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幾日夜里,三娘泡著腳問清歡:“你表哥可找到了?”
清歡搖搖頭,道:“還沒有?!?p> “前幾日不是說找到一個同名同姓?”
“去看了,不是?!?p> “過幾日我們就要啟程了。”
清歡默默整理床鋪,認真思考著三娘的話:“我這幾日再去尋一尋?!?p> “再去問問,”此時三娘泡完腳,一邊擦腳一邊又說,“實在找不到也沒關系。到時候你跟我們一起走吧。”
清歡原以為他們不會再帶著她,因此有些詫異:“去哪里呢?”
“我們要往西走,趁著大雪沒有封山之前到達安西。然后明年開春就返程?!?p> 安西不就是新疆嗎?清歡從前沒去過,現在一聽,還挺想去的。
但是自己已經麻煩他們這么久了,多少有些不好意思:“我已經麻煩你們這么久了…”
“哪有什么?”三娘打斷了她的話,“我給你說,安西可美了,你要不是遇到我們,指不定這一輩子都沒機會去。既然你沒尋到親人,就趁這個機會跟我們走走,明年再回來就是了。”
“我…”
“我知道你的顧慮。放心你一路跟著我,絕對安全。若是覺得麻煩我們,回頭我給你安排些力所能及的事做?!?p> 聽了三娘這話,清歡懸著的心放下了。一來自己不可能找到那個瞎編的表哥,二來三娘的貼心,也打消了自己的顧慮。
便點頭答應。
后幾日,清歡雖裝模作樣地去找,但實際上都是在做無用功,只是消磨這些時間,只等著商隊出發(fā)。
三娘這幾日忙得不可開交,一邊需要整理貨物,一邊還要保證一路上的供給。
清歡在街上碰到她,便說:“有什么事,我和你一起去,多少也有個幫手?!?p> 三娘也不客氣,將手頭上一些簡單的活交給了清歡去辦,比如購買布料和干糧。
這些事也不難,清歡便開心地接過,心想著一定要將事情辦的妥善。
買完東西回去的路上,她路過一個茶館,正是開業(yè)時分,為了吸引客人,便請了說書先生在里面講些奇聞逸事。
這一招倒挺有效,只見店里座無虛席,竟全是來聽說書的。
清歡本是路過,湊個熱鬧正要回去,卻聽到有人:“那三王爺后來怎么樣?”
清歡頓了頓,鬼使神差地停了下來,想聽聽他們在說什么。
說書先生喝了口水,故作神秘地說:“后來三王爺老老實實娶了太子不要的人,一點怨言都沒有。”
“要我說啊,他是不敢?!弊掠腥烁呗曊f。
說書先生搖著一把扇子說:“這位客官說的事。那三王爺從小被太子針對,從來都是聽從安排,老實本分不敢逾越。那太子本想著,若是他們成親之后,與丞相有過多來往,便可定下結黨營私之罪??赡秦┫嗫墒锹斆髦?,女兒一嫁過去便告老還鄉(xiāng)。”
“可真是告老還鄉(xiāng)?”
“真是告老還鄉(xiāng)。為了保住三王爺和自己的女兒,毅然決然就走了?;实哿舨蛔?,便派了人一路相送。可你猜怎么著?”
“怎么著?”
“你說快點,別賣關子?!庇腥说炔患埃咚煺f。
先生哈哈一笑,說:“太子見自己詭計未成,便惱羞成怒。將回鄉(xiāng)的丞相二人,暗殺了。”
底下一片唏噓之聲,而站在一旁的清歡,差點暈了過去。
她強迫自己站穩(wěn),內心如同漿糊一樣,亂成一片,后來他們再說什么,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一腳輕一腳重地回了客棧。
回去之后清歡倒頭就睡,好像這樣才能緩解內心的疲憊。
夜里三娘回來看到還在睡覺的清歡,還以為她生病了,便把她喊醒:“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
清歡木頭似的,直愣愣地看著三娘。
“怎么了?”三娘索性坐到她旁邊。
清歡的淚這才落下來,暴雨似的將面前的被褥都打濕了。
這一哭哭的三娘措手不及,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摟著她的肩膀,給她一個依靠。
清歡哭累了,才編了個理由,說是打聽到自己的表兄前幾年已經因病去世了。
三娘有點心疼她,道:“沒了親人,你就跟我們一起。我比你大,以后你就喚我姐姐吧?!?p> 三娘一直以來,對清歡十分照顧,這一說,清歡又是感動又是自責,剛止住的淚又刷刷地往下掉。
三娘根本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只能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說著不要哭了。
清歡也盡力恢復自己的情緒,說:“三娘你快去忙吧,我休息休息就好了。對了,東西我都買好了,回來的時候給了老趙?!?p> 三娘點點頭說:“那也行,我先去忙,還有好多事。你先休息一下?!笨粗鍤g睡下之后,三娘就出了門。
夜里吃過飯,三娘拉著清歡去了客棧后院一個沒人的地方。
“這是我剛才去買的,”三娘拿出一沓紙錢還有幾柱香,“告慰你表哥在天之靈吧,也算是做妹子的,牽掛過他?!?p> 三娘說這話情真意切,讓人不免以為她是說給自己聽的,畢竟她的兄長業(yè)已過世。
“好,三娘有心了。”清歡接過來,蹲在原地開始整理紙錢。
幾柱香點好插地里,一張張紙錢慢慢化為灰燼。清歡眼里,朦朧著一層淚,因為三娘在旁,一直沒掉下。
丞相夫妻,清歡沒和他們相處多長時間。盡管隔了兩年多的時間,清歡依舊能感受到他們對女兒的愛。
從前清歡一直有一個念頭,哪怕最后自己飄搖零落,只要能找到他們,自己以后還有歸宿。
可是現在沒有了。
清歡什么都沒有了。父母,丈夫,阿谷…拋棄她的,被她拋棄的,最后都走到了記憶里面,成為一場夢。
所以她難過,她傷心,她害怕。
天下之大,竟再無容身之所。
隨著最后一點香燒盡,在這個舉目無親的世界里,清歡該何去何從?
未過幾日,清歡便跟著商隊,從益州出發(fā),前往安西。
彼時,李剡在朝城伺機而動,兩人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