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林森聳立,蔽日遮天。再好的風景在穆亦漾過來,也只是一草一木。她在前面聳拉著腦袋,后面跟著面面相覷的大人物和楊貞。
突然,她腳一停,眼睛望著前面:“這里竟然還有蘋果樹?”
紅通通的大蘋果掛滿大約兩米多高的蘋果樹,密密麻麻的,吊下來的紅蘋果就像懸掛的紅燈籠一樣,特別惹人喜愛。
大人物在后面說:“哦,這是株野生的蘋果,年年都結很多的蘋果,你摘一個吃,特別甜?!?p> 既然得到大人物的允許,廢話少說,穆亦漾馬上跑到樹下面,伸手摘了一個紅蘋果,從口袋里掏出手絹,隨便擦了一圈,“咔嚓”一聲,嚼了兩下。
“真的好甜,汁多肉粉?!?p> 回過頭來,一行人,只有自己一人有吃的。穆亦漾問了:“你們要吃嗎,我摘給你們?!?p> 愛吃東西的小孩最好哄,只要有吃的,再糟的心情都能化解。楊貞樂了:“摘幾個過來,我要大的。”
她馬上摘了六個蘋果抱過來,每人分一個:“沒想到,野生的蘋果竟然這么好吃?!?p> “這可是京城的特產(chǎn)蘋果,味道與你在海門吃的不一樣。”
南方不適合蘋果的種植,穆亦漾她們吃的蘋果都是從北方運過去的。她又咬了一大口蘋果:“真好吃。我多摘幾個,給爺爺他們帶去。”
只是,大家都沒拿著袋子,穆亦漾索性將運動服的外套脫下來,用它來裝蘋果。這個利索的動作看得大人物眉頭一抽一抽的。她身上穿的斐樂,價格不蜚。自己兒子旦旦有一雙這個牌子的球鞋,寶貝得天天穿,天天擦。
然而,看著鼓鼓的包裹,他嘴色自動抽搐兩下:“囡囡,你不是說插幾個嗎?”
原來,幾個的概念,對小丫頭來說,就是一大包???
穆亦漾摘蘋果的動作沒有停:“山頂上人多,蘋果根本不夠分。到時候,先到先得。”
哦,原來如此。山頂上的人不少,若想人手一個,真的裝不下。
林觀好心地充當腳夫幫她拎水果,看她邊走邊吃,小嘴不停地嚅動:“你喜歡水果?”
“喜歡,我喜歡吃甜的東西。”
很快將一個蘋果消滅掉,她拍拍雙手,忽然,林觀一把拉住她,定在原處。
他的動作,讓身后的人馬上警惕起來。穆亦漾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倒吸一口氣。我的媽啊,眼鏡蛇。
眼鏡蛇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北方鮮有分布。再說,現(xiàn)在可是大白天,難道它出來曬太陽?
黑環(huán)與白環(huán)相間的銀環(huán)蛇,大約長一米五左右。它緊緊地纏在一顆有一人環(huán)抱的大樹的樹徑上,正在懶洋洋地吐著信子。
眾人離這條眼鏡蛇至少八米,還算安全。林觀身子剛要動,穆亦漾拽住他,低聲說:“我想要一條完整的蛇?!?p> 林觀眉頭一皺:“何用?”
“去風濕,治關節(jié)炎,用處大著呢,對老年人特別有用?!?p> 眼鏡蛇毒性強,只要處理得當,也可以用藥。林觀遲疑了半秒,同意:“你懂得如何入藥?”
“懂,我經(jīng)常泡蛇酒?!?p> 可以,只要你知道如何處理,我也不用擔心。林觀望了一眼遠處的眼鏡蛇:“敢捉嗎?”
