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伶牙俐齒
說起畢軌這個小小少年,若是原本的顏良肯定是毫無印象,但他如今融匯了兩世的記憶,倒對這個尚且籍籍無名的少年略有所知。
在原本的歷史軌跡上,曹丕篡立后,因為賜死甄姬之事,未來的魏明帝曹叡也受到牽累,從齊公被貶為平原侯,過了一年后,又復(fù)為平原王,直至曹丕病篤才冊封曹叡為太子。
而畢軌就是在這段時間內(nèi)被選為曹叡的文學(xué)侍從,與其他陪臣一起陪伴曹叡渡過了那段心懷忐忑的歲月。
或許是在那段艱難的日子里,畢軌與曹叡君臣相得,在曹叡繼位后,畢軌也如其他陪臣一般獲得了重用,先是召入朝中為黃門郎,隨后外放為并州刺史。
為示恩寵,曹叡還令畢軌之子尚了宗室公主,足見其受到的禮遇。
但畢軌畢竟是久任文職,到了并州那等復(fù)雜的地方后妄想主持與鮮卑人的軍事,命手下將領(lǐng)討伐鮮卑大人軻比能,結(jié)果大軍潰敗,受到彈劾,不久后就被罷免。
若事止如此,畢軌倒也能安心做個富家翁,可在曹叡崩后,曹爽輔政,畢軌又重獲任用,成為了曹爽的心腹。
后果自然也可想而知,高平陵事變后,曹爽昏招迭出最終送了自己的性命,也連累畢軌、何晏、鄧飏等一眾腹心全數(shù)被誅,黃泉路上倒也不孤單。
雖然顏良知道畢軌此人也算不上什么大才,最終的結(jié)局也很是堪憂,但好歹也是個人才,就憑他得知父親被俘后果斷從安全的燕縣返回敵占區(qū)的白馬來營救,這份孝心和這份膽色就值得贊賞。
顏良正為手下沒有合用的人手而煩惱,此刻見著一個在史書上留下幾筆的,這小心思就活泛了起來,尋思著能不能收為己用。
他心里甚至都想好了,可以任這個家伙為文職,至于說這家伙有些輕敵躁進的毛病,不讓他掌兵不就得了。
顏良坐在榻上盯著眼前的少年不住打量,因為心里的各種想法而遲遲沒有發(fā)言。
但正襟危坐在下首的畢軌這心里就嘀咕了起來,面前這個顏將軍長相雖然粗魯了點,不過話語間倒也還算客氣,自己報名請見后,把自己喚進來就賜了座。
可自己坐了下來后,顏將軍一言不發(fā),反而一直盯著自家看,邊看還一邊點頭,間或夾雜著意味不明的微笑,不知在想些什么。
畢軌畢竟還只是個俊俏少年郎,沒經(jīng)歷過什么大事,此刻被顏良一直盯著,心里就發(fā)虛了起來,甚至還以為面前的顏將軍會不會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想到此處,原本坐得筆筆直直的畢軌也頓感不自在了起來,心想若是顏良提出些什么非禮的要求,自己應(yīng)當(dāng)如何應(yīng)對才好,可自己父親還陷入此人手中,可真是令人為難吶!
其實也不怪畢軌會胡思亂想,衛(wèi)靈公與彌子瑕有分桃之美,魏安釐王有龍陽之好,漢哀帝對董賢有斷袖之癖,這年頭高門大族之內(nèi),喜好男寵的大有人在,雖然也被人頗多非議,但畢竟是個不爭的事實。
好在咱坐在上首的顏將軍心里自然沒有這種詭異的想法,他只不過是在為自己能逮到一個史籍留名的青年人才而小小興奮了一下,殊不知把面前這個俊俏郎君給嚇得面上愈發(fā)無了血色。
當(dāng)顏良從自己散亂的思緒中收了回來,想起了前幾年聽聞的一樁事情,便問道:“如今魯相姓畢諱諶,正是東平人,汝既也出自東平,卻不知與魯相是何關(guān)系?”
