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這就是喬喬覺得有外人在,不自在的原因的吧!羅叔叔已經(jīng)在她家住了一個星期了,爸爸媽媽這陣子又忙了起來,周末還得加班,時常喬喬放學回家,周末都得單獨和他在一起,要做個小大人,真難,盡管羅翔還是十分善解人意的,喬喬做作業(yè)的時間變長了。
這天周六,喬喬窩在房間里寫著作業(yè),奈何天公愛作美,一會兒的功夫就寫完了。寫完了就又從書房里拿了書,一個人在房間里看,看著看著還是入不了神:我這樣是不是不太好?羅叔叔可是客人的,我怎么能有空都不出去陪客人的呢?還一個人躲在房間里看書,這也太沒禮貌了吧!可是…我真的不想出去啊,我真不會聊天的啊,在那兒干坐著也尷尬的??!
她內(nèi)心里可謂是糾結(jié)萬千:去?不去?去,不去?她起身又坐下,最終安慰著自己:他又不知道我作業(yè)寫完了,我就假裝還沒寫完好了,就這樣吧,就這樣了。縱使這樣想著,奈何還是不能心靜。
突然門鈴響了,她心里一陣竊喜:太好了,爸爸媽媽,你們終于回來了,等會兒,快快快,讓我找本作業(yè),我正在認真地寫作業(yè),作業(yè)太多了,所以…
她輕舒一口氣,坐得端端正正,還特地用橡皮把剛才自己做過的兩道大題擦得干干凈凈,拿起筆,假裝還在思考,而后重新再做一遍。
她正擦完,才發(fā)覺門外的聲音好像不太對,隱約聽著他們的對話,好像是很熟的樣子。喬喬不禁撇撇嘴:怎么又來客人了?真是…
“羅叔叔,有人來看你了嗎?”喬喬自如地開門走了出來,還一直心想著自己是逃不過了,但是她的語氣從來不會出賣她的心的,聽來還是一如既往地溫和。
自如地再向前走兩步,沙發(fā)上那位客人扭過了頭,看見他那張臉的時候,她久久地愣住了,那雙眸子中滿滿的驚訝與不可置信,手指不覺扣緊了衣角。他將右手不知覺地放在了左手手臂上,指尖在手臂上留下了一陣指甲印下的紅暈,只為讓疼痛告訴她這是否是一個夢?
他心心念念的那個少年,那個英雄,此刻就在她的眼前,此刻就在她的家中,他們競又以這種不可思議的方式遇見了。
“嗨,你好,我叫程憶塵,程是山一程水一程的程,憶是此情可待成追憶的憶,塵是渭城朝雨浥輕塵的塵!”他起身向她走來,自然而然地對她介紹道。
同她第一次見他的放蕩不羈不同,第二次見他的霸氣凜然不同,第三次見他的朦朧神秘也不同,這次怎是溫文爾雅的?不,她絕對沒有認錯人的,就是他啊,程憶塵,那個名字她一直記得的。
她的臉頰不禁又紅了起來,她的心跳不覺又快了起來,她的全身似乎都想要顫抖起來,當然,她只要微微一笑就好,微微頷首,她真想捂住自己這不爭氣的臉。無奈,故作嬌羞模樣。
她不敢正視他的目光,但她可以敏感地感受到他目光下的意思。他正打量著她,在從她身上探尋著什么,不過貌似未果。直至她抬起頭來,他對上了她的眸子,那全然是一個陌生人,她對他而言。
她的眼角無了笑意,本就是假意遮掩為示禮貌的笑意,眸中閃過一絲暗淡:他不記得我了,他一點兒也不記得我了的,他看我完全是在看一個陌生人,他眸中流露出的僅僅是第一次見一個女孩兒的新奇和下意識,或許是他那風流的天性。他一定遇見過好多的女孩兒,而我不過是其中的滄海一粟,他根本就對我一點兒印象都沒有了的,真的一點兒也沒有了的。
回過神來,他已經(jīng)自我介紹完了,自然而然地該她了,她輕聲道,一字一頓:“宋嬡喬!”
“宋愛喬?”
她沒時間去想他會有什么反應,不過看到他那笑得前仰后合的樣子,她那才建立起的覺得自己名字很神奇的自信瞬間又蕩然無存了。
“宋叔叔這么愛喬阿姨的嗎?宋愛喬…”他仍舊笑個不停。
喬喬微低頭,臉頰愈發(fā)發(fā)燙,唇尖顫顫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咳咳!”還是羅翔替她解了圍,“程憶塵,第一次見人家,你能不能正經(jīng)點兒?!”