“敢?!?p> 穆亦漾翻了一下背包,拿出一把小巧的尖尖細細的類似耳勺之類的工具,得意的說:“看我的百步穿揚。”
語畢,手一揚,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只聽見“嘶”的一聲,剛才還纏著樹干的眼鏡蛇已經(jīng)垂直下來,被釘在樹上。
穆亦漾朝眼鏡蛇飛過去,嚇得楊貞在后面追著喊:“囡囡,快回來?!?p> “沒事,蛇已經(jīng)死了。”
她蹭蹭蹭地手腳并用爬上樹,速度快得像老鼠上樹。剛要伸手的時候,她又停下來,沖著人群喊著:“土沙,幫我把包包里的保溫盒拿過來?!?p> 早上出門的時候,大衛(wèi)給她裝了一些面點在保溫盒里。幸好在車上的時候,她就吃光了。要不然,現(xiàn)在她連裝眼鏡蛇的容器都沒有。
土沙翻了她的背包,拿出保溫盒,走到樹下,輕輕往上一拋:“給你?!?p> 眾目睽睽之下,大家看到,穆亦漾嘴里叼著保溫瓶蓋,雙腳纏著大樹,左手環(huán)抱樹干,手上還拿著右手好像抓著什么,輕輕一撥,被釘在樹上的那條眼鏡眼撥了出來。然后,她將蛇在轉圈圈似的團進保溫盒里,合上蓋子,再輕飄飄地飄落在地。
她捧著那個保溫盒,仿佛里面裝的是百萬寶貝那么貴重,喜上眉梢:“二大爺,您不知道,這眼鏡蛇可珍貴啦。想要弄到這種蛇,不容易。”
嚇得心臟到了現(xiàn)在還一直捶大鼓的楊貞聲音都有點發(fā)抖:“囡囡,眼鏡蛇的毒性很強?!?p> “是啊,毒王。要不然怎么說它珍貴。”
她將保溫盒放在背包里:“幸好這個盒子是密封的,要不然,我還擔心會沾到毒液?!毖b好之后,她瀟灑地將背包裝好:“走吧?!?p> 自從見到眼鏡蛇之后,大人物就一愣一愣地,如今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囡囡,你的背包連蘋果都不肯裝,如今就用來裝蛇?”
穆亦漾知道大人物不了解這蛇的功能:“我跟您說,這眼鏡蛇,俗稱百毒之王。正因為此,它的藥性功能很了不得。用它泡酒,可以袪風活絡,治風濕病,關節(jié)炎風濕等。”
以毒攻毒吧,大人物聽得糊里糊涂的,也不知是否真的有效。只是,他又聽到穆亦漾自言自語:“回去我處理一下,泡好酒之后給寧爺爺拿過去?!?p> 聽這語氣,她還要親自泡酒。不是,這個小丫頭會嗎?
平白無故撿到一條大寶貝,穆亦漾一奔一跳地往前跑。大人物低聲對楊貞說:“小二,讓阿宗別沒事找事與這小丫頭干仗,人家可是一個大魔王,阿宗還是退一步給人家當小,這才明智?!?p> 他可是見過楊宗與穆亦漾相處時的場景,話說不過三句兩人就吵起來,楊貞說這兩人是想分個大小王?,F(xiàn)在呢,事實就擺在眼前,大王的人選已經(jīng)定了,阿宗只能是個小王。
今天得了這么一個她自詡為寶貝的東西,剛才她說送給誰?大人物好奇地問:“寧爺爺是哪位老人家?”
“御坊的老板。”
丫頭住在楊家,平時經(jīng)常去御坊吃飯,也經(jīng)常到寧家去看望老人家,與寧家人處得非常好。
提到御坊,大人物隨口說起:“昨天旦旦去你家拿回一盒八寶酥,說是御坊的點心,他可喜歡吃了?!?p> 拿?說的真好聽。若不是看到旦旦流著口水死皮賴臉的明示暗示,老爺子才不會舍得將這八寶酥給旦旦。
楊貞不客氣地糾正:“旦旦那是從老爺子手里搶過來的,醫(yī)生讓老人少吃點甜食,要不然,旦旦還不一定能夠虎口搶食?!?p> 旦旦是怎么回事。這幾天,有事沒事來串門,就是想找囡囡玩。不過,囡囡和大衛(wèi)白天基本不在家,所以,和旦旦沒有碰上面。
半個小時之后,大家來到山頂。鄧老爺子和楊老爺子早就在山頂上等候,穆亦漾飛奔過去:“蘋果來啰。”
她將外套攤開,露出一大堆紅撲撲的蘋果:“這是我們在路邊摘的,很甜?!?p> 楊宗用爪子捉起一個,就著衣裳胡亂擦了兩下:“這幾年,山上的水果是越來越多。”
除了蘋果,山上還有哪些好吃的?看著穆亦漾好奇的大眼珠子,楊宗揉著她的秀發(fā),邊嚼著蘋果邊說:“有棗子、梨、櫻桃、野莓、覆盆子,好多好多,一下子想不起來?!?p> 果子是多,只是來的不是時候,眼下能吃的只用蘋果,囡囡她沒口福。