帳中靜謐的氣氛突然被顏良一語打破,讓神情緊張的畢軌心頭一震,不過好在問的不是什么令人難堪的話語,讓他稍稍心安,答道:“好叫將軍知曉,魯相與小子同出一門,乃家父從兄,小子從父也?!?p> 顏良聽說魯相畢諶果然和畢軌是親戚,便笑著調(diào)侃道:“哦?那汝今次前來我營中,可是欲要效法汝從父當(dāng)年之所為?”
顏良的這個問題其實是帶著坑的,因為如今的魯相畢諶當(dāng)年被兗州牧曹操署為州別駕,張邈、陳宮勾結(jié)呂布奪取兗州,而畢諶的母親、弟弟、妻兒都被張邈扣押了。
曹操得知此事后說道:“卿老母在彼,可去?!?p> 畢諶表示自己并無二心,曹操對他也很是嘉許,還為他的遭遇流了幾滴眼淚,誰知畢諶剛說完話告退出去后就開溜回家去保他的家人。
等到曹操攻滅呂布,畢諶被曹軍俘虜,曹軍中眾多曾與畢諶交好之人都很為畢諶所擔(dān)心,不料曹操卻道:“夫人孝于其親者,豈不亦忠于君乎!吾所求也。”不但不以前事為忤,反而任命其為魯國國相,遂成一時之美談。
面對顏良的隱含玄機的問題,畢軌正色道:“將軍所言非也,小子從父于曹公是不告而走,雖不失孝親之義,然有虧忠君之節(jié),更言行不一,為吾所不取也。曹公以孝親為名,重任小子從父,誤也!”
“小子聞聽家父受陷于陣中,立時明告于郡丞,郡丞雖有勸阻,然小子心意甚堅,遂得護持家母、舍妹東來。還望將軍感念小子一片赤誠,寬釋了家父,使小子可日夜奉承膝下。小子闔家上下日后定會時時感念將軍之德,不忘今日之恩?!?p> “哈哈哈!好一副伶牙俐齒,好一根如簧巧舌?!?p> 顏良本以為畢諶既是畢軌的尊長,所以他定會順著自己的話說下去,屆時自己也好順手取笑一下畢諶言不由衷的事情。
不料畢軌卻不上套,不但敢于直斥己非,更是把畢諶和曹操一起給貶低了一通,最后還把自己的行為說得那叫一個偉光正,若自己不放了他父親,簡直就是有違人倫之道。
因著畢軌的這番機智應(yīng)對,顏良對這個少年郎越發(fā)感興趣,遂問道:“汝非是孤身前來,還護持著汝母、妹同來?”
“正是?!?p> “如今兵荒馬亂的,汝也不怕路上有失?”
“還賴顏將軍治軍得法,路上太平,偶有河北軍騎兵經(jīng)過盤問,得知小子攜家人往尋家父,便也放行了?!?p> “汝家人如今安在?”
“正在北門外將軍臨時安置流民的坡棚處?!?p> 顏良心道,這叫是自己特意把親信部曲散布在燕縣到白馬的通路上,有遇到走散的百姓就導(dǎo)引他們回白馬,卻恰巧被你給趕上了。
“咳……那汝且去接家人過來吧,至于汝父之事,稍后再議。”
畢軌聽顏良這么說,以為自己父親的事情有了眉目,大聲應(yīng)諾道:“謹遵將軍之命,小子這就去接家人過來。”
看著畢軌步下生風(fēng)地走出了帳外,顏良心道:“這畢齊放是肯定不可能放的,這輩子都不可能放的。招人又招不到,就是靠搶這種,才能增添點人手。遲早要讓你畢軌進了我營中感覺像回家一樣,在營中比在家里的感覺好多了!里面?zhèn)€個都是人才,說話又好聽,超喜歡在里面的感覺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