌嬌施主,是怎樣生活的。
嬌嬌笑了一下,
“你還知道自己是個和尚呢,頭發(fā)都這么長了?!?p> 說著,嬌嬌直接上手,要感受一下和尚的頭發(fā),
見嬌嬌的魔爪襲來,枯燈連忙抬手阻止,
“嬌嬌施主,不可?!?p> 見枯燈還是如同初見那副死板的樣子,嬌嬌撇嘴,慢慢收回手,
“有什么大不了的嘛……”
枯燈向后縮著身體,卻沒有念叨阿彌陀佛。
嬌嬌總覺得眼前的場景少了點什么,才反應過來,和尚沒有做他的經典動作。
枯燈身體僵硬的瞪著眼睛看著嬌嬌,眼里卻沒有第一次的緊張和無措。
嬌嬌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內心又開始躁動。
好玩。
嬌嬌假裝放下手,枯燈神色漸松,下一秒她搶過枯燈手里的草筐,
只聽她嫌棄的評價,“咦,好丑。”
枯燈十分不好意思,最初尹芷問他時,他并不知道尹芷是真的打算讓他編一個。
于是他順著尹芷的問話點頭。
“枯燈,你會編竹筐嗎?”
看見枯燈肯定的點頭,尹芷抱著一堆草過來,放在他腳邊。
“那麻煩你編一個草筐,可以用來裝菜?!?p> 枯燈遲疑了一會便上手了,過了一早上,才初見雛形。
嬌嬌舉著只有一個底的草筐,來回翻動,瞧見上面大小不一,歪歪扭扭的縫隙,忍不住笑了出來,
“哈哈哈哈,這個是什么東西。”
尹芷的聲音突然加入,他將刨子里的木屑倒出,輕聲告誡嬌嬌,
“表妹,不得無禮?!?p> 嬌嬌:我哪里沒禮貌了。
尹芷真的跟個老媽子一樣,說完嬌嬌的不是,他又轉向枯燈賠禮道歉,
“枯燈,不要理會她,你做的挺好的?!?p> “表哥你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么?!?p> 嬌嬌高高拿起那塊筐底,日光透過縫隙照射在她臉上,
“這個,能裝的住什么啊。”
“這個,就是沒用的東西啊。”
“這個,看起來還有點搞笑呢。”
“表妹!你住口!”
尹芷的呵斥吸引了嬌嬌的注意力,眼睛從晃眼的光線中抽出時,她發(fā)現(xiàn)尹芷不知何時站在她面前。
“表妹,你太沒禮貌了?!?p> ????
嬌嬌剛想說,和尚都不介意,你在意個什么勁。
回頭一看,枯燈已經不在原來的位置上。
人呢?
還沒調戲他就跑了,沒意思。
尹芷的心情卻沒有嬌嬌這么歡快,他皺著眉頭,看出嬌嬌心不在焉的樣子,他的話有些重,
“表妹,如果其他人這樣評價你的作品,你會怎么想?”
“枯燈做了一早上的成果,你怎么能把它貶的一文不值。”
“姨媽和我教你的道理,你都忘記了嗎?”
嬌嬌:多大的事兒,至于么!
我的天,饒了我吧,別在說了,你是唐僧么。
聽到最后一句,嬌嬌知道,尹芷的精神狀態(tài)又不好了。
還姨媽呢,久遠的像是上輩子的事情,尹芷卻以為,那些時刻還在當下。
雖然心里煩他,嬌嬌卻沒立場生氣,她看了一眼背光站立,格外嚴肅的尹芷,
“表哥,你不是要做你的門嗎?”
趕快去做門吧,玩你的游戲吧,別管我了。
尹芷皺著眉頭,長身玉立,他那貴公子的氣質在這時恢復了些,
“去向枯燈道歉,不然晚上不準吃飯?!?p> 不準吃飯?
我用的著吃飯么?
誰稀罕吃你的飯啊。
嬌嬌在心里罵著尹芷,但是又清楚的明白,尹芷現(xiàn)在的表現(xiàn),和林家剛被毀時,尹芷獨自帶著她生活的情景一樣。
那時,她還沒去測試靈根,只知道哭泣和睡覺,尹芷每天都會去林家和尹家的廢墟看看。
他總是站在廢墟的灰燼里,待上很久,并不說話,只是安靜的站著,看向遠處的天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或者帶著她做一些小玩意兒去賣,他不愿意讓旁親收養(yǎng)嬌嬌,他相信自己有能力把嬌嬌養(yǎng)大。
然后,給她一個幸福的家庭,來彌補早年的不幸。
兩個人總是很苦,那時,尹芷也沒有褪去身上貴公子的標簽,他拉不下臉,詢問那些比他地位地下的人。
他也不愿意暴露自己,不會許多東西的實際。
什么事情都靠自己摸索,做飯,縫補,照顧人,尹芷全憑借自己的認知做到了。
其實,他們的親戚,有誰不知道他們兩個的慘狀呢。
當初的喪事,不還是他們趕來幫忙辦的嗎。
可是,尹芷骨子里的傲氣,不愿意接受別人的饋贈和嗟來之食。
一點都不愿意,不允許。
小小的孩子,不知道哪里來的那么大的驕傲,這些傲氣讓人感到不舒服,也逼走了心懷善意的親人。
畢竟,你不會求著別人接受你的好意。
也不想自己的一片真情,被看做蛇蝎心腸。
他們只偶爾送些吃食來,隔得太遠的,就托人捎些布匹等,照看一些且是一些。
人的生存,不就是吃飽穿衣么。
直到嬌嬌的腦子變得混亂,直到嬌嬌跑出去到處玩,有時候拿了其他姑娘的絹花,尹芷也會這樣對她說話,
“去還給人家,給別人道歉,不然不準吃晚飯?!?p> 那段時光,其實很遠,現(xiàn)在重新回到登州,重新遇上尹芷后,其實,又很近。
說實話,嬌嬌并不喜歡那段歲月,太弱小,太不堪,太矯情,太不值得回味。
嬌嬌不喜歡的,卻是尹芷所留念的。
因為,小時候的快樂太遠,現(xiàn)在的時光總是很難過,只有那一段,他是問心無愧的活著。
嬌嬌恍惚了一圈,不敢相信的問尹芷,
“表哥,你說什么?”
“你說了不該說的話,做錯了事,去向枯燈道歉,不然晚上不許吃飯。”
嬌嬌心里嗤笑幾聲,面上只是平平,
“我又不知道他在哪兒,況且……”人家和你不一樣,不需要我道歉。
嬌嬌還沒說完,就被尹芷打斷了,
“枯燈在屋子后面的山上。”
嬌嬌雙眼直直的看著尹芷,慢慢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一字一句的說,
“好,我去道歉?!?p> 他們居住的茅草屋后面,只有一個小山頭,光禿禿的,并沒有什么綠色,幾根樹木上掛著零星的葉子。
一眼望過去,嬌嬌就看見了山包上孤零零的身影。
不知何時,風吹過來了,將山坡上細微輕薄的沙土卷起,打個轉兒,送到另一處。
嬌嬌在風沙間起起落落,跳躍著奔向枯燈,風將她的頭發(fā)吹的飛起,像吹著無家可歸的枯葉。
不過眨眼間,這一片枯葉就與另一個孤單的人匯合了。
嬌嬌落到枯燈面前,難得見他沒有盤坐著,她抓起枯燈的手腕,狠狠的咬下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