喬喬動了動嘴,好想說一句不是第一次,其實之前她就看出來了憶塵一點兒也不正經(jīng)的,不然跟一只狗對罵半天。
奈何她還未出口就被他這個急性子搶先狡辯道:“我挺正經(jīng)的??!”
他瞅了瞅她,姑且斂散了嘴角那帶著玩味的嗤笑,而后小跑到了她的身側(cè)。
她的心不覺又伴隨著他腳步的節(jié)奏加快了起來,他的肩輕輕碰著到了她的肩,他的手掌從她頭頂掠過。他對著她笑,呼出的氣自上而下從她臉頰飄過,挑眉比劃著他們的身高差:“你多大???應該比我小的吧?”
她微微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不覺得乖巧地回答道:“我十四歲了!”
“哦,我長你兩歲,那么,來,叫聲憶塵哥哥聽聽!”他這無賴又自戀的聲音透過空氣這層介質(zhì)傳入到她的耳畔,好似有一種魔力,她都差點兒真叫出聲來了,不過窗外一陣風吹來,她還是清醒著的,她才不會叫這么肉麻的稱呼的。
她又沒說話地低下了頭,然這次,她的頭頂真切地感受到了他手掌間的力度,不再只是蜻蜓點水一樣掠過,而像是蜻蜓留下的卵徹底在水中滋生了,從頭頂又自然而然地滑落到了她柔順的黑發(fā)上,連宋爸爸都不會再摸她的頭了,他居然如此自如地落下,毫無芥蒂。
她突然想:他這自然而然的熟絡動作,是不是曾這樣對過好多的女孩兒后的經(jīng)驗和技巧?!她不由得心里不痛快起來,故作不喜他的樣子,語氣中還故露著憤慨:“羅叔叔,他就是爸媽前幾天說的小伙子??!”
說罷同他保持著距離,來到了羅翔這邊。
“嗯,他爸和你媽還有我是高中一個班的?!绷_叔叔回答著。
“哦!”她只是為了表示一下她對他的行為是不滿的,也不需要回答的,以稍微淡漠一點兒的目光看他一眼。
可她發(fā)覺,自己看他都是很需要勇氣的,只一眼便就立即躲閃開來,只一眼便就又要臉紅,還有他那滿臉玩味的笑意,太不正經(jīng)了。
“喬喬,你馬上就要中考了,就先去學習吧!不用多管他的,叔叔不會讓他打擾到你學習的。”她裝得很好,羅叔叔應該是看出了她是不喜歡他的,便就道。
她本不喜歡招待客人的,可是此刻她居然就還想待在這兒,不想回房了,不自覺地道:“沒有的,來者是客,我…”
“宋…愛喬?我還是也叫你喬喬吧,你就叫我憶塵哥哥,如何?”他總愛打斷她說話,是她說話太慢太小聲了嗎?
“喬喬,不用管他的,你去學習吧!”羅翔又懇切地幫她解圍,她也是不能辜負羅叔叔的一片好意的。
“那好吧!”她起身往自己房間走,臨走時看了眼憶塵,她其實很想問問他難道真的一點兒也不記得自己了嗎?那天他還救了她的,雖然已經(jīng)過去了大半年了。不過一對上他那雙散漫的眸子,便就知道了答案,他肯定不記得了。
在她打開房門的時候,下意識頓了一下,她競有點兒害怕:此去經(jīng)年,是否還能再見?
剛好在她停頓的瞬間,他又說話了,他一說話,他的心好像就能不自覺地被牽動過去。
她仍舊不敢看他,只稍稍偏過了腦袋,只聽他說道:“喬喬,我可也是在喬阿姨上過的高中的,加油,咱們可就能當校友了的!”