楊厚也拿著蘋果咬了一口,看到穆亦漾背著背包:“囡囡,你不熱?把包放下來,涼爽一下。”
包里裝著寶貝,她可舍不得放:“大爺,我把外套脫了,不熱?!?p> 大人物走過來,坐在楊老爺子的旁邊,悄聲說:“大伯,你家的那個囡囡,好猛?!?p> 囡囡確實不像別家嬌生慣養(yǎng)的姑娘,楊老爺子咧嘴一笑:“是啊,和你家旦旦一樣,皮得很?!?p> 臭小子,不懂敬老,連他的零食都好意思搶。
老爺子真可愛,他是記得旦旦搶他零食的仇:“改天啊,讓旦旦偷偷送你兩盒點心,不讓老大和小二發(fā)現(xiàn)?!?p> 別家的點心,能與御坊的相比?楊老爺子的嘴巴挑剔的很:“那是囡囡特意給我從御坊帶回來的?!?p> “老爺子,您別與旦旦一般見識。旦旦可不像囡囡那樣,能隨意從御坊打包?!?p> 大人物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正在與楊厚說話的穆亦漾,她背上那個黑色的大背包,一直令他的老心臟抖個不停。
不多時,分開活動的眾人也來到山頂集合。男神注意觀看穆亦漾的臉色,覺得她已經(jīng)恢復往日的狀態(tài),微笑著對吳太爺說:“爺爺,囡囡沒事,您不用擔心?!?p> 畢竟,她外公和舅舅當年遇害一事,在60年前就已經(jīng)成定局。就算真相再殘忍,能比失去兩條生命還要殘酷?孩子或許一時接受不了,只要時間長了,即使心里難過,但是她仍然會接受那個事實。
大家在山頂吃了頓午飯,這頓午飯對于穆亦漾來說,吃和不吃,沒什么兩樣。
全素宴,而且都是面食。對于頓頓吃肉不喜面食的穆亦漾來說,根本咽不下。只是,大家都吃,她總不能不動筷子。幸好,這頓素宴,是自助形式的。她就著一碗米湯吃了一個大饅頭。
好容易才熬到午飯結束,大家坐著纜車下山。穆亦漾有幸和楊貞陪著大人物坐同一輛纜車。
這是穆亦漾第一次坐纜車,坐纜車的一個好處,就是能飽覽整座山的風景。她好奇地盯著腳下的玻璃,望著蔥蔥郁郁的林木。
忽然,她咦了一聲,扯了一下旁邊楊貞的褲腳:“二大爺,看,八卦。”
楊貞正在和大人物聊天,被她這么一打斷,同時一愣。八卦還要看?不應該是聽嗎?順著她的手指方向,兩人同時往腳下一看。腳下的景色,花花綠綠的一片。
知道他們不會看,穆亦漾教楊貞怎么看:“您看腳下,注意那些銀杏。在綠叢中找金黃色的看。連起來看,第一印象,感覺像是大圓圈。唉,別起太快?!?p> 她迅速拿起手機,趴在玻璃上快速地照了好幾張相片。然后站起來,指著已經(jīng)位于身后的某處:“這個方向可能看得清楚一點。認真地看,它不是一個圈,而是有棱有角的八卦方位。如果有中間再標上陰陽,這樣你們才容易看出這是個八卦陣?!?p> 隨著纜車的移動,圖像越來越看不清楚。楊貞拿過穆亦漾的手機,和大人物一起欣賞她剛才拍的相片:“囡囡,二大爺怎么看不到?”
“那是因為你沒注意,或者你對這里的景色看多了不覺得有什么?!蹦乱嘌鷾惖剿蜻叄种富瑒?,放大圖片:“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您看這圖,圓形的劃分已具雛形,缺的是兩儀?!?p> 穆亦漾覺得有點遺憾:“大自然就是奇妙,總能在無意中給大家?guī)砻赖南硎?。渾然天成的八卦少之又少,可惜的是,這副八卦,竟然缺了最重要的重點,連兩儀都沒有?!?p> 楊貞端詳著手機,認真地看了又看,一臉地嫌棄:“囡囡,你的想象力真豐富。這不過些銀杏的扎堆,這樣都被你看出陣法。”
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穆亦漾不強求別人像她那樣,將俯瞰的金黃色銀杏看成八卦:“這只是我個人看法。有人說,山上藏著八卦陣,是吉利之兆?!?p> “小迷信,說告訴你的,家里的老人?”
“是啊,我姥姥說的。別問我姥姥是怎么知道的,我可不知道?!?p> 將相片發(fā)給自己,楊貞隨意說著:“我偏不信這個邪,我認識個有名的玄學大師,改天我見到他,給他看看這相片??纯词遣皇窍衲阏f的這么邪乎?!?p> 大人物看著又趴在玻璃上往下看的穆亦漾,突然問起:“囡囡,你懂風水學?”
