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拉格爾的故事
「伙計!請給我再來一份哈吉斯,我覺得我還能吃?!估駹柵牧伺淖约旱囊呀?jīng)漲的不行的肚子,他面前放著五個空盤子,干凈的連一點(diǎn)食物殘渣都被他拿舌頭舔干凈,伊恩與盧娜在桌子一邊有多尷尬就多尷尬,整個酒館大廳都是看向這邊的目光,以及酒館老板與伙計那快要?dú)⑷说哪抗狻?p> 「你停……你慢點(diǎn)吃行不,有你吃的。」面前這個“糟老頭”臉上被打得紅腫已經(jīng)消去,但是印記還在,青一塊紫一塊的。剛才見他被打得很嚴(yán)重,這會兒感覺他是不是用了什么魔法,把自己身上的傷口全部轉(zhuǎn)移給了別人。哪像是剛被揍了一頓,簡直就是餓死鬼投胎。伊恩話說一半,真的怕他被噎死。說起來,自己到底是哪根筋搭錯,導(dǎo)致博愛泛濫,居然花了一個金幣救下這位大爺呢。
「啊!飽了!」當(dāng)他吃到第八碗的時候,終于拍下勺子,一口烈酒下去大呼過癮,閉著雙眼緊抿嘴唇,有如在回顧那些食物的美味,時不時還從牙縫中舔出一些來吞入肚中。
伊恩慶幸自己沒有與他共餐,不然自己絕對不可能有胃口吃下一碗哈吉斯。「我記得你昨晚就吃了很多,你晚上是在搬磚嗎?這么餓?」他調(diào)侃道。
拉格爾似乎這才意識到面前還有兩位,把他從將死的邊緣拖回來的小救星坐著,捋順胡子,瞇著眼睛,嘴角帶著一點(diǎn)神秘地微笑,「我的第一任妻子說過,人只有吃飽了,才能好好干活?!?p> 伊恩被雷的不行,拉格爾指的干活難道是乞討嗎?「你還有妻子?還不止一位?所以她們?nèi)四兀吭谀阕钗kU的時候怎么沒有出現(xiàn)?」他一句話四個問題。
拉格爾費(fèi)力地回想著,講故事一般的口氣說道:「我只有兩位妻子,但是她們不合,后來的趕跑了之前的,但是她為我誕下了五個兒子與一個女兒,所以我也沒有多說什么。只不過他們現(xiàn)在都在海的對岸,與我這個老漁戶并無關(guān)系」他的語氣很平淡,很難想像這件事情是否在他身上發(fā)生過。
「盧娜,在我們的舅舅那兒重婚罪該怎么判?」伊恩轉(zhuǎn)過頭。
盧娜慢了一拍才反應(yīng)過來「在舅舅的高……舅舅那兒,除非他能證明自己的勇武,否則將被扔到蛇坑里享受蛇吻的刑罰。」盧娜說道最后,瞪了伊恩一眼,用只有他們能聽到的話音。
拉格爾表情精彩起來,似乎對蛇吻這種刑罰頗為好奇。
「昨天沒有好好介紹自己,我叫做伊恩·阿卡爾,這位是我的姐姐盧娜·阿卡爾?!挂炼鞑⒉恍湃芜@個偶然認(rèn)識的拉格爾,所以他要為盧娜掩飾身份。據(jù)拉格爾所說他已經(jīng)年過半百,然怎么也不能與那些德高望重的半百老人聯(lián)系到一起。有時拉格爾搖頭晃腦地,腦后那束辮子隨之?dāng)[動,伊恩相信他更適合去作一個吟游詩人,如果有一口魯特琴那就更像了。
「我叫拉格爾,就叫做拉格爾?!估駹柛胶偷??!敢粋€失去了所有家當(dāng)?shù)模蓱z的漁戶。如果沒有昨天羅伊德先生與那位女魔法師出手相救,那我已經(jīng)葬身在獅鷲獸的腹中?!?p> 「我很好奇,你到底是哪里人?」伊恩問出他一直想問的,雖然拉格爾穿著一身破麻布衫,褲子也是這里那里破幾個洞,但他無意中流露出的細(xì)節(jié),比如掩蓋身體一處露出來的紋身,那上面紋的可絕對不是圣教的神明。
拉格爾看著伊恩許久,「你真的想知道?我這個可憐的漁戶的故事?」
「想?!挂炼骱V定地說。
笑容散去,這個半百老人第一次無比認(rèn)真地面對伊恩開口道:「在最開始,我只覺得,如果這輩子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度過,老老實實做個漁戶,抱著妻子與初生的孩子,就非常幸福了。直到有一天我得到了一塊鹿皮,上面用炭筆畫出一塊未知的土地,在海的對面……」
拉格爾已經(jīng)五十二歲了,在六年前坐著自己建造的船只,來到南方諾森布里亞王國的西海岸。他在海上遇到了風(fēng)暴,等他醒來之后,映入眼簾的,只剩下沙子、礁石、海浪與天際。
他在那片沙灘上回想起自己的一生,說實話,最初的時候,他完全不想要繼承那個爵位,那個伴隨了他這一生的詛咒。
拉格爾出生于一片完全不同于卡里多的大陸,即使在經(jīng)歷過六個春秋的現(xiàn)在,他還可以真切地記起那片山川荒原的風(fēng)景。連日的寒冷細(xì)雨與北方襲來的寒風(fēng),將夏日的塵埃沖洗無余。片片陡峭的山坡上落下銀白色,在十二月刺骨寒風(fēng)的吹拂下蜿蜒起伏,逶迤的薄云緊貼著仿佛凍僵的群山。