她微微點頭,都不知道他是否看見了,便就匆匆回了房間,關(guān)上門,她捂著胸口,臉上樂開了花,別說她沒出息,她就是高興。
她幻想著,她以后也是可以同他上同一所學校,他們可以離得那么近,抬頭不見低頭見,說不定他們真的可以朝夕相處在一起,媽媽的初戀就是爸爸的…
她想了好多好多,良久打開窗,吹了會兒冷風,才將自己從幻想中拉了出來,不過嘴角還是殘存著揮之不去的喜悅。他的聲音還在門外響著,他還沒走,一想到他離她不過幾步之遙,她的心便就狂熱地跳個不停,只能繼續(xù)在窗前吹風,讓自己稍稍冷靜點兒。
又有門鈴響,這次是爸爸媽媽的聲音了,喬喬想著他還沒走,自己又可以名正言順地出去了,可是一走到門口,聽到爸爸媽媽要留他下來吃飯,她便就又激動得望而卻步。
不過就是多了他一個小伙子而已,喬喬突然就覺得氣氛一下子又活躍了起來,他的話還真是不少的,也還什么都敢說,他可從來不知何為謹言慎行的,什么話好什么話別人不愛聽,他從來不顧及那么多的,他甚至從來不覺得該有這個必要。
他在,連晚飯的氣氛都一下子變好了許多,餐桌上他總能找到好多話題,惹得人笑聲連連,這個自來熟的少年很討人愛的,至少喬喬這么覺得。也是只那好一段時間,他也都成了他們一家人的話題。
羅叔叔在她家住了一個月,他每周都會來一兩次,不過每次周內(nèi),他們都能很好地錯過,周內(nèi)他都是逃課出來的,唯有周六那天,他是規(guī)律的,然她也只是在房間里寫作業(yè),他也沒太想打擾她的,或是說他好像根本就沒有把她放在心上。
偶爾他來蹭幾頓飯,他們才能面對面說上幾句話。因為他老是喜歡坐在她對面,其中調(diào)侃最多的人也自然是這個豆蔻年華的女孩兒了的,她每每都會被他調(diào)侃成一個嬌羞的小媳婦,她惱卻又不惱。
她不清楚他是否喜歡過她,但她很清楚自己是真的喜歡他,縱然她是不會輕易表現(xiàn)出來的。
又是一個周六,再過幾天,羅叔叔就能繼續(xù)上班了,或許這會是他最后一次來這里了,每每想到羅叔叔是他們的紐帶,她都會心存愧疚,覺得自己很自私。程憶塵沒來之前,她是不太想要羅叔叔住在自己家的;程憶塵因為他來了之后,她又在渴盼著羅叔叔能在她家多住些日子。
她皺著眉頭看著書,覺得自己原來是如此自私的。
突然房門被打開了,嚇了她一跳。
“你怎么不敲門就進來了?”喬喬有些惶惶地看著他。
“哦不好意思,習慣了,再說進都進來了!”他淡淡一笑,沒有絲毫愧疚地掃視著她的房間。
她站起身來:“羅叔叔呢?”
“羅叔叔說你家太悶了,他出去走走,剛我來的時候他正跟一個保安大爺聊得熱火朝天呢!”他一邊向前一邊說著,很自如地走到了她的桌子前,此刻喬喬正坐在桌前的椅子上沒有動身。
喬喬覺得他大概也覺得自己房間里沒啥看頭,一副很是無趣的表情:“你是成心躲我的?還是什么的啊?”
“嗯?”她抬頭看著他,不解其意,她怎么可能會成心躲他呢?
他一屁股坐到了她的書桌上,把拿過的書隨手又扔了回去。
“你什么意思?”她迷惑不解地看著他。
他雙手撐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俯身正對著她的眼睛,頭一次正經(jīng)地看著她。他的臉正對著她,喬喬不由得身子后傾,背部緊靠著椅靠。
“你是真在學習的嗎?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將這么無趣的事做下去的,就一個人在這兒待著,學習?看書?”他的余光掃過了她桌前的一本小說。
“嗯,嗯…”他離她太近,致使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什么都沒說出來。
“喂,你討厭我嗎?”他又輕聲問了句,問得一本正經(jīng)。
“我,我…”喬喬感覺自己都要窒息了,是他同她的距離,還是他的話語,他的語氣,她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算了,討厭也無所謂啦!”他雙手攤開,一臉無所謂的樣子,長臂一伸,從她眼前拿過了那本小說。
她的目光還處在無處安放的遲滯狀態(tài),全然不知道他做了什么,直至他再次開口說話,有股嗤笑的味道在:“生而為人,我很抱歉!”
她回過神來,起身從他手里奪過了那本書,半帶惱惱地對他嚷道:“給我!”
“怪不得小小年紀看著憂憂郁郁的,孩子,少看這些書吧!”他雙腳落地,筆直地站到了她面前,摸了摸她的腦袋。
“你不懂!”她別過頭,將書抱在懷里,手指輕輕摩搓著書皮。
“好好好,我不懂…”他無謂一笑,朝著門口走去。
“你就像是葉藏,不,我…”
他回頭看了她一眼:“我?”
“不是,是我,我,是我!”她剛才的確是一時情急說錯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