“不懂,只是看過《周易》?!?p> 穆亦漾頭也不抬地回答,她還想著在這座山上看出別的陣法。然而,一直到了山下,她也沒有看到別的名堂。
下山之后,坐在車里,穆亦漾倒頭就睡,楊貞翻著手機,對著那張缺了兩儀的八卦陷入沉思。
大人物的車里一片寂靜,司機和保鏢都能聽到大人物輕緩的呼吸聲。半晌,車內響起他的聲音,他在打電話:“小二,回去之后來我辦公室一趟?!?p> 回到辦公室之后,他看了看手表,楊貞也差不多來了。只是,十五分鐘之后,楊貞才來到他辦公室。
“小二,發(fā)生什么事了?”
若無他事,楊貞不會遲到。
楊貞臉色一黯:“丫頭發(fā)燒了,不肯去醫(yī)院,家里的醫(yī)生拿她沒辦法?!?p> 怎么回事,短短的時間就發(fā)燒。大人物不明白:“著涼了?”
山上風大,她把外套脫下來裝蘋果,可能著涼了吧。突然,他語調斗變:“不會中了蛇毒?”
她的保溫盒裝的是眼鏡蛇,若中了蛇毒,得趕緊送醫(yī)院。
“不是。囡囡說自己精通中醫(yī),泡個熱水澡睡一覺就沒事?!?p> 醫(yī)者不自醫(yī),她倒例外。大人物招呼楊貞坐在辦公桌面前,緩緩地說著:“八卦一事,你怎么看?”
慎重地考慮了一下,楊貞覺得還是馬虎不得:“我馬上派人去查所有能夠出入山上的所有人員。我倒想看看,兩儀怎么個生出來?!?p> 若不是小丫頭無意的發(fā)現(xiàn),誰都不曾注意到這點。哼,貪心不足蛇吞象。
大人物靠在椅背上:“蛇的事情,還有誰知道?”
丫頭回家之后,雖然燒得腦袋暈暈的,可是她馬上將那個保溫瓶放在她房間的冰箱里,交代大衛(wèi)千萬不能動里面的蛇。
楊貞不明白,好好的,怎么說起蛇的事情:“嚴格說來,家里人除了我,目前只有大衛(wèi)一人知道?!?p> “很好,我不想讓別人知道這事。我已經(jīng)讓阿觀派人去查那蛇是怎么上山的?!?p> 大驚失色的楊貞內心一沉,難道,蛇也是人為的?
大人物冷冷一笑:“京城何時聽說過有眼鏡蛇,連人工飼養(yǎng)的都不曾聽說過。季節(jié)和地點,都不應該有眼鏡蛇出入?!?p> 心里越發(fā)沉重的楊貞覺得事情遠比自己知道的要復雜,嚴重。他聯(lián)想最近發(fā)生的事:“這段時間,一些人的小動作從來沒有停過?!?p> “讓他們鬧去吧,秋后的螞蚱。”
表面說的輕松,大人物的內心卻是咆哮地,看你能蹦多高。
兩人在辦公室里說了半天,一直到天黑,楊貞才離開。
回到家里的楊貞進入客廳,沒看到大衛(wèi):“大衛(wèi)在房間陪囡囡嗎?”
“沒有,丫頭燒的厲害,被大衛(wèi)抱到會所去?!?p> “胡鬧,生病不去醫(yī)院,去什么會所?!?p> 楊宗并不擔心,他慢悠悠地說:“老爹,那是大衛(wèi)的會所。那里有溫泉,小妹說泡溫泉可以降溫。”
斜躺在榻上的楊宗翹著二朗腿:“話又說回來,囡囡該不會在山上撞上不干凈的東西。”
否則,好端端的一個健康的活蹦亂跳的孩子,怎么說會發(fā)燒就發(fā)燒。
坐在他旁邊的楊厚一巴掌拍在他翹起來的右腿上:“胡說八道,那上面都是些忠烈英魂,哪來不干凈的東西?!?p> 楊貞催促著兒子:“問下大衛(wèi),囡囡現(xiàn)在好點沒有。”
不急不躁的楊宗懶洋洋地說:“剛才問過,大衛(wèi)說溫度已經(jīng)降下來,囡囡又睡著了。”
說完這些,楊宗又坐起來,走向餐桌:“快點開飯吧,我餓死了今天。”
中午的素食,根本不夠他填肚子。
兩位老爺子都不在,三人吃了一頓安靜的晚飯?;氐綍浿?,楊厚來到楊貞的書房,擔心地問:“老二,囡囡發(fā)生什么事了?”