最初,他只是個小魚戶,一個伯爵手下的平民。直到有一天,他撿到了一張地圖,描繪著一個新的世界的地圖。他將這件事情告訴了他的一位喜愛造船的朋友,于是從那一天開始,一艘能禁得起大海風(fēng)浪的長船就在他們心中悄然誕生,載著他們冒險的夢想。
第一次出海,帶著對未知的恐懼與興奮,卻因為準(zhǔn)備不充分,缺失有效的導(dǎo)航工具,他們只知道對著太陽落山的方向前進(jìn),卻不知道一天中只有一半時間有太陽,以及大海上時刻都面臨著沒有太陽,也就是遭遇風(fēng)暴。
小船經(jīng)過精細(xì)的打磨與制作,更是用稀有的桐樹油調(diào)和白色會燃燒的粉,然后用做成的油灰膩?zhàn)尤ス瓮磕敬慕涌p處,在眾人的齊心協(xié)力下將風(fēng)浪拍打入船中的海水舀出去。反復(fù)舀水的動作直到手臂機(jī)械式地毫無感覺后,拉格爾終于看見了風(fēng)浪的邊緣縫隙中太陽的光芒。
然而等到他們回頭時,跟著他們的三艘長船還剩下一艘,并且已經(jīng)一半沒入水中。船上的同伴向著拉格爾呼救,其中還有一位是拉格爾小時的玩伴。然而他沒有回頭,只是抓著那塊畫著不知名大陸的地圖,低著頭,雙手顫抖。
同伴們落入水中,一個浪花之后就不知去向,唯一剩下的就只有拉格爾的船,所有人都想要回頭,只有拉格爾固執(zhí)地繼續(xù)前進(jìn),甚至跳入水中用雙手游……
他已經(jīng)忘記了他們是怎么來到那片新大陸的,只曉得那次十分順利,他們搶劫了一個奇怪地設(shè)施,后來他才知道那叫做圣堂,當(dāng)?shù)厝硕汲绨葜环N叫做圣教的信仰,與自己信仰不同的是,他們的圣教只有一位神。
他的帶走了圣堂中所有的金質(zhì)物品,而拉格爾,他只帶走了一本刻著奇怪符號的厚書,以及一個瑟瑟發(fā)抖的小僧侶,他的發(fā)型很奇怪,頭頂被完全剃光,只留下周圍一圈頭發(fā)。帶走他的原因完全是拉格爾的好奇。
之后的旅程異常順利,他們順利回到家鄉(xiāng),并接受了英雄般的膜拜。所有在之前不相信他們旅程會順利的人都被那一船寶物所折服,只是沒人會回憶起還有三艘船葬身在無邊的大海中,除了拉格爾與他的伙伴。
然而,他們未經(jīng)當(dāng)?shù)仡I(lǐng)主的允許出海,伯爵大人非常惱怒。因為從法律而言,就連拉格爾也是他的資產(chǎn),領(lǐng)地所有自由民?;蛘哒f,有點(diǎn)自由的“奴隸”。
最后,拉格爾以上繳所有戰(zhàn)利品為條件,免除了責(zé)罰,但他與他的伙伴所有人的心中,都種下了被羞辱的種子。直到幾年后,拉格爾公開挑戰(zhàn)伯爵,徹底將自由掌握在自己手里,那只是一場簡單的挑戰(zhàn),說起來只是一劍的問題,卻改變了他這一生。
……
成為伯爵后,拉格爾聯(lián)絡(luò)各個勢力,企圖繼續(xù)向西方航行的計劃,他也做到了承諾,讓他的人民看到金閃閃的戰(zhàn)利品與新大陸,但只有他拉格爾,看到的是土地,是比他的家鄉(xiāng)更肥沃的土地。
接下來的故事枯燥而又復(fù)雜,充斥著血腥味與骯臟的陰謀。直到六年前最后一次登上這片土地,拉格爾也沒有完成自己最初的夢想,不知是否因為權(quán)力蒙蔽了他的雙眼,還是長船航向南方將他帶去了錯誤的方向,他失去了諸多朋友,他們的友情,信任,生命。
而關(guān)于他的兩個妻子與諸多孩子,就像他說的那樣,現(xiàn)在這些都在海的對岸,與他這個老漁戶又有何干?
「我認(rèn)為你真的適合成為一個講故事的吟游詩人,如果你沒錢買一口魯特琴的話,我可以資助你。」伊恩面無表情地調(diào)侃著,在他的記憶中,似乎對拉格爾的遭遇有很熟悉的記憶,但是他完全想不起來這個故事在哪兒看到過。
拉格爾也嗤笑自己的故事道:「伊恩小先生,我一定會非常感謝您的資助,但我現(xiàn)在只是一個失去了家的方向的孤苦老人,實在不想與別人分享過多的故事?!蛊鋵嵥€有不少故事藏在了自己心里,這些都不能與面前這個大男孩公布,只有他自己去發(fā)現(xiàn)。
「所以,你說是來自大海那頭的人,那我想問你,你們那邊真的有一種刑罰,叫做